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酌》鹤梦沉

33、错付

　　许子昂的神色一如往常那般温和，在她的眼中却完全变了一番模样。

　　舌根痊愈的伤口隐隐作痛，四肢也因多日未进食虚弱乏力，安千雁怔然无神地望着眼前身材挺拔的公子，面色惨败。

　　“为什么......”踉跄一步，她喃喃道。

　　这就是自己满怀欣喜，心心念念要嫁的人。

　　有小厮觉出此处气氛不同寻常，正当他疑惑驻足时，那丫鬟打扮的女子竟毫无征兆的瘫倒下去，露出一张皎丽出尘的脸来。

　　小厮一惊，当即便大声招呼道：“找到了，人在这儿！”

　　任凭打手上前将人拦腰抱起，许子昂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

　　“老奴未能严加管教下人，竟让这丫头偷跑出来叨扰了两位公子雅兴，还请二位恕罪。”

　　挥舞着手中勾鞭，李婆子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她掀起眼皮看了眼安千雁，神色说不出的阴狠。

　　“还不把人带下去！”李婆子厉声喝道。

　　一切竟发生的如此快，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前，打手便草草将昏迷不醒的女子抬回了后院。

　　望着他们走远，无视肖傥眼中的惊异，许子昂理了理被揪出褶皱的衣襟，面上一片漠然。

　　——

　　十岁那年，安千雁被父母摁头定下一门亲事，她本不愿接受，却在初次见到登门拜访的俊秀少年时傻不愣登的动了心。

　　“许家二郎待人温和谦厚，爹把你交付给他，也算了却人生一桩心头大事。”

　　那日，安千雁听见父亲如是说道。

　　当晚，她咬牙捡起并不出众的女红，扎肿了十根手指才制出一个满意的香囊，第二日便面含羞涩地递到兄长手上托其转交。

　　知道他爱喝茶，她便央求着哥哥从好友那里带了不少贡茶回来。

　　听说少年爱画，她便在书房里偷拿了几副画卷送去。

　　“咱们家姑娘这么眼巴巴地着急往别家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苛待你了。”兄长语气中满是酸意，“没良心的小东西。”

　　那时安千雁并不在意这些，她一心盼着自己能赶快及笄，早日与许家二郎共结良缘，和和美美地度过一生。

　　可世上诸事，大多事与愿违。

　　朝中被突如其来的政变席卷，圣上大为震怒，文武百官中不少门户因此受到牵连。

　　他们安家也未能幸免。

　　抄家那日，安千雁像牲畜一样被官吏押上了囚车。

　　在父母和兄长的哀求怒吼声中，她同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被捆在一处，从官家小姐沦落成了官妓，在归思楼内苦受煎熬，不得脱身。

　　咬舌自尽时，安千雁着实下了狠心，她难以面对如今处境，也不甘愿下作沉沦。

　　可被救醒来时，她却有些庆幸自己还活着。

　　庆幸自己还有机会看见亲人，还有机会再看见......他。

　　当自己打扮成丫鬟在楼中慌忙奔逃，远远看见少年的那一刻，安千雁心中止不住的狂喜。

　　她以为自己得救了。

　　可惜，仍是事与愿违，终究错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