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春》纳兰倾雪

6、第 6 章

　　“听说沈家少爷不久前入了夺命杀手?”即墨突然问。
　　“恩。”惜瞳趴在琴台上，双眼微睐，唇角微翘，声调庸懒，似笑非笑。
　　即墨道：“放过他吧。他还是个孩子。”
　　惜瞳浅笑不言。
　　“你会毁掉他的一是衡的。”
　　惜瞳抬头浅笑，一手支颐，冷然道：“这个世上谁能毁去谁的一生？无非自己而已。”
　　即墨一蘅，极淡然地笑笑，复又埋首专心致志地拨弦。额发散下来遮了他的眼。惜瞳亦静静地不说话。难看的沉默。
　　其实，沈默对于她只是一时的痴迷，而非刻骨铭心的爱恋。在他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她那样的女子，所以一旦遇着了，心便情不自禁地动了。但那仅仅是青春期里的一场悸动，终经不住时间洪流的冲刷。总有一天，他会发现他其实没有那么爱她，也总有一太内，他会找到自己真正的最爱。
　　到时候，她会放他离开。
　　谁让他和寤儿如此相像。
　　正如即墨所说，他只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没有江湖经验，不懂人情世故，没有在这个复杂的人世间生存的能力。若没有人的维护，他也许根本无法生存下去。
　　这是她设计他入夺命杀手楼的目的。
　　当然，这并非源于自己无聊的同情心。同情心昔年的安惜瞳有，如今夺命杀手楼的楼主安惜瞳是没有的。
　　当年，她无力拯救自己的弟弟。如今她至少可以回护一个与他相似的孩子。
　　无论当年的安惜瞳还是现在的安惜瞳，弟弟安惜寤都是她心头做致命的伤。
　　惜瞳虚弱地笑笑，当初救不了那个人，现今至少要尽力挽救他的影子。
　　不自禁伸出手，想拂开遮住男子双眼的碎发。手伸至一半，却被另一只修长整洁极富美感的大手握住阻止。指尖触到女子腕上一圈一圈缠绕的红丝线，目光触及藏在腕下刻工精细质地温润的玉纽扣，即墨一愣，眼神渐渐趋于迷离：“瞳儿……”他动情地唤了一声。
　　那粒纽扣是当年他赠她的定情信物。
　　他以为，他早小时在了不知名的地方，不曾想，她竟一直带在身边。
　　惜瞳的眼光也碰上腕上的玉纽扣，神色不由一阵恍惚。当年，他亲手将它戴在她颈上，后来离开的时候，他舍不得和其扔掉，于是从颈上取下绑在手腕上。时过多年，它早已融成她身体的一部分，被忽略了存在。如今注意到，又无可避免地要想起那些往事。
　　当年他将玉纽扣挂在她的颈上，与她约定等再过几年等她再长大一些即和她成亲。
　　那个时候，她以为，牵手过，拥抱过，亲吻过，交换了信物，相互约定了终身，就可以永远。永远永远不分离。
　　不曾想，人世的爱情终抵不过人世的变迁。
　　毕竟，他们分道扬镳。背道而驰。
　　他们都在渴望永远，却都不知道，永远究竟有多远……
　　神智一清，惜瞳手腕一翻，轻巧地从即墨手底抽出手来，虚弱地微笑，“即墨，我们都回不去了。”
　　即墨愕然，怅然苦笑，“是回不去了。”
　　即墨对惜瞳道：“瞳儿，我不想与你为敌。”
　　惜瞳凉薄地笑道：“我们早明争暗斗近十年，如今再说这话，未免可笑了。”
　　即墨神色一黯，惘然道；“我只是不想有一天与你兵戎相见。”
　　惜瞳沉默不言，心底的话终于没有出口：那是早晚的事！
　　他是白道至尊，她是魔教之主，兵戎相见是早晚的事！
　　受即墨内力影响，就近几棵杏花树纷纷冒出骨朵，瞬间次第开方法。清白疏淡的花朵默然绽放出盛世的绝艳华丽，无端乱了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