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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流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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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万寿宫,白仪沅让曲翘亲自捧着托盘跟在她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外走。
白仪沅并不担心皇帝不去看那份奏章,一旦把事情放在了敬天修玄的高度,咱们这位皇帝陛下可是最上心不过的。
见白仪沅出来,齐明远远地就迎了上来。当然齐明也看见了公主殿下身后侍女手上的托盘,心中对白仪沅的受宠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殿下。”齐明笑着跟在白仪沅身旁。
“父皇这里就有劳齐公公精心侍候,本宫便先回了。”白仪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好似一张永不过时的面具。
“这是奴婢的本分。”齐明当然不会邀功。
两人说着就走到了拱门那里。
几位大臣看到齐明谄媚的模样,俱都在心底里暗骂一声。吴懿看着白仪沅,想从这位殿下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无奈,这位殿下似乎是和皇帝待久了,一样让人有些看不出来。
“几位大臣请回吧,内阁且少不了人当值呢。”如今的大殷内阁拢共就三位阁老,除过首辅吴懿和次辅温亭暄外,也就只有一位年事已高的林阁老了。
吴懿揣摩着五公主话中深意,片刻之后松开了眉头,带着笑容说道:“臣等遵命。”如果皇帝看了奏章,那明日必有旨意下来,内阁就得有人。想通这一点,吴懿也就明白了公主殿下的意思。咱们这位皇帝,向来是不肯把话说全乎的,非得让人去猜他的心思。
看向吴懿的几位大臣迟疑了片刻,也跟着说道:“臣等遵命。”内阁首辅都发话了,他们就不当那个异类了。两年前虞宏邈的事儿历历在目,咱们这位首辅,保不准能风光二十年。
白仪沅微微点头,便上了凤辇。
“恭送公主殿下。”眼看着白仪沅的凤驾远去,以内阁首辅吴懿为首的一班大臣这才挥了挥衣摆,依次向宫外走去,连齐明的面儿都没看。面上倒是都笑了笑,只是心里怎么想的,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齐明看着远去的几位大臣,暗自啐了一口,转身就走进了小径深处。
回宫的路上,日头依旧很热。
“给几位娘娘那里送冰去了吗?”白仪沅歪着头,和曲翘说着话。
曲翘一边儿给白仪沅扇扇子,一边说道:“回公主的话,已经派人送去了。”
白仪沅点点头。
乾元帝久不踏足后宫,这后宫里的娘娘们可是遭了大罪,虽然是衣食无忧,可到底在有些地方上的体面就少了不少。应季的胭脂水粉是少之又少,只紧着几位高位妃嫔使。再者说,皇帝都修道去了,打扮给谁看啊。再比如用冰,没到相应的季节,除了白仪沅那里,后宫是一块冰渣子都看不到。
就是白仪沅手里有冰,那也是不够所有的后宫妃嫔分润的,也只能紧着生育了子嗣的几位妃子那里。
宫中生育子嗣的无非也就是那几位,端王的生母罗嫔,晋王的生母沈贵妃,楚王的生母祝昭仪。常宁公主的生母孝闵韩皇后在二十四年前就早产离世,连当时的悼怀太子都是后来追封的。真论起来,早已嫁为人妇的常宁公主算是今上唯一的嫡出子嗣。嘉善公主的生母许淑妃先前夭折了一位公主,嘉善公主是后来才怀上的。排在白仪沅后面的安华公主,生母是胡修仪。
至于白仪沅的生母李嫔,生前本就不受皇帝宠爱,白仪沅也不过是个意外产物。谁承想母凭女贵,去世四年的李嫔因为白仪沅的关系被皇帝格外追封为了贤妃,外家也封了个不大不小的侯位,算是满门荣光了。
这其中说没有白仪沅的影响,任谁也是不信的。
至于为什么生育了端王的罗嫔至今还只是一个嫔位,甚至于连只生育了一位公主的胡修仪都比她位分高。这就要从身份上说起来,罗嫔原先只是宫女,家世寒微。若不是因为有端王这个好儿子占着长子的名号,只怕是连嫔位都捞不着。白仪沅的生母李贤妃好歹是清白的读书人家的女儿,便是追封妃位也是能理解的。
从这一点上来看,乾元帝众多子嗣之中,只有晋王的生母沈贵妃是出自勋贵之家,身份是最高的。如果不看皇帝的个人意愿,沈贵妃成为第三位皇后的可能性确实是最大的。
“罗嫔身子不好,嘱咐咱们的人精心看着,别最后出了力还讨不到好。”想到罗嫔的身子,又想到出去半个月有余的端王,白仪沅是一个头两个大。
皇帝的心思难猜,罗嫔的身子骨一向不太好,毕竟给皇帝生育了现在这个健康的长子,竟是连九嫔的位分都没有。要知道后宫之中可是有不少高位妃嫔空缺着的,就是这样皇帝都没有表示,便是看在端王的面子上,也该安抚下罗嫔。
因为皇帝久不到后宫,嫔妃之间还算和睦,至少没有因为争宠闹出什么乱子,不像十年前,竟然还折了两位妃嫔进去。要不是因为这个,罗嫔怕是还撑不了这么长时间。
曲翘扇着扇子,认真道:“公主放心,奴婢再三叮嘱过他们,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心思照看,务必在端王殿下回来之前让人好好的。”跟着白仪沅的日子久了,曲翘的脑子也灵光了起来。
白仪沅的仪仗慢悠悠走在宫道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悠闲。
而在大殷之外,这江山眼看着就要乱起来了。
川陕两地历经大旱,没有粮食赈灾必然会激发民变。可惜皇帝久居深宫,下面报的灾情迟上一段时间,这天下就不敢看了。
“兄弟们跟我冲,官府里面一定有粮食!”
