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外傳》靖司

5、第五章

　　旅館裡，妖獸小孩們圍著由乃聽故事，每一個都聚精會神的仔細聽著。

　　這些天的相處下來，由乃已經跟小孩們有著非常好的關係，有時她會教他們寫字，有時教他們唸書，更多時候是像現在這樣說著各種奇妙的故事，而令與少女這時多半是在一旁喝著茶溫柔地看著由乃與小朋友間的互動。

　　「江利子，為什麼妳會收養他們？」令與少女漸漸熟稔，而少女也不喜歡拘謹，也因此令是直呼其名。

　　江利子沉默一會，緩道：「令，妳看過被人類踏滅的妖獸村莊嗎？」

　　令搖頭。

　　「所有的人都說妖獸對人類所做的一切虐殺行為，但人類對妖獸也是相同。」

　　江利子指著其中一個小孩。

　　「他的父親，是一個妖獸村落的族長，二年前他們的村落被人類毀滅，他就到處流浪，但不懂方位的小孩根本回不到北方去。他每到一個地方不是被驅趕就是被凌虐，後來王國頒布妖獸通報法令，更讓他們無處可去。」

　　「妖獸通報法令？」一直在森林生活的令不解的詢問。

　　「是一些只懂的巴結小笠原家的大臣想出來的鬼法令，雖然父親也曾經大力阻止……」江利子忿恨道。

　　「妳父親？」

　　「不，沒事。」江利子轉移話題繼續解釋著。

　　「妖獸通報法令是指只要看到妖獸，通報後便能得到一筆獎金，而被抓到的妖獸，無論大小一律都是斬殺。」

　　「這……太過份了……」令想到萬一由乃不小心在城裡露出真正的模樣，那可是大大不妙。

　　「可是住在城裡不是更危險？」令疑問道。

　　「城裡人多，一般人心想妖獸不會出現在這麼多人的地方，尤其是不會偽裝的妖獸小孩。」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是吧？」令苦笑道。

　　江利子給令一個答對的笑容後，朝小朋友道：「上床睡覺的時間到囉。」

　　「好～」每個妖獸小孩都乖乖的回到自己的房間準備睡覺，臨去時很有禮貌的向由乃跟令道晚安。

　　回到房間後的令顯得悶悶不樂。

　　「小令，怎麼了？」由乃擔心的詢問。

　　「我在想…這樣做真的對嗎？明天就是決賽了。」令把與江利子的對話重覆一次地告訴由乃。

　　「小令，既然這樣妳更要拿到優勝！」

　　「咦？」

　　「如果小令可以順利進入宮廷的話，不是更可以保護這些小朋友嗎？」由乃認真道。

　　「我真的有這個力量嗎？……」令懷疑道。

　　「相信我，也相信妳自己。」由乃將令擁入懷裡，坐在椅子上的令正好貼上由乃的胸口，聽著由乃沉穩的心跳聲，令心中隱然流入一股力量。

　　「嗯，我知道了。」令微笑回答。

　　隔日，蓉子封鎖昨夜的消息，照常舉行招募大會，而祐巳也如常出席。
　　經過主教對每一位戰士的祝福後，武鬥大賽便揭開序幕，進入決賽的一共有四人，每人皆必須與四位對手對戰『對辯』與『鬥賽』，得勝數最多的便是贏家。

