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风云突变 ...
-
一日中午,宁静,斑鸠间或发出几声鸣叫,春日阳光透过芦茅屋檐的间隙照在席子上暖洋洋却不烫人,昨天半夜地里被獾光顾,大片的菜苗被踩坏了,父亲一早便去加固篱笆,母亲喂饱了我们姐弟之后,给父亲送饭去了。家里只剩下我和恩赦,
我在席子上摆了古琴,开始练习母亲教授的指法。在孤儿院那会儿,能吃饱饭,供我们上学就已经不错了,根本没有条件让我们这些孤儿们学习乐器。我也一门心思考大学,从没想过还能学这么神奇的东西。虽说,我不懂音律,但是当母亲在我面前演奏完一曲《春江秋月夜》(剽窃《春江花月夜》),我不禁被震慑了。
“云儿,你要好好跟你娘学哦,你娘可是当年京都第一琴师。”父亲笑着叮嘱。
我头点得跟捣蒜一般。太强大了。
古琴,五音十二律,宫音,苍古而雄洪;商音,淡远而铿锵;角音,哽咽而圆长;徵音,中正而和平;羽音,细小而高亮。我一头栽了进去,不能自拔。竟然短短数月便得娘的赞许:“云儿,更胜我当年呢。”
恩赦独自玩了会儿木头小刀,不一会儿便发出轻轻地均匀的呼吸声。我不想吵着他,收起琴,人也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山间的风云变幻莫测,起初还是艳阳高照,不一会儿一块乌云便遮住了日头。居然又无端起了风,流云被风吹得四处逃窜,屋后的竹林也霎霎直响,听得人心慌。
我将恩赦抱进内屋,收了院子里的衣裳。想起爹娘出门时,并没有带雨具,便取了斗笠,和油伞朝田地的方向走去。路上,雨急不可耐的落了下来。我加急了步子绕过柴垛子,一路小跑。雨瞬间变成了暴雨,雨点子打在地上发出可怕的响声,咚咚咚,像催命鼓一般。
伴随着雨声,不远处传来激烈的兵器交锋,混杂在雨声里,听得不真切。随着声音越来越大,弥漫在空气里,愈加阴冷,愈加恐怖。我打着冷颤,摒住呼吸,放慢脚步,草垛子后头就是声音的来源。脑海里浮现一个又一个可怕念头。
声音里夹杂着人的喊叫,我细听是母亲,她一改往日的和风细雨,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陈彬,你这小人,你里通暗夜国出卖莫邪,又毒害我父,我兄嫂,害莫邪子民身处水深火热。你想得到的不是都已经如愿,你为何非要至我们于死地?”母亲声音很近,似乎就靠在草垛子地背面。
“那你就要问问你天哥,当年做了什么了?”一个陌生的阴冷的男子声音,踩着已经湿透的麦梗,一步一步逼近。
“陈彬,你这畜生,敢碰玉娘一根指头,我叫你人头落地。”父亲似乎在更远些的地方,怒不可遏。看来有不少高手正围攻他,使他无法脱身。
“你以为你还是莫邪的皇太子吗?舍天放?”那男子冷笑道。“从小我什么都要让你,就因为你是皇太子,我明明可以射鹿,我却只能射雉;我明明骑马胜过你,却只能假装坠马;下棋,比武,女人,文章,我哪一样都不能也不敢赢你。这便罢了,罢了……”他几乎颤抖着,“可是,玉娘是我先爱上的,你连她也要抢!”
