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集》水木天成

31、笼

　　知夏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很多条细细的金链子吊在半空中。
　　头顶是华丽的欧式彩绘玻璃，她脚下是一张粉色的柔软毛毯，阳光照进来，房间敷上一层金色，地板上散落着各色的光斑。
　　房间整体就像一个巨大的鸟笼，笼子里有很多羽毛做的华丽装饰品。
　　知夏扭动，牵动着无数条金链子哗啦啦作响。
　　知夏觉得很疑惑，“这是哪里？”
　　“我是谁？”
　　知夏没有记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别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仿佛地震了一般，笼子剧烈的晃动起来，窗外的景色变了，知夏觉着笼子慢慢地升了起来。
　　知夏趁着笼子晃动，用尽力气，从金链中挣脱。
　　还没搞清楚状况，便听见一个女人的尖锐叫声。
　　知夏顺着声音走出笼子，她看见一个紫衣女惊慌失措地向着她跑过来。
　　“放开我！救命！救救我！”
　　她身上有很多伤，还在流着血，几个黑袍人在她身后穷追不舍，眼看着她就被黑袍人围住了，黑袍人抛洒了一把金色的粉末。
　　紫衣女便不甘地晕倒在地。
　　知夏惊慌失措，这些黑袍人齐刷刷地看过来，都是一模一样的脸，看得人惊恐万分，汗毛倒立。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本能驱使着知夏转身就跑，再多留一刻都是危险，搞不好她就是下一个紫衣女。
　　慌不择路的时候，突然一脚踏空，知夏不受控制地掉了下去。
　　“啊————————”
　　失重的感觉袭来，进而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知夏睁开眼，一张英俊的帅脸出现在她眼前。知夏很是害羞，“放、放我下来！”
　　那个帅哥开口，关切地说道：“小夏，你没事就好，先跟我来。”
　　这下轮到知夏惊讶了：“你认识我？”这人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知夏却对他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男子抓着知夏的手便跑：“嘘！他们已经追来了。快走！”
　　突然出现一个黑袍人，抓住了知夏的手臂，知夏痛苦地尖叫了一声，男子回头，手已结印，喝道：“风起！”
　　一阵黑压压的风团隔空出现在知夏身侧，将黑袍人掀翻在地。
　　“风能暂时能挡住他们一会儿，我们快走，到笼子里去。”
　　“好！”
　　知夏对救了自己的人自然产生来了依赖之情，毫不迟疑地跟着他往鸟笼的方向跑去。
　　两人钻入一个琉璃做成的鸟笼房间，跟知夏醒来时所在的金属鸟笼房间完全不一样。
　　“躲进琉璃囚笼时，那些爪牙就不会再追来了。这里暂时是安全的。刚刚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知夏问出心中的疑惑：“这里是哪里？我是谁？你又是谁？那些爪牙……为什么到处抓人？”
　　“你叫知夏，我是你的未婚夫，秦以寒。”秦以寒的目光十分忧伤。
　　知夏听了他的话十分震惊，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居然是她的未婚夫？
　　“你给我的感觉十分陌生，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秦以寒叹了口气，悲伤地说道：“我不需要你接受我们的关系，你只要相信我会保护你，就够了。曾经，我们是很相爱的……”
　　知夏依然不明白：“为什么我都不记得……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那是因为你的记忆被他们抹去了，他们怕你逃跑。我是来救你的。”秦以寒伸出手想摸知夏的脸，知夏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秦以寒落寞地放下手。
　　“他们为什么要抓我？”
　　秦以寒郑重地解释道：“你是羽族人，而我是普通人类，只是学过一点术法。”秦以寒伸出手，左手掌心燃起一团蓝色火焰。“羽族为保护血统纯正，禁止与外族通婚。你无视这个禁忌，决定与我在一起，所以被他们抓来，作为祭祀品，献给‘造物者’”。
　　“造物者？”
　　秦以寒向外面一指：“就是这棵祖树。”
　　知夏顺着他的手看去，这才发现，外面是一颗苍天巨树。她刚刚和秦以寒就是这颗巨型大树的枝干上奔跑。
　　而每一个精致的鸟笼，都被法术悬浮在巨大的树枝上。鸟笼在缓慢上移，外面的景色一直在变化，却都在树身上。
　　这颗被称作祖树的苍天巨树，扎根在一望无际的湖面上，树顶还有瀑布，源源不断地为这棵树提供水源。
　　“我不是羽人，祖树的来历我不知道。只听你原来提起过，是‘造物者’赋予羽族为爱展翅的能力，作为回报，羽族每年进献羽人给它。”
　　知夏慢慢理解了秦以寒话中的意思：“所以！这棵树会吃了我！还有刚刚被抓走的女人，也会……”
　　“是。小夏，你仔细听我说。”秦以寒郑重地扶助知夏的肩膀，“前尘往事，你忘了便忘了，只把我当一个陌生人就好，重要的是你要活下去。不然我就白来了~”
　　看他如此轻描淡写，知夏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她不是有心的，但她确实什么也不记得，该如何回应秦以寒如此深情？
　　“外面的爪牙已经都走了，我们出去吧。”
　　“哦，好。”
　　秦以寒牵起知夏的手，拉着她向外走去，突然他停下了脚步，语气中带了一丝惊慌。“别动！”
　　知夏不明所以：“怎么了？”
　　知夏觉得脸上一痛，伸手一摸，脸上有血迹。
　　“站到我身后来。”秦以寒护住知夏，手上燃起星星之火，“去！”
　　随着他的动作，蓝色的火焰席卷房间内每一个角落，屋子里瞬间亮起，到处都是锋利的银线，银线上燃起蓝色的火焰。“这些线无比锋利。如果你再走快一点，现在你的头已经分成两半了。”
　　知夏惊慌失措，这个世界到底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危险？“怎么会这样？”
　　“你还没有意识到吗？进来容易，出去难。这些笼子是不停往上旋转的，里面的羽人是‘造物者’的笼中餐。”
　　“也就是说，躲避爪牙的时候进来，爪牙不会再追，就好像是食物跑进了盘子里，没必要再追，等食物再想离开盘子时，却万万不能了！”
　　秦以寒点点头：“对，现在我们从这边的缺口钻出去。但是你要当心，一旦我们出去，那些爪牙又会追上来。”
　　秦以寒紧紧地握住知夏的手：“你要全程跟紧我，小心不要被抓到。”
　　“好！”

