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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26章 堕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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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山林皆瘴气密布,脚下杂草丛生本已无路,莫钟手中持剑行在最前,一路生生劈出一条道来,“瞧这阵势,没个几十年荒不成这般模样!”
鹤乙点头道:“本想着越近岭南,妖怪会越多呢!如今看来,这么大的瘴气,别说外面的人进不来,就是里面的妖怪也出不去吧!”
莫钟瞧他一眼,笑道:“如此说来,等会儿不定有什么厉害妖怪等着我们喽?”
“呸呸呸!乌鸦嘴!”鹤乙睨他一眼,脚下跟紧了胡不归。
修崇殿,胡不归一行人立在殿内瞧着四周破败景象,这一路走来竟是无半分生气,幼兽白灵低声呜叫了一阵儿便蹭到胡不归脚边。
黑珠收起,胡不归缓缓蹲下身子,白灵凑近掌心嗅了嗅便一口吞了下去。
“去炼妖阵。”胡不归起身直朝后殿走去。
众人相视一眼,亦跟了过去。
莫钟瞠目结舌地瞧着一路的殿阁颓败,脚踩着爬满了荒草的青石小路,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桓虽不如莫钟那般明目张胆的讶然,但瞧见此情此景还是免不了心中震撼,在广源仙门他曾有幸听师父木玉子提到过妖界,师父曾言妖界景如仙境,高山流水,曲亭廊榭,是个修道人士神往的好地界……
走过一道白石曲桥,胡不归立在曲桥尽头的水榭石阶,眼前原应是一方莲池,只此时池中淤泥狰狞,枯枝败叶交错残颓。
白灵朝着池中呜呜叫了几声便又来蹭胡不归的脚跟。
胡不归垂首瞧了一阵儿,微微眯了眼角:“是这里么!”
掌心凝出红袖的灵丹,胡不归犹豫须臾还是将珠子抛了出去,红光乍亮,却又极快地黯淡下去,胡不归偏头道:“往后退!”
几人听闻,忙连连后退几步。
两掌相合,指间相扣交握,他的心砰砰砰跳的异常厉害,他是有点怕的,摄魂阵法,他自己都未曾经过,向戟教他阵法的时候轻飘飘地说:“这东西乃是摄魂一术中的极品,若是能从这阵法中出来,三界六道再不必怕心识被困。”
“你这般轻视,想来不难!”
“啧!小子好大口气!我这般说,自是我道行高深,你才多少东西,竟也敢这般藐视法术道阵!”
“那你是见识过这阵法厉害了?”
向戟颇为唏嘘,“上等摄魂阵法以狐妖灵丹为介最益,但妖之一族没了灵丹便失了人形,百年修行毁于一旦,取珠炼阵,这岂是我等强者所为!”
适才念动心诀,灵丹红光乍现,胡不归便觉心识一晃,这摄魂阵法他们可能经得住……
“退出百步,不得靠近!”
胡不归掌下翻结,口中念诀,本还尽是污泥的池中竟缓缓生出水来,那水溢过残枝败叶将池中蓄满,水面青叶渐显,层叠圆盖之下探出一支支白色花苞,白莲绽放徐徐摇曳似萤火闪动。
胡不归收势抬眼瞧着那浮在空中的灵珠,脚下微动却又顿了步子,“白灵,守好这里……莫让他们靠近……”
“呜……”白灵转首瞧着百步之远的几人,晃了晃脑袋,自口中吐出那颗黑珠,用鼻子拱了几下,珠子咕噜噜在石台上画出一个圆,那圆渐渐变大直至将胡不归与整个池子圈在其内。
脚踏莲叶,青衣拂过水面,胡不归立在池子正中,水中映着他颀长挺拔身形,仰首望着头顶灵珠,光晕铺下,满目尽是红色,他的心微微一动,入鼻的淡淡沉香……
“师父……”
他惊叫一声,猛然坐起,隔着素青纱帐,室内香炉之中熏着的是沉水香,与师父身上的味道像极。
玉白手指抚上搭在床沿的纱帐,他的心不禁跟着颤抖起来,是真的,竟是真的。握紧床头的青纱,触手微凉,他不禁笑了,只不知怎的,他笑着笑着竟哭了起来。
窗外日头已经高升,隔着窗格透进房内,光束映在香炉上腾起的缕缕青烟,房门推开,一大片的暖光罩在胡不归身上,他望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景象,似是想到什么,他突然喃喃道:“师父……”
一如从前,他一股风似的穿过大殿,穿过长廊,奔到了后山,漫山的素色青花,清冽的淡淡沉香,他微微喘气,瞧着山头的那个青色身影。
山风微拂,玉色青衫翩翩似飞,她缓缓转身,冰寒绝丽的面容凄白无色,他痴痴地望着她,就像是跨越了千年万年,当怀里抱着这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时,胡不归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这个人是谁,更是忘了横亘在他心中不可逾越的那道鸿沟。
他只记得,他很想她,真的很想。
“师父……”
他俯在师父肩头,眼泪不知怎的抑不住地往下掉,这该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哭吧!虽然他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竟一直在哭,醒来在哭,见了师父也在哭。
“怎么了?”