火把烧得通红,在火光之下的却是一群衣衫褴褛的农民,个个面黄肌瘦,眼神之中隐约有着一丝野兽的凶狠。这人要是饿急眼了,只怕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
庆阳府衙外,大批流民手持棍棒菜刀,将庆阳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时任庆阳县令带着二百亲卫躲在衙门瑟瑟发抖,县衙里早就没有了粮食,就等着中央救济。现在流民围了府衙,县令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史载,乾元二十八年四月,天大旱,流民攻破庆阳县衙,县令、县丞等为流民所食,朝野哗然。
“六百里加急!让开!”兵卒骑着马赶路,顶着烈日,脸上和心里都在流汗。
沿途听见那一声六百里加急,俱都让了开来,这个时候妨碍文书送达,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文书一路送到内阁,首辅吴懿只看了一行就脸色大变。大殷多少年没有经历过民变了,上一次还是成祖的时候,怎么如今倒遇上了。
次辅温亭暄见吴懿脸色,心知这不是好事。心里就犹豫起来,要是这个当口儿吴懿倒下去,那顶在前面的可就是自己了。这要是一个处理不好,难保不会再顶锅一次。到底要不要趁这个时候发难,温亭暄心里犯了难。
林阁老老神在在,他本就不太管事,原本虞宏邈在的时候他为了躲避吴虞之争自请出阁,如今吴懿胜了,他又被皇帝请了回来。原本也就是数着日子等致仕,更是不愿意再搅进波澜之中。
吴懿皱着眉把这份六百里加急的奏报看完,眉头愈发紧锁。
本以为皇帝下旨让在江南的端王筹粮赈灾,朝廷就能缓上一口气。可没等这粮食运到川陕,这民变就起来了。
这下皇帝的脸色可就好看了,一向自诩受天命治天下的皇帝,居然有流民攻破了县衙。以往只有官治民的,现在当官的让民分而食之,这后面透露出来的信息让吴懿脸色都发白了。
“两位也都看看吧。”吴懿把奏本递给温亭暄,自己摸出来一方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温亭暄是次辅,但他并不拿架子,反而和林阁老一起看了起来。等到奏本看完,两位阁老的额头上也是布满了冷汗。
“吴阁老,您的意思,这道奏本该怎么办?”温亭暄是断不会叫吴懿首辅的。温亭暄心中的首辅只有他的老师,前任首辅虞宏邈。
吴懿并不在意温亭暄如何称呼自己,反正首辅这个位置现在还是他在坐。
好笑的是,如此一道紧急的奏本,听温亭暄话里的意思,似乎还不能往御前送?
皇帝是听惯了好听话,可谁要是敢蒙蔽他,那下场绝对好不了。
林阁老徐徐叹了口气,他是时候该致仕了,不然以后怕是想走也走不了。
“这么大的事情,光靠咱们是压制不住的,肯定是要让皇上知道。”吴懿把主调定了下来,方才继续说道。
“然而这种事毕竟骇人听闻,依着皇上的性子怕是要用兵。届时派谁去平叛,咱们得有个章程。”
这才是最为难的地方,平民造了官家的反,按理就是叛逆,诛杀起来是一点儿都不用顾忌。可这是因为饥荒闹的民变,要是在这里面牵扯太深,那可就洗不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