　　秦以寒牵着知夏，沿着树干往上走：“看见彩虹彼端了吗？”
　　知夏抬头，遥远的树顶，有一道彩虹，没入云层。
　　“那里就是通往外界的出口，我就是从那里进来的。”
　　知夏点点头：“为了出去，我们必须爬到树的最顶端。”
　　“但是越靠近顶端，祭品被造物者吃掉的几率越高，你害不害怕？”
　　知夏摇摇头：“危难关头，只能殊死一搏，总好过在这儿等死。”
　　“放心，有我在，你绝不会死。”
　　在这个危险未知的地方，秦以寒的话带给知夏力量和信心。
　　突然，秦以寒抬手捏住知夏的下巴，英俊的脸庞突然贴了过来。
　　知夏下意识地推开他。“你……干什么！”
　　“别动，你流血了。”
　　“哦……我以为……”
　　秦以寒好笑地看着她：“以为什么？以为我要亲你？”
　　“……我没有！”
　　“乖，闭上眼睛。”秦以寒温柔地说道：“不然，你就这样看着我，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忍住不亲下去。”
　　知夏乖乖地闭上眼睛，感受到他的手指轻轻抚摸上脸颊。他的手指不温暖，甚至有点凉，但是所到之处一片火热。
　　周围一切好像忽然静止了，知夏只能听见自己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
　　“好了。伤口愈合了。”
　　知夏感觉自己脸红了，忍不住有些呆。
　　“发什么呆，跟紧我，爪牙随时可能会出现。”
　　两人再次沿着树干一层一层往上爬。
　　突然一个东西从旁边的瀑布掉落。秦以寒大喊道：“知夏！闭上眼睛不要看！”
　　但是已经来不及，知夏看见了，那是一具筋骨全露的干尸。从面容和衣服上，依稀可以辨认出是刚刚那个被抓住带走的紫衣女子。
　　知夏吓坏了，忍不住小声啜泣：“太残忍了！那是一条生命啊……”
　　秦以寒安慰地拍着他的肩膀：“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没走几步路，便有黑袍爪牙追了过来。秦以寒单手抱起知夏：“抓紧我！风起。”
　　秦以寒一手抓住藤蔓，另一手抱住知夏的腰，借着风力和藤蔓，甩开了追来的爪牙。
　　可安全只是暂时的，很快有更多爪牙追了过来。
　　“他们追来了！”
　　“该死，没办法了，先进藤蔓囚笼！”
　　知夏和秦以寒躲进藤蔓囚笼，果然那些黑袍人，在囚笼前就停住脚步，一会儿便散开了。
　　“呼，暂时安全了。”
　　屋子是用藤蔓做的鸟笼，更奇怪的是，里的空间是倒置的，所有物品都在正上方。头顶有一个倒立的桌子，上面有六个奇怪的瓶子。
　　“奇怪，这间屋子怎么什么都没有？”
　　“看上边。”
　　秦以寒说道：“我们要解决出去的机关，必须到上面去。”
　　知夏思考道：“我是羽族，应该可以飞上去。”
　　秦以寒摇头：“羽人只能为爱展翼，且一生能展翼的次数有限，不要浪费你的灵力。还是我来吧，风起。”
　　暖暖的风将知夏托了起来。“你不一起上来吗？”
　　秦以寒解释道：“我术法低微，只够托起一人。”
　　“是这样啊。”
　　飘起来的知夏在房顶的桌上看见一张羊皮纸。“这是什么？”
　　知夏展开羊皮纸，上面写着：

