5、等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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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课结束时，陈曦拎着外套往回走，刚走出草坪，后脑就被飞来的篮球狠狠地砸中的，砸的他视野一片黑暗，大脑一片恍惚，就好像一整块豆腐瞬间被撞散成了无数的豆腐花似的。
眩晕和呕吐感铺天盖地而来，陈曦控制不住地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因为一些原因，他小时候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生活，导致他后来肠胃一直不太好，胃口也不太好，吃的很少，身体也不太好，所以，纵然他呕的两眼昏花，也没能吐出东西来。
打完球的那群人已经走过来，其中一个跑到前头捡了球，剩下的一群人原本就是跟着他走的，如今见他不停地吐，也不绕开，反倒是朝着他走来，那样式，从仰视的角度来，特像是一股急速流转的水遇到了一块小石头一般，短暂地裂开了一个缝隙，然后又快速汇合在一起。
“卧槽，吐成这样，该不会是有了吧？”
“哈哈……你他|妈眼神不好吧？这他|妈是个男的，怎么怀孕？难不成你给他的子宫？”
“……诶，这可说不准啊！你看他刘海这么长，谁知道是不是真男人？说不定是人妖呢！”
“卧槽，你还真敢想！你怎么不直接说两性人算了！还他妈能左右开弓呢！”
“哈哈，我还是觉得是女生，要不你看他跟那些女生相处完全无障碍么？怎么看都像是好姐妹啊！”
“是啊，就差手挽手一起上厕所了吧？卧槽，你们说，他该不会真的是个女的吧？”
“这谁说得准？说不定掏出来比你都大，哈哈……”
陈曦呕的浑身无力，大脑仍旧晃荡，他看到无数双穿着耐克、阿迪、特步、安踏的脚从他身边走过，他听到那些嘻嘻哈哈的侮辱，他知道他们在说他，可陈曦知道，别人没点名，他就不能上赶着捡骂。
五月的日光照的大地滚烫，陈曦双手被地面烫的发热，在模糊不清的视线里，他问自己，陈曦，你要怎么办呢？
要怎么办呢？
他想起小白的话，她说，陈曦，你对抗的了一个人，可你对抗不了一群人。
她还说，陈曦啊，我们终究都太渺小了啊……
因为渺小，所以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到。因为做不到，只能等待，如今羽翼未丰，那只能耐心一点儿，慢慢等，等羽翼丰满的那天，等有能力把他们踩在脚下的那天。
所以，在那之前，你要努力啊。
难道，就只能等待了吗？
快两年了……
他……
真的快要极限了啊……
……
暖黄的视线里，陈曦双手撑在地上，半仰着头，眯长了眼睛看着远天浅灰与明霞交汇的地方，半晌，他没什么感情，也没什么温度的出声。
“小黑，你说我要是杀了他们，一切的一切，是不是都结束了？”
环城公园的土丘上，小黑通体黑色的身形坐在一旁，他单手托着下巴，一副思考者的模样。他似乎是在认真地思考什么，以至于根本没留意陈曦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
陈曦脑袋仍旧晃荡着，胃里是不是翻恶心，他闭上眼睛，面无表情，语气却带了一丝诡异的愉悦和轻松。
“呐，小黑，我们去杀了他们吧！”
“杀了……他们？！！！！！！”
小黑声音带着惊恐，纵然看不到小黑的五官，陈曦还是能想到他瞪大眼睛跳着脚惊恐地望着自己的样子。
呵……
他闭着眼睛，忽然就笑出声来。
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陈曦有一种病态的苍白，就连纯色也是偏冷色系的浅红，小黑来到他身边快两年几乎没见他笑过，如今忽然听他笑出声来，整个人都愣了，如果陈曦能够看到他的眼睛的话，一定会发现，少年看着他，惊恐又无措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那模样，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卧槽，陈曦，你逗我的吧？”
半晌，小黑在他身旁坐下，讪讪地开口。
“也许吧。”
陈曦收了脸上的笑意，睁开眼，面无表情地望着远天被灰色云块吞噬地只剩下一抹红光的地方，好一会儿才道：“呐，该回家了。”
他说着，收回目光站起身来，小黑坐在地上，仰着脑袋看他。
