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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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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汤山医院送走最后一批非典患者(组图)
6月20日上午,小汤山医院最后18名患者出院。他们和医护人员都度过了一个不眠夜,早晨起床后,他们都洗了澡,穿上消过毒的衣服,兴奋地走出病区,向为他们治疗的解放军医生护士们告别。
经过50天与SARS的生死搏斗,小汤山医院病区内迎来了没有病人的时刻,送走最后一批患者的医护人员来不及脱下防护服,高兴地欢庆胜利。
在医院东大门外,康复患者们终于见到了与他们朝夕相处的医生护士的“庐山真面目”,大家在一起为战胜SARS而激动欢呼。
中国网2003年6月21日
侍陶池一身黑衣紧紧贴着姥姥,站在銮安火车站出口处。
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人带着口罩,身后跟着两个人远远打量他们一会,快步走进,弯下腰客气的问,“请问是侍忠英医生和池琪医生的家人么?”
“是是。”初夏的太阳已有些灼人,日头下站久了的老人家只听请自己女儿和女婿的名字,赶紧点头。
“老人家您好,我是陶仲,陶住的哥哥,我们家老爷子身体不大好,麻烦你们来这一趟了。”陶仲接过身后的人递上的未拆封口罩,另一个拿着消毒用具的人走上来。
“我们是干净的!”侍陶池一手打落来人手里的消毒喷瓶。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礼貌!”姥姥抓住他的胳膊,往后扯。
“你是侍陶池吧。”陶仲示意那两人捡起消毒液去把车开过来,蹲下身,帮他戴上口罩,“抱歉,是我们过于敏感了。”
“我父母年纪大了,陶住的事让他们很伤心,身体不好,不光是你们,连我进家之前都要进行消毒,还请老人家和小公子多多担待。”扶着他们祖孙两坐上车,陶仲再次解释。
侍陶池靠在姥姥怀里看着窗外陌生的街景,口罩下稚嫩的脸庞有些发烫,陶家人似乎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在火车上,姥姥不停地叮嘱他,见到陶家人要如何如何,不能丢了父母亲的颜面。
而他听见陶家两个字,只会想到父母葬礼上,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如果不是那个陶家人,侍医生夫妇也不会…”
车在陶家老宅门口停下。
气派的门楼下蹲着两只石狮子,宅门上方,砌着向外挑的檐角,顶上覆瓦,刻着精致砖雕。陶仲扶着老人家进门,侍陶池紧紧跟在后面,先看见的就是一座砖雕照壁,一整块石头雕刻的须弥座,照壁心是用琉璃拼出的一个陶字,在大门外就可以看见,阳光下璀璨溢彩。四角砖雕吉祥纹样,顶上是福禄字样的砖匾。
转过去,就见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拿着消毒用具,这一次陶仲先走上前让他们消毒,然后看了一眼侍陶池他们,微微摆手,引着他们就要往门厅后面去。
“我们也要消毒。”侍陶池没有跟上,而是学着陶仲的样子,展开双臂走到那几个人面前示意消毒。
陶仲低头看着这个才到自己腰的小男子汉,带着笑意夸赞道“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让其中一个人先去后面通报。
穿过陶家老宅的门厅,脚下踩着青石板砖,从门楼到门厅处处皆可见精致的石雕木雕,进门跨过门栏时抬头看了一眼,房梁极高,屋内不时有凉风拂面。
绕过门厅穿过四四方方的天井,两边是抄手游廊,拐角处放着四个粗陶鱼缸种着莲花,侍陶池余光看见有两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趴在缸边。正前方就是明厅,不过此时靠着天井这边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屏风,看不清厅内的情形。