　　喝下它，前进或后退，生存亦或死亡。
　　三个将迫不及待为你奏响轮回的乐章；
　　两个会让你永埋于此，属于造物者的天堂；
　　唯有剩下的一个，会送你离开；
　　但挽歌依旧会唱响，
　　除非你能止步于爱开始的地方。

　　“这是什么意思呢？”知夏往下看，下面写着：
　　无论毒药如何躲藏，总在水的左边。
　　尽管左右两边是相同的物品，但它们都不会对你有用。
　　第四个和第六个，虽然模样不同，味道却是一样。
　　很简单的谜题，知夏拿起其中一个瓶子，稍微犹豫一下，便一饮而尽。
　　她喝下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但鸟笼的门开了，“我猜对了，快，我们快离开！”
　　秦以寒放下知夏，带着她向外跑去。
　　秦以寒：“好，快到缓台了！跟紧。”

　　越往上路便越是狭窄，就有更多的爪牙围上来。
　　秦以寒咬牙道：“我去引开爪牙，你抓紧机会往上跑。”
　　“那你怎么办？”
　　“那边有一根藤蔓，你去抓住，然后荡过去。这边我来挡着。”
　　知夏急道：“不行！我不想丢下你！”
　　“走啊！快走！我随后就会来！”
　　知夏心里暗道：我在这里只会让他束手束脚，还是先走。她抓住藤蔓，向着缓台上荡过去，秦以寒的身影越来越远。知夏心中五味陈杂，他的付出那样理所当然，而她却连他是谁都想不起来。

　　“以寒，你一定要平安无事。”知夏诚心祈祷着。
　　缓台上有一个银色的十字架，上面满是鲜血，十字架上挂着一个衣着破烂的女人，她是被活活钉在上面的。
　　知夏仔细打量，这人的衣服虽然破烂不堪，但是能看出与自己现在穿的是一件羽毛裙。“看来祭品都是穿的这件衣服。”
　　“救——救——我……”女人微弱的呼救声传入知夏耳中，原来她还活着。
　　知夏心想：都是可怜的祭品，我不能见死不救。
　　“你还好吗？”知夏用尽力气，把她从十字架上放了下来。
　　“我灵力已尽……再也化不出翅膀……苟延残喘罢了……”
　　知夏注意到，她背上有两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十分狰狞，正不停地往外流血。
　　“你也是羽人？”
　　知夏点了点头，这个濒死的女人却突然扑过来，双手用力扼住她的脖子。知夏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活着也是被利用，我们一起死吧！”
　　“你……放开我！咳……咳……”
　　“我这是为你好！”
　　知夏痛苦地挣扎，忽然脖子上的力道松了，一把利刃穿过女人的胸膛，大量的血喷涌而出。知夏张开嘴巴，惊魂未定地用力呼吸着。
　　秦以寒出现，收起他的刀，刀上都是那个女人的血。“别怕，她已经死了。是我一时疏忽，才让她伤害了你。”
　　知夏哭着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救了她，呜呜……”
　　秦以寒耐心地哄着知夏：“不哭，我会一直保护你，直到你到达彩虹之端。”
　　知夏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好，我不哭了。咦，你哪里来的刀？”
　　秦以寒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快走到祖树顶端了。你还能站起来吗？”
　　知夏点点头。
　　“好，抓住我的手。”
　　经过一段长途跋涉，秦以寒和知夏终于走到了祖树顶端。“看！那里就是彩虹之端！我们马上就能离开了。”
　　秦以寒并未展颜：“未必……”
　　知夏不明所以：“什么？”
　　“你不觉得，这里太平静了吗？祭祀的可怕我们都知道，这里是树顶，就是祖树“进餐”的地方，不该这样风平浪静才对。”秦以寒冷静地说道：“更奇怪的是，这里一个爪牙都没有。”
　　知夏觉得不寒而栗，“你说的很对，我们快些离开吧。”
　　两人牵着手，一起走向彩虹之端。
　　知夏问道：“以寒，你拉我做什么？”
　　“嗯？什么？我没拉你。”
　　秦以寒的话让知夏心生凉意，他没拉自己，那手上粘腻的触感是什么？
　　突然一股大力将知夏拉起，她不由自主的离开了地面 “啊——————” 。知夏低头，看见腰间有手臂粗的藤条，缠在她的腰上。
　　秦以寒见状，急忙举剑相迎，藤条不甘示弱，也向他身上缠去。“知夏别怕，我来救你。”
　　【描述：秦以寒祭出火焰，逼得藤条退缩，瞬间数千根藤条被烧断，发出吱吱的古怪惨叫，化成一团灰烬。秦以寒趁机砍断了知夏身上的藤条，救下了她。
　　但秦以寒动作未停：“风来！”
　　秦以寒祭出风团，接住了知夏，风团又托着她慢慢飞起，知夏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意。
　　“这风会带着你从彩虹之端出去。离开以后，能跑多远跑多远。”秦以寒看着知夏，目光柔软的能滴出水，“这一世，我很遗憾没有跟你厮守到老，但我不后悔。能闯进来救下你，我没有什么遗憾了。”
　　“知夏，我爱你。”
　　知夏失声痛哭：“不！你不要做傻事，我求你了。”
　　“忘了我吧！记得找个对你好的男人。”
　　知夏悲痛欲绝：“以寒——！”
　　风托着她，迅速飞了起来，向着彩虹彼端飞去。
　　知夏悲从中来，眼看着树枝突破了火焰障碍，打向了秦以寒。他犹如一只断翅的鸟儿，跌落悬疑，仍用力的对自己挤出微笑，眼神仿佛在说，没事的，不要管我。
　　知夏眼睁睁看着秦以寒掉了下去，却无能为力，巨大的痛苦席卷了她的心。
　　“不——————”
　　知夏看着下坠的秦以寒，胸口有暖流淌过，她唤醒爱的力量，在空中展开洁白的羽翼。
　　知夏飞了起来，直扑而下，接住了秦以寒，心中尽是欢喜。

