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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很多时候肖琰不知道真正的牧子什么样。

      肖琰所有的事情,认字换牙剃光头泡网吧第一次抽烟第一次被姑娘表白第一次夜不归宿打了几次群架被人踩了几次脸赔了几次医药费…,包括肖琰家里所有的事情,牧子都知道。

      但牧子的一些事情,比如为什么那么小就开始抽烟泡吧打架?以及牧子家里的事儿,肖琰却并不知道。

      肖琰有时候觉得他离牧子很近,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只是牧子身边一堆朋友中的一个,这样想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孤零零到有点可怜,所以大多时候他不愿意这样想。

      人生的大悲哀就是你把某人当成了自己生命之中最重要的甚至是唯一重要的人,而某人却在看似平常的某一天离开你,甚至都没有告别,就一去不还了。

      那种没有力气吃任何东西,没有力气去任何地方,每天只盼望着能快点睡着,以便在梦里看到某人的痛苦他感受过一次,这辈子都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琰琰,”牧子睡了,但没有着,肖琰带着薄荷清香味的呼吸暖暖地扑在他脸上,痒,千丝万缕的痒,东西漫流的痒,浸肤入肌的痒,痒得他实在没有办法继续假寐了,只好睁开眼睛,并且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把脸往肖琰脸跟前凑了凑,“干嘛呢你?!”

      “看你,”肖琰把他被子往下扯了扯,露出好看的鼻子和同样好看的嘴巴,“你看不出来么?”

      “靠,”牧子把脸埋到枕头上,“警告你,老子害羞了。”

      “傻逼。”

      脸朝墙往床上一躺,肖琰觉得自己似乎也困了,夜半了吧,汽车从路上碾过的声音渐渐地在耳边消失了,意识朝着混沌近一点、再近一点,着了。

      肖琰醒过来的时候屋里有微光,牧子还在睡,他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六点,穿上衣服走到窗帘后面看了眼窗外,有晨雾,或者是雾霾,大多时候他分不太清。

      肖琰走进浴室洗漱完出来,牧子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把眼睛缓缓闭上,并且“唰”一下用被子把脑袋蒙上。肖琰晃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晨曦的暖光瞬间倾泻进来,照着屋里缓缓浮动的灰尘。

      “琰琰掀被子啦!”肖琰俯下身冲着缩成一团的被子喊。

      牧子在被子里翻滚了两下趴着,然后伸出一只胳膊掀开被子一角,再用脚一踢,被子往下滑,露出光洁的后背。

      肖琰一眼扫过去就看到蝴蝶骨。

      “干嘛呢?!”肖琰忙扯着牧子的被子往上盖住他背。

      “你他妈要热死我。”牧子无比悲愤。

      在楼下小摊上胡乱买了俩煎饼并且在路上胡乱咬了两口就掷桶里了,但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大门还是关了。三中的围墙挺高,翻是翻不过去的,爬树上踩着树杈倒是可以蹦过去,但肖琰是铁定不愿意费那个劲的。

      肖琰是艺术生,在艺术班。三中文科班有一个尖子班两个重点班好几个普通班和两个艺术班。虽然某局明确规定不准分尖子重点什么的,但学校领导就是这么视而不见,顶风作案,透着一股子“老子就要这么干不服你咬我呀”的不羁。

      艺术生这类人群在三中挺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学校的老师一见他们就逮着问“你们什么时候集训?”“你们怎么还不去集训?”“你们快集训了吧。”当然肖琰一见老师差不多也想问“你们什么时候闭嘴?”“你们怎么还不闭嘴?”“你们快闭嘴了吧。”

      牧子虽然也是艺术生,但因为分科考试时文化课成绩一时过于傲人因而被很英明地分在尖子班,成为尖子班里唯一一个学艺术的,是艺术生里唯一一个考试进过年级前十的。按理说老师们应该非常待见他,对他特别宽容,迟到旷课打架早|恋了也不应该横眉冷对,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真的不是。

      “牧子,”刚找了个墙角准备蹲下,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牧子回过头,是高一的生物老师,他打了招呼,老师特别热心肠地领着他俩去跟保安说明情况,然后他俩就被领进了学校。

      肖琰心里挺平静的,嗯,不是一回两回了,herd,你跟老子解释一下你他妈怎么认识这么多老师!

