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尽杨花》笙ge

4、半夜刺客来袭

　　这天，我一夜未眠，点着油灯在床边守了喻瞳半夜。
　　约摸三更，我恹恹欲睡之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微不可查的敲门声，不敢高声语，恐惊醒喻瞳。
　　我缓缓起身，推门后，脖颈被一把闪着寒光的小刀抵住。
　　我“啧”了一声，暗骂这不知好歹的不速之客：“你是何人？为何半夜来访公主寝宫？
　　那人没有回答，向后一退，似是想将我引入宫内。
　　我心道不好，起脚顶开小刀，再反握住，抵在那人脖间：“说，你的目的。”
　　屋内有了动静，但绝不是小瞳，小瞳不会这么快就苏醒。那便是…
　　“同伙？！”我低声念道，却在一瞬间被那人用剑挡在喉间，剑身散发出奇怪的味道。
　　“蟾毒？！”我惊得调高了音调，向后退了一大步，在他用剑刺来之时迅速侧身，进入宫内关门，“暂时别想进来了。”
　　奇怪的是，在我关门后，门外没有动静，似乎只是在试探我。
　　“小瞳！”我走至榻边，榻上却空无一人。
　　我顿时慌了神，只听身后传来瓷瓶碎裂开的声音，我回头，只见喻瞳睡眼朦胧。
　　“啪。”喻瞳倒身在地上，露出身后的黑影。
　　“为何伤她？”我尽力抑制住内心的悲伤与愤怒，“可是有仇？”
　　那人压低声音，明显不愿被旁人认出：“无仇无怨，楼尉林卫不必多疑，在下对喻小姐，召晞公主没有任何兴趣。”
　　我道：“那阁下又为何深夜闯入凤阳宫？”
　　他没有说话，渐渐退至窗前，一跃而下。
　　我仔细查看了喻瞳的身体，确认没有伤口后将她抱回榻上。
　　是一夜无眠。
　　深秋凄凉的寒风吹得门窗作响，枫叶又奈如何？再如何红得艳丽，再如何茁壮成长，都无法抵抗风的狂暴。
　　就像我们的感情，风—吹，便如云烟散去。
　　榻上有了动静，我便立即起身，但榻上已空无一人，肩头披着喻瞳特制的披风。
　　我张望四周，喻瞳正与陛下一同用膳，大抵是早朝时间已过，我睡过头了吧。
　　“臣见过陛下，见过公主殿下。”我心中满是冰冷，连带着面上了无表情——只有克制住我的感情，才能保护好喻瞳与我。
　　喻瞳道：“姐姐快起来吧。”她神色有些黯淡，也不知是为何。
　　我却并未起身，低头抬眼注视着陛下，直到陛下令我起身，我忍着膝盖的疼痛：“谢过陛下。”
　　陛下睨了我一眼，神色不太自然：“穗禾近来可好？”
　　我沉静着，毕恭毕敬：“近来一切安好，公主也并无不测。”
　　“哼！”陛下气愤地把茶盏摔碎在地上，显然知道些什么，“并无不测？瞳儿昨夜被刺客夜袭，后颈淤青一片，你竟告诉朕她无不测？实属荒谬！”
　　我怔住了，陛下是知道昨夜有刺客，还是我劈得太重？又或是，两者皆有之。
　　我冷笑了一瞬：陛下如此不信任我，乃至在暗处布下暗卫监视我 。
　　似乎是意识到我与陛下之间气氛的不对，喻瞳俯在陛下耳边言语，陛下神色晦黯，硬地点头，随即把喻瞳遣了下去。
　　喻瞳看了我一眼，眼中尽是担心。
　　陛下命道：“跪下。”
　　我又跪了下去，懊悔地思考错了什么。
　　“朕并未在你二人身旁安排暗卫，只是昨夜的刺客是朕派的罢了。”陛下神色安泰，很难想象喻瞳是他最疼爱的女儿。
　　可我仍控制不住情绪，身体不断抖动。我紧咬双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朕知道，你一定在想肤为何这般对待瞳儿。朕自是疼爱这个女儿的。”
　　他没有说完，但他不说我也知道：他只是为了考验我。