“陈彬,你别为自己开脱了,你就是一个贪图荣华富贵的小人。你这种人……哼……根本不配谈什么爱!”娘冷冷地说。
我站在草垛子后,伞和斗笠都已经不知被风刮到何处去了,雨水直接淋在身上,将我从头至脚浇透,冷得我不住浑身发颤。这是我从未体验的恐惧,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张大口了拼命想呼吸,我觉得我快窒息了。
“你要做什么?”娘惊呼。
我看不到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把揪住稻草,几乎扑了出去。
“哈哈哈哈……”那被唤作陈彬的男子冷笑道:“你以为我还会看得上你这株残花败柳,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心爱得天哥被我杀死,你看看到底是谁比较强。他除去莫邪的皇太子头衔,什么都不是。”说完拔剑,呼呼飞了出去。
刀剑碰撞的声音更为激烈。
“天哥小心。”娘似乎还在草垛子处不能动弹,难道是被点穴。
我大着胆匍匐在地上,积聚的雨水几乎漫过我的胸口,慢慢爬过草垛子。母亲果然坐在草垛子底下,盘好的发髻散乱,散落的头发被雨水冲在苍白的脸上,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到恐怖。十步远处,三个人正合力围攻父亲,其中一个灰袍男子格外狠毒,招招使尽全力,父亲已经有些体力不支,明显已落于下风,不停向身后的竹海退去,身上的衣服多处都被无情的刀剑划破了口子。
我好恨我自己,为什么不学武功,偏偏去学那些无用的琴棋书画。我不会解穴,我不能去救娘;我不会武功,我不能助爹。
“娘”声音破碎,可我觉得我几乎费劲了全身的力气。
娘猛得转头,几乎不能相信,望着我,眼神透着绝望。原本就苍白得脸,更加面如死灰。
“云儿,快带着恩赦走。”娘用口型对我说话。
我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只是拼命摇着头,不停摇头。
“走!”母亲近乎哀求,声音嘶哑低沉,美丽的眼睛蒙着泪,瞪大了望着我。
我朝父亲的方向望去,他已经发现我。稍一分心,三个人的掌同时击中他胸口,人竟飞出数丈落在地上,水花四溅,大口大口鲜红的血,洒在衣襟上。
“天哥!”
“爹”
“原来还有个小的。”灰色衣服的高大男子阴冷的笑,并向身后另两名男子示意。那两人点点头,提着剑,朝着我们母女的方向走来。一人一个挟制住了我们。
“陈彬,你放过她们,我随你处置。”父亲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无谓的努力使他又吐出几口鲜血。
“哈哈哈……啧啧啧。”“我没听错吧?刚才是在求我啊?是莫邪的皇太子舍天放吗?”陈彬蹲下身体,与父亲平视。“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丧家之犬!是谁弃江山爱美人,是谁陷莫邪国百姓于水火?是你,舍天放!莫邪有你这样的太子,是莫邪百姓的悲哀。这世界本来就是能者居之,我没有助暗夜国,是你助了他们。”
“不过……”陈彬,拎起自己的衣角强掰住父亲的脸,替他擦擦带血的嘴角。“如果你考虑交出舍家的玉牌,并说出舍家龙脉所在。我可以考虑不杀她们娘俩。”
“天哥,不可以……”剑锋就抵在娘动脉上,轻轻一挪就会致人于死地,消瘦的双肩不能控制的抖动。
爹朝我们望着,从未曾见他如此憔悴而痛苦。清晨出去的时候,还是阳光灿烂,他青青的胡渣在我和恩赦脸上轻轻磨蹭,依依不舍。现在,幸福似乎在离我们越来越遥远……
我无法坐以待毙,却无力挣脱。我趁那男子不曾防备我,猛抓住他手臂,使尽全力咬了下去。他吃痛手上一松,我竟然轻易逃脱。但他毕竟是高手,立即反手一掌重重地拍上了我的背。
我竟未觉得痛苦,我只觉得自己小小的身体飞了起来,周围的树木飞快地向旋转然后向我身前移动。然后我重重落地,在土坡上翻滚了很久很久,终于,我停下来,仰面朝天,我有些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四周异常寂静,视线也渐渐模糊,直到意识也失去……
良久,一个黑色的影子站在我身边,他伸出大掌,光线从掌心缓缓射出,我感觉自己被一个光环所包围,身体暖洋洋。耳边传来大海的声音,哗,哗,哗……
“黑袍,是你吗?”我小心地问。
“嗯。”果然是他。
“我爹娘和我弟弟……”
“别说了,一切皆有天数。”黑袍打断我。
我知道多说无益,心口一咸,竟像是涌出血一般。
“我想回家去。”
“大人还没有找到合适你的。”
“我不管,你送我回去。”
“别胡闹。”
“那我怎么活,你告诉我。”
……沉默
“我要先回禀大人。”
“好,你跟他说,只要他们活着,我用什么换都可以。”
“好”
风声,雨声,竹海声,火焰噼啪声,却依然寂静地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