      肖琰的教室在四楼,前两节课都是老乔的,老乔是他们班主任,教历史的,光辉形象是挥着教鞭吹胡子瞪眼乱吼人,估计是代艺术班代得多了练出来的。肖琰教室门一推嘎吱一响老乔的目光立刻探照灯似的就射将过来,肖琰赶在他唾沫如雨之前迅速自我批评。

      “老师我错了,我不该迟到,请老师原谅。”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教室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班里正睡觉的,收拾好东西准备睡觉的,睡觉起来看还没下课准备接茬儿睡的,没一个人回头看肖琰,都抬头盯着老乔。

      肖琰猜老乔现在一定非常尤其特别后悔,老乔曾经说过很多名言,他的学生就记住了一句,‘永不做错事的人,往往不能做出任何事情来。

      “报告!”牧子在教室门口喊,他当然非常不乐意这么喊,又不是小学生,闲得没事干迟到了还喊个“报告”玩玩。门开着,他本来可以悄没声地走进去,既不耽误敬爱的老师也不打扰亲爱的同学,但他不能这样,他真的不能。

      讲台上站着的是给他留下深刻阴影的数学老师,这位老师曾经因为他迟到半分钟没喊‘报告’就冲了进来而把他给赶了出去并且严格要求他大声喊三十次‘报告’。

      数学老师正背对学生写板书,听到声音用余光扫了他一眼,手上停了半秒后又盯着黑板开始飞字,仿佛刚才门口只是路过了一只蚊子。

      牧子往门框上一靠,坐在门口的男生胳膊碰了碰他,用口型说,“进,勇敢点。”

      “滚。”牧子也口型。

      牧子其实挺烦老师对他爱搭不理的,杵这儿不知道是进还是不进,他扫了一眼黑板,把书包顺到前面,拉开拉链摸出数学课本。已经来了学校他就不太愿意浪费时间,数学书他每天回家都带,心情好了可以看上一通宵。

      “牧,你比韶哥还能装。”刚才的男生看着他啧了一声。

      “你闭嘴。”牧子指他一下。

      “进来吧。”数学老师终于瞥一眼牧子。

      “昨晚上去哪浪了?”走到座位上塞书包的时候,同桌许韶压着声音问他。许韶是学霸,虽然“学霸”这个词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牧子至今也没去查过。反正在他的理解中,所谓“学霸”,就是非常努力地学习并且相当有收获并且长得还不错的那类生物,许韶就是。

      “林岫家。”牧子说,眼睛盯着黑板,数学老师课上得不怎么样,这么个听起来有点欠抽的结论不是牧子总结出来的,他能力其实相当有限,虽然成绩偶尔好得能把自己吓一跟头;也不是许韶说的,韶哥基本靠自学。

      是班里其他霸霸们说的,霸霸们不仅说了,而且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数学老师教学水平的强烈不满。牧子一眼扫过去,班里空位很多,霸霸们一上数学课就找不见人,据说是去外面找老师补课了。

      “我都想为数学老师鸣不平了,”牧子拧着眉毛,“我怎么觉着这老师教得挺好,每句话我都能听懂…”

      “你闭嘴,”许韶转着笔指他一下,“你当然能听懂,你他妈又不是外国人,别再黑数学老师了,她也不容易,自己脑子本来就不怎么样,还得教你们这群脑子更不怎么样的,我都替她发愁。”

      “我怎么还没抽死你。”牧子叹口气。

      课间操提示铃打了,牧子收了书往桌上一趴,扭头看同桌,许韶没动,跟入了定似的继续盯着面前那本牧子没见过的书。

      牧子合理怀疑他可能没听到铃声,但也没叫他,韶哥一般不会参加在人流中挤着下楼马马虎虎地做一套广播体操然后再摩肩接踵地上楼这种活动。牧子安静趴着等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直起身。