明明看不到小黑的五官，陈曦还是感受到了他目光里的疑惑，他垂眸，和小黑对视，却是一言不发。
直到小黑转过头，单手托着脸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在坐一会儿。”
陈曦点了点头，捡起地上的双肩背包背在了左肩，沿着土丘的台阶往下走。
他没有转身，所以，也没有看到，在他离开后突然出现的那一抹雪白身影。
“我以为你刚刚会出现阻止他的。”小黑的声音有点儿闷。
小白抱着膝盖在他身旁不远处坐下，两人中间隔着陈曦原先的位置。
“他偶尔，也需要宣泄一下，况且……”小白顿了下，歪着脑袋面向小黑：“陈曦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他不会走到那一步的，他牵挂太多，顾虑太多，他有太多的不容易，他跟我们，都不一样。”
“……嗯。”小黑闷闷地应了一声。
已经是下午六点钟，土丘上没什么人，四下里静悄悄的。环城是平原城市，这唯一的土丘，据说还是当年抗战留下的产物，抛开那些建筑物，这里算是环城市最高的地方。
从这里，能看到很远的地方，比如说环城公路上往来不息地车辆，比如说城郊的麦田。
太阳已经彻底消失在地平线，偶尔有风从土丘吹过，带着夏日里特有的温暖燥热。
“你说，陈曦他会坚强的吧？”
小黑忽然出了声，惊醒了快要睡着的小白。
她愣了一下，咧着嘴笑出了声。
“嗯。”
她声音温柔而清浅，歪着头趴在膝盖上道：“他一定会的，我们要相信他，是吧？”
……
环城一中先前的校区在市区内，零八年的新校区则建在了环城公路上，距离陈曦家比较近，而陈曦回家的只会，又会经过环城公园，所以，他每次都会在环城公园的土丘上逗留一会儿，然后骑车去陈家湾附近的集市上买菜。
六点多的时候，已经到了菜农快要收菜的时候，所以，这个时候的菜是最便宜的，每次陈曦都只买够一天的量回去。
毕竟夏季炎热，而陈家又没有冰箱，买多了会坏掉。
陈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
陈曦正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听到敲门声后起身走过院子去开了门，然后就嗅到了浓重的酒味儿。
又喝醉了！
陈曦眉头皱起，一言不发地扶着陈父进了门。
陈父平日里木讷不爱说话，每次喝酒都会先红了一张脸，然后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跟两个儿子说话。
陈母今天没有犯病，吃过饭就一直坐在自己屋里看电视，见到喝醉的陈父瞬间扔了手里的瓜子，面色狰狞地对着陈父破口大骂。
陈曦眉头拧做一团，他想要跟母亲说，他已经喝醉了，你就不要再骂了，再说爸爸也很累，偶尔也需要发泄……
可他看着陈母因咒骂变得狰狞又丑陋的面，到了嘴边的话到底又咽了回去。
陈母固执，又对他极为厌恶，他若开口，只会更麻烦。
“曦曦、灿灿，你们过来……我有话跟你们说。”喝醉了的陈父说话比平常更慢了，他丝毫不理会妻子的咒骂，将两个孩子叫到跟前，苦口婆心地道：“曦曦，灿灿，你们可要好好学习，爹再苦再累，爹都没事，只要你们好好学习，以后考个好大学，给爹争光，给咱们老陈家争光，就够了！”
陈母站在门口，翻着白眼冷笑道：“喝了两泡马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怎么不喝死算了？！”
她还骂骂咧咧地说了很多，陈曦觉得那些话实在是过分，唯一一句能入耳的，也叫人听了不大舒服。
他忽然很想逃离，对了！逃离！
逃出这里，逃出环城，远离这里的一切，这样，他是不是就会过得好一点儿？
会不会就会觉得幸福一点儿？
陈曦不知道，但他心里那颗逃离的种子已经落地发芽，生出了密密麻麻的根，无论如何也难以拔出。
……
陈曦没想到自己会再见到那个男生。
他不过是按照约定去诊所给女医生换桶装水，装好水背着书包准备离开的时候，便瞧见一个穿着白色短袖，黑色长裤，左肩背着浅灰色双肩帆布背包，他从阳光刺眼的外面走进来，脸颊上还挂着汗珠，黑色的碎发因为屋内呼哧呼哧地风扇吹得轻轻晃动。
陈曦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看着男生熟悉的样貌，几乎同在医院门口台阶上那时一般无二的表情，阴冷潮湿的心房里忽然生出了一把火，明红色的火苗来回摇摆，摇摆的陈曦那颗万年沉寂的心，忽然就跳动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