　　不可理喻！若是那真的伤到了喻瞳，陛下今日又该如何？但主仆有别，我自是不能说出口的，咬咬牙沉住气：“陛下神机妙算，臣自愧不如。”
　　陛下不明所以地笑了。“退下吧，朕这次不怪你。瞳儿喜你，朕又视你为亲生女儿，但愿你莫要辜负我们。”
　　陛下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好了，收拾收拾吧。”
　　喻瞳站在门外，毕恭毕敬地跪下：“父皇，儿臣恳求您饶过璲禾姐姐，她所做的一切皆是由儿臣指使，您要罚便罚儿臣吧！”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喻瞳居然可以为了我放下尊严，去求别人。
　　她好像，真的爱我。
　　“起来吧，朕并未处罚璲禾。”陛下长叹一口气，说完这话后便离开了。
　　喻瞳立即奔过来抱住我，轻声道：“穗禾姐姐无碍便好。”她顿了顿，“其实昨夜之事我全然记得，穗禾姐姐，小瞳是真的爱你，所以把一切与你有关的事牢牢记住，不论姐姐如何，我都会等你。直到告诉我你愿意。”
　　我的眼泪开始止不住地流淌，喻瞳也愣了一下，随即给我擦拭眼泪。
　　“姐姐，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哭。”喻瞳用她那深棕色的眼睛直视我，深邃的感觉似是要把我引进一个神秘的世界，让我说出心里话。
　　我木讷开口：“因为，喜欢。”
　　我在那夜才真正了解自己的内心。不过，我得为了小瞳着想，天下之人的唾骂只能由我承担。
　　我深爱着喻瞳，却只能将这份心意藏匿。
　　喻瞳先是瞪大双眼，随后喜悦地牵起我的手：“情投意合，又为何不在一起？区区流言蜚语，又岂是一条隔断你我的天堑。若姐姐真心爱我，怎么不告诉我？我爱你，因而我们要共同承担。”
　　一连串的问题使我有些发懵，如我所想，我们的方向并不同。
　　我哑了声，连基本的话都无法开口。
　　可是，喻瞳年岁小，她都明白要共同承担，怎的我便忘了？
　　骄阳疏疏地从叶缝上洒下，碎碎零零的光影落在地上，如同阳光渴尽全力给大地的亲吻。俗世终将辜负青春之勇，若此刻再不完成心中的愿望，估计又会是一大遗憾。
　　十七年内，我未能吟诗作赋，未能踏上战场，也未能直面内心，遗憾在我人生中比比皆是，此刻，就该汇聚勇气，完成愿望。
　　“姐姐，你爱我吗？”喻瞳很有耐心，因为这将是她最重要的决择。
　　我终是含泪开了口：“爱。”
　　为何仅是短短一个字，我心中却如释重负，有如千钧大石坠地。
　　此刻岁月静好，无须多余的情话，她的回眸淡笑，便是一世长安。
　　她是我的天空、阳光和氧气，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取代，可以弥补。
　　喻瞳带着我去她的寝殿，取出一套淡蓝色的襦裙：“这便作为相恋之日赠予姐姐的礼物吧。”
　　喻瞳给我换上襦裙，又带我去了御花园。
　　花前日下，橙红的景致多了几分温暖，或是有了心上人之伴，竟不觉任何不妥。
　　这衣裳不便配剑，喻瞳却执意令我放下武器，享受一日普通女子的生活。
　　喻瞳领着我去赏花，兴致勃勃：“姐姐你瞧，这是玉兰花，皎洁无暇，亦如你在我心中的样子。”
　　此种闲情逸志，是我曾经从未体会过的。这时岁月静好，令人忽略了过往战争的血腥，我忽的觉得，没有刀枪棍棒的日子也不错。
　　我只想与喻瞳度过所有美好时光，不论朝夕，毫无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