言七音凉凉地声音在耳畔响起,似遥不可及的梦,不甚真切,他的心更是酸涩,双臂不觉将她环的更紧。
“不要抛下我……师父……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胡不归觉着自己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离了不归山,梦见他结识了凡尘道派修士,梦见他去了妖界,梦醒,他好似忘了很多很重要的事。
不归山上,言七音经常立在后山望着一个方向,他也经常往那个方向看,他觉着他应该知道那个地方有什么的,可再一想,却似茫茫迷雾。
入夜,木兰树下,他躺在草地上数着树上的莹白玉花,将自己的心事说给尹烛听。花树微荡,玉色花瓣簌簌飘落砸在他的脸上,他捡起一片放在鼻尖,是甜甜的花香。
如此日复一日,不归山上宁静祥和,恍如世外桃源。
“不归……不归……”
这夜,他向师父问了安,刚洗漱躺下,便觉心口一阵绞痛,冷汗森森直下,几近昏厥之时,他仿佛听见了师父的声音,隔着迷蒙雾气,他好似听到师父在无奈叹息,他想伸手去抓,却眼前一黑沉入无尽黑暗之中。
似是暗黑之境里的一粒尘,虚无缥缈的不知身在何处。
堕梦么?
师父曾言妖界有一神兽,名噬梦,以梦为食,若是织梦者所造梦境太美,不忍醒来,噬梦兽便会吞食过多而使织梦者堕入梦境最深处,可他做了什么梦?不归山上又怎会出现妖族的神兽?
心口猛然一纠,针扎般,似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胸膛,撞地自己心口一阵一阵的疼。
“呃……”
那是一团光,拳头大小,素青泛白,胡不归捂着自己的心口,那里依旧在疼,白光停在自己身前,似天上变换无形的云,这白光徐徐显出一个人形,在这无尽黑暗之地犹如月光雕成的玉人,胡不归心口一滞,脱口道:“师父!”
言七音眉宇之间尽是冰色,清秀孤寒的身影就与自己一步之距,她周身散出的寒气冻的胡不归不禁瑟缩了一下。
“这里不是炼妖阵。”言七言声音微凉,说出的话亦飘飘渺渺,不甚真切。
胡不归一怔,炼妖阵?
“砰……”
是冰碎的声音。
周遭顿时清明,胡不归惊地不觉微张了唇,他的脚下是蔚蓝天空,头顶却是一片湛清水面,天地倒转,河面泛起层层涟漪,胡不归垂头瞧着脚下,河水清透,就连河底的水草都瞧的清楚。
“师父……”
言七音此时身体几近透明,胡不归颤手伸了过去,却又在指尖即将触到那素青衣带时停了下来,他不可置信地摇头,“怎么会……”
“不归……师父一直都在的……”
一直在……
“呜……呜……”
白灵仰着头在瞧见胡不归醒来的那刻终于松了身上炸起的毛发,红光散去,水面的白莲渐渐失了莹玉色的光芒,他垂首看着水面上自己苍白的面容,修长透白的手指抚上自己的心口,耳边不停地响起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
“不归……师父一直都在的……”
她是师父,是真的师父,不是摄魂阵法里那个虚无的师父,是……是藏于心口的那个,真真切切的师父。
“不是炼妖阵么?”
胡不归喃喃道。
“小公子……”
不远处传来鹤乙担忧的唤声,胡不归并不理会,而是蹲了身子去瞧立在自己脚边的白灵。
“是你带我去的那个地方!”
白灵锃亮的眼珠无辜地瞧着胡不归,歪着头往胡不归身上一下一下地蹭。
罢了!
胡不归轻叹一声,长袖一展,灵珠飞回手中,本还勃勃生机的莲池此时又是一副残败模样。
“小公子,你可吓死我了!”
鹤乙脸色微白,声音里亦带着丝丝颤音。
“无事!”胡不归淡淡安慰道。
“前辈,这摄魂阵法可是厉害?”
一旁的谢桓见胡不归面无异色,但又想到适才那阵法之中的妖异红光,还有胡不归痛苦的呻 吟,他们本就是奔着炼妖阵来的,可如今胡不归尚且如此,那他们呢?
“妖族之地的炼妖阵并不适用于你们。”
莫钟失望地长叹一声,“也是,本就是阴邪之地,咱们修的又是名门道派,定是不融的。”叹了一阵,又道:“不延岛一行,若是由我们几人前去,想来也无甚凶险,摄魂术再厉害,若我们心识坚定,自是有破解之法的,是不?”
他问的是胡不归。
林夕清微微拧眉,并不言语。
胡不归侧目瞧着鹤乙怀里抱着的白灵,若有所思道:“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