转过屏风,两个青年人扶着一位鬓发花白的老太太迎上来,姥姥赶忙把侍陶池推上前去喊人。
“爷爷奶奶好。”
老太太把他搂在怀里,气息有些不稳“这孩子才这么点大,我们对不起你们家啊…”
“您别这么说,这都是命…”姥姥赶紧劝解。
旁边侍立的人也劝慰着,搀扶两个老人家坐下。坐在上首的陶老爷子把侍陶池拉到身边,握着的手,亲切地问,“你叫侍陶池是么,你出生之后你爸爸妈妈给我们写信,当时我们也都高兴啊…”
“您还送了块玉牌,这孩子一直贴身戴着呢,陶池给爷爷看看。”姥姥站起身来从他的领口掏出他自出生就挂在胸前的玉牌。
“是的了,是个好孩子啊,都是好孩子,你爸爸妈妈是我们陶家资助的最优秀的好孩子…”陶老太太摸着温润的玉牌,上面刻着大慈大悲观音像,当时侍忠英写信告诉他给刚出生的孩子起名侍陶池,以感念陶家对他们夫妇的养育之恩。她很感动,亲自挑选了上好的和田玉,找銮安最好的玉雕大师雕刻,还拿去寺庙寻高僧开光。
“住儿他也不想的…”想到这些,老太太转过身用手帕蘸着已经流不出泪的眼角,捂着心口抽泣,陶老爷子也叹了口气,吩咐身旁的人,“把外面两个孩子喊来吧。”
侍陶池听他们说爸爸妈妈的事,眼泪也落下来,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他有些不好意思,转身伏在姥姥怀里,低着头悄悄擦拭。
“爸,两个孩子也累了,不然就算了吧。”陶仲牵着两个小女孩走上前来,还想说些什么被陶老爷子抬手制止了。
侍陶池闻声转过身来,先是看到两双黑色的小皮鞋和蕾丝边的裙角,抬头看是刚才天井里的那两个女孩,腰间束着蝴蝶结,胸前别着珍珠胸针,双马尾,一样的装束,面容并不十分相似。一个看了他一眼就害羞得抱着陶仲的手臂躲在他身后,一个手捏着裙角垂着眼眸走到陶老爷子身边。
“淘淘,这是救治你们爸爸的侍医生和池医生的儿子。”陶老爷子牵过那个小女孩的手。
她终于抬起头,细碎的刘海有些乱,露出红肿的额头,眼睛却格外灵动带些倔强,看着侍陶池,后退一步,直直的跪了下去,腰背挺直,向着他和他姥姥磕了个响头,落地有声。
“我叫陶渊,那是我妹妹陆源,我们是陶住的女儿,谢谢你的爸爸妈妈,我们陶家不会忘记你们的恩情。”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侍陶池有些无措,回头看姥姥,老人家嘴里说着“使不得使不得”,就要上前扶起她,动作幅度有些大,不成想带倒了后退着避开这个大礼的侍陶池。
这边陶渊刚准备起身,后脑勺撞上了直直向前扑来的侍陶池,一声闷响,两个人相对跪着,一个捂着脑袋,一个捂着口鼻。
侍陶池的姥姥赶紧搂过陶渊,一只手揉着她头顶,心肝宝贝得胡乱哄着,陶老爷子弯腰把伏在他脚边的侍陶池抱起来,陶老太太一叠声地吩咐屏风旁侍立的人去叫家庭医生,一直躲在后面陆源哭喊着“姐姐”扑到陶渊身边,推开姥姥把自己的姐姐护在怀里,小手轻抚着她的前额和后脑勺。
原本有些肃静的明厅,待陈医生拎着医药箱进来的时候,已经乱成一团。陶老爷子怀里的小男孩满脸都是血,两个大小姐伏在老太太的膝头低声抽噎,还有一个老人家在一旁哄劝。
“真是个小勇士!”面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发现这个小男孩不仅鼻腔粘膜的外伤性破裂出血,门牙也撞断了一颗。断牙的神经疼痛一般成年人都受不了,这个小男孩竟然没有哭闹,简单填塞止血之后,就和陶仲商量安排专车送他去医院。
侍陶池的姥姥没有跟车一起去,等到他再回到陶家老宅,姥姥已经走了,带着从陶家拿到的十万元“安抚费”。
他是被“卖”到陶家的,后来他总是这么告诉自己。
那一天是全国人民庆祝战胜SARS的好日子,是侍陶池住进陶家老宅的第一天。
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陶渊,承她一记大礼,失去了半颗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