　　知夏抱着秦以寒，足尖轻点水中央。
　　秦以寒欢喜地说道：“知夏，你幻化出翅膀了。”
　　知夏坚定地点头：“对！我会带你一起飞出去。”
　　知夏和秦以寒拥抱在一起，突然，透过秦以寒的背后，知夏看见那个，一开始被追赶的紫衣女。
　　她站在水边，筋骨没有外露，也没有变成干尸，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安静而又诡异地看着自己。
　　知夏不懂，她怎么活了过来？
　　秦以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用了，知夏。”
　　“你只需要把翅膀给我就行了。”
　　知夏突然觉得背部剧痛，她不敢置信地看向秦以寒，有血滴在水上。
　　秦以寒拿出他刚刚杀人用的长剑，割下了知夏的洁白翅膀，面目阴沉恐怖，再也不复英俊潇洒。
　　知夏大脑一片空白，她还不能反应过来：“为什么？”
　　越来越多的血染红了湖水。秦以寒的面孔都扭曲了，带着阴森恐怖的笑：“因为，我就是这个世界的造物者。”
　　秦以寒拿出金色的粉末洒在知夏眼前，知夏眼神变得涣散，她失去了意识。

　　秦以寒闭着眼睛享用灵力，点点星光汇入他的后背。“啊~舒服~纯正的羽人翅膀灵力果然非同凡响。”
　　秦以寒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人类没有翅膀又怎么样？我造这幻境就是要让所有羽人都明白，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紫衣女恭敬地跪在秦以寒脚下，“用不了多久，主人也会长出翅膀的。”
　　秦以寒满意地点点头，突然想起来一事：“对了，以后尽快把那些灵力耗尽的羽人处死，之前缓台上那个，差点弄死了我的猎物。”
　　紫衣女恭顺地回答：“是，主人。”
　　爪牙走进来恭敬地告诉秦以寒：“主人，知夏小姐快醒了。”
　　秦以寒大感不耐烦：“啧啧，这么快就醒了，真烦。”
　　紫衣女站起身，“既然她醒了，我也要去准备演戏了，属下先行告退。”
　　秦以寒挥挥手，感慨道：“哎，女人，不管经历多少次，她还是会爱上我。”
　　可怜。

　　知夏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多条细细的金链子吊在半空中。
　　房间是欧式华丽风格的鸟笼，彩色玻璃笼顶，垂纱公主圆床，阳光照进来，房间敷上一层金色，地板上散落着各色的光斑。
　　“这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