      肖琰晃下楼,从牧子教室门上的窗口往里看一眼,稀稀拉拉有几个学生拿着笤帚在地上划拉,许韶低着头不知道在研究什么,牧子没在,估计下楼了,学校广播都开始放音乐了,声音一如既往大得能把天上路过的小鸟吓一哆嗦。

      肖琰一路晃到操场对面的教学楼下,并且立刻以闪电一般的速度冲上四楼然后很悠闲地趴在离广播悲鸣很近的一个窗边,探身往下一扫,人群密而整齐,跟河网似的。

      但肖琰还是一眼就看到牧子,不为什么,是个人都能在人海里一眼瞅到牧子,“颜值”什么的倒还在其次,毕竟长得好看的人有很多,比如许韶,关键是气质,这么说可能有点非主流,但真的是气质。

      牧子的气质。
      和别人都不一样。
      清白。
      很多年了,肖琰还是只会用这个词形容。

      十岁,小学四年级,肖琰第一次推开唐爷书法室的门。

      目光所及是满墙的白纸黄纸,纸上遍画着一些不知道是字还是什么鬼的东西,以他当时眼瞎一般的审美水平看,美感全无。

      教室里疏疏朗朗地排列着九副桌椅,学生或坐或立,不知道听没听到动静,反正都没抬头,显出‘老子很忙’的派头。

      讲台…没有台,姑且称之为教室前面,教室前面没有老师,也不知道他妈妈刚敲门的时候谁他妈喊的‘进’。

      “你这个‘生’字的最后一笔过于长了,显得不那么和谐。”

      站着待了一会儿,肖琰猛然间听到他妈妈的声音,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肖琰惊了,觉得在被晾的短短几分钟里,自己亲妈要么是已经发生了质变,要么是出现了幻觉,幻想自己曾经是一名专业书法老师,他已经不能用固有眼光来看待正指点江山的他老妈了。

      肖琰震惊的同时扫一眼那个被教做人的。

      被教做人的慢慢站了起来,在肖琰头脑风暴“操?要打?这小子看起来和我年龄差不多。居然敢动我妈?教室里这1、2、3、4、5、6、7个人应该都会帮他。八个对两个?…”还没过去的时候,他见到了令他的词汇量瞬间提升好几个档次的微笑。
      人畜无害
      老少咸宜
      童叟无欺

      被教做人的笑眯眯地将毛笔递给他妈,然后站到桌边,示意对方为自己示范一个‘生’字。

      我的天。

      肖琰本着‘我不爱看戏我只是关心我老妈’的基本原则两步荡了过去。

      周围有三四个学生也围了过来,肖琰用余光扫了一圈,觉得他妈妈果然还是有些智慧的,被教做人的明显是这里最小的。

      被教做人的看着他妈妈,他看着被教做人的。
      好看的脖子。
      好看的下巴。
      好看的嘴角。
      嘎!
      好看你大爷!

      肖琰不再看了,迅速把视线给偏开。

      “这是肖琰,”老妈坐在座位上,拈着毛笔,拈的姿势一看就很山寨,“今年十岁,上小学四年级,你们有没有人跟他同岁?”

      亲妈如此行云流水地岔开话题,肖琰只能服气。

      “没有。”被教做人的说。
      “你几岁了?”老妈问他。
      “11。”
      “叫什么?”
      “牧子。”

      肖琰抬头去看牧子的时候,牧子迎着他的视线。

      美娇娃。
      不,
      美少年。
      也不准确。

      肖琰余光里看到窗外有云,一大朵,白白的,偶尔流动,低低地横在牧子身后。

      清白少年。

      这是肖琰当时做出的总结性判断,现在他依然不改,即使后来知道牧子并非明媚得表里一体。

      “同学!”一道惊雷突然在肖琰背后炸开,肖琰颤着心肝儿往后看一眼,楼管大妈边喊边舞着胳膊往他跟前冲过来,肖琰拔腿就想往楼下跑,大妈一把拽住他校服大喊一声“同学你等等,帮阿姨一个忙。”

      niania阿姨您说什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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