　　所謂『對辯』指的就是模擬在戰場上任何可能發生的情形，由攻方出題，守方回答，每一題輪轉一次攻守，在其間辯論行軍之法，回答不出者則判輸方。

　　而『鬥賽』則是最傳統的比賽，只要能打倒對手便是贏家。

　　「首相，有任何頭緒嗎？」祥子走到蓉子的身後詢問，此時包括公主在內的所有王國內舉足輕重的人物都坐在環繞著會場的各個高處看臺上，而公主與蓉子則在正中央的看臺。

　　蓉子搖頭道：「雖然王國的軍權還在我們的手上，但如果是偽裝成宮女或雜役就難以判定。但唯一知道的…」

　　「大臣裡有人想置公主於死地。」祥子輕聲接道。

　　「嗯，以不變應萬變。」

　　祐巳沒有注意聽到蓉子與祥子間的嚴肅對話，此時正熱衷於會場裡的每一場比賽，其中以金髮少年那一組最引人注目。

　　“動作真快，每一擊都被避開了。”令握緊手中長劍，與對手形成對峙狀態。

　　「這一擊定勝負！」令向前衝刺，閃過對手的爪刃攻擊，使出全身力量橫斬。

　　一般而言，長劍的橫斬並不能給予對手多大的傷害，主要是力道不足的關係，像刺與劈都可以借由身體當做力量的扭轉點，而橫斬的力量全是手臂的力氣，也因此並不常被使用。

　　所以令的對手看到是橫斬攻擊便不放在心上，心想如果能接下這一擊便能順勢擊倒這個難纏的人。

　　出乎在場所有人意外地，令的對手受到斬擊後直接被衝力甩出比賽場外，由令取得勝利。

　　「這是……島津家的武術！」

　　到下午，文武兩位優勝人選都已破眾而出，授予儀式的場地設在會場的正中央，在王座底下鋪上一層紅色地毯，兩旁則分別站立著政、軍兩方的重要人物。

　　「現在開始爵位授予儀式。」禮儀長開始高聲朗讀著國家尊榮等事項。

　　「請兩位優勝者進場。」

　　「咦！！由乃！！！」令失聲訝道，她瞪大眼看著眼前這個軍略優勝者。

　　「嘿嘿。」由乃則是朝令做個鬼臉後便一本正經的往王座底下走去。

　　「喂！等等！由乃！」令大聲喊道。

　　「咳嗯。」禮儀長輕咳一聲，喚回令的注意，現在可不是追問的好時機……她穩住腳步，嚴肅的走在由乃的右方，在兩人身後的則是各個進入決賽的人選。

　　「公主殿下到！」侍衛高聲喊道，所有的人低頭且單膝跪下迎接。

　　祐巳踩著穩重的步伐站來到王座前，環視一圈後坐上王座。

　　「請兩位優勝者抬起頭。」

　　“是她！” 當祐巳看到由乃的臉時不禁低呼一聲，而由乃也是相同的反應。

　　從授勳儀式後令一直不出聲，雖然自己曾經給這位親愛的姊姊帶來不少麻煩，但這樣的沉默還是第一次，由乃瞭解令為什麼這麼生氣，但她也有自己的堅持，縱使毀掉這孱弱的身軀她也再所不惜，就算只有一分、甚至是一秒，她都會為了令而犧牲，也因此，她絕不讓步！

　　一進門，江利子就查覺到空氣中不尋常的氣息，調侃道：「唉呀呀，小倆口吵架了？」

　　「江利子小姐……」由乃輕喃道。

　　〝怎麼會有這麼幸災樂禍的人……〞

　　令進入房間後，由乃也跟在後方走進，江利子招呼著小朋友到地下室將釀好的東西取出來當晚餐，也順便讓這兩位小女孩有好好溝通的空間。

　　兩個人都不發一語，令背對著由乃坐在面著窗的木椅上，完全沒有理會由乃的意思。

　　「小令……我……」

　　「………………….」

　　由乃抿嘴道：「我知道妳擔心我，為我著想，但是我已經長大，可以照顧自己了。」

　　「我不願意妳受到任何一點傷害！難道妳不知道這些年來我最重視的是什麼嗎！？」令幾乎是怒喊著。

　　「我知道！但是妳有在乎過我的想法嗎！？」由乃欲泣般道。

　　「每次都是妳保護著我、為我冒險，難道妳就不知道我也是擔心著妳嗎！？」

　　令的表情從憤怒轉為震驚，語塞地望著由乃。

　　「妳以為……只要我過的好一切都沒問題了嗎！？失去最愛的人，這世界對我而言還有什麼意義！！」隨著由乃的言語，淚水也跟著滴落在地。

　　經過一段長時間的沉默，令走到由乃面前，將這個淚人兒輕擁入懷，緩緩撫摸著柔順烏黑的長髮。

　　令靠在由乃的耳際邊，輕聲地說：「我永遠不會捨妳而去。」

　　「嗯……。」由乃回擁著令。

　　也許有一天，我們將會分離，但只要知道，妳的心永遠與我同在，便已足以。

　　夜裡，位於王宮西方十里處有一座茂密的叢林，這是一個陽光終年無法侵入的地帶，林木、石頭上四處長滿青苔，相當不便於行走，除此之外，附近曾是舊時與妖獸廝殺的戰場，附近堆滿人與獸的骸骨，荒誕謬論的鬼怪傳說也就不逕而行，因此來往的人煙十分稀少。

　　一團小小的營火忽明忽滅的閃爍著。

　　黑色人影自暗處出現：「首領，失敗。」

　　「這樁生意果然不好做……」男子抬頭仰望天空，嘴角勾起一絲微笑，獨有的特殊嗓音說道，「今夜……吹向王城的風，似乎不是那麼平靜呢……」

　　撥開微弱的火種，男子灑下綠色石粉，在風勢的作用下，零星小火球各自飄散空中，接著炸開如璀璨的花朵般。

　　「撤退。」

　　「是。」部下應聲離開。

　　男子喃喃自語：「再等一下……祐麒……」

　　王城內，偌大的教廷空無一人，厚重的門扉緩緩開啟，這個需要幾人之力才能打開的大門只有在重要儀式時才會敞開，平時教廷人員進出全經由側門出入，但只有〝她〞是永遠的例外，一道微不足道的木門對她而言根本不算什麼。

　　一道銀白色身影走進教廷中央，深藍色披風隨著主人俐落的動作而揮灑飄逸，腰間繫上的是已逝國王親賜的寶劍，劍柄上鑲著一顆乳白色寶石，這是王國第一軍團裡中隊長的證明。

　　「志摩子。」年輕騎士爽朗地喊著讓自己每日魂牽夢縈的名字。

　　不訝異來人的無禮，彷彿預知這位年輕騎士的到來般，主教從內庭走出，露出柔和的笑容，竭誠歡迎著。

　　「你回來了，乃梨子。」看見眼前的人，無所適從的心頓時有了依靠。

　　「嗯，我回來了。」露出大孩子般的笑容，年輕騎士真誠的回應對方。

　　「這一趟任務還順利嗎？」面對家人般的談話，志摩子關心地詢問。

　　「還不就是逛逛自家花園。妳呢？順利嗎？」

　　「嗯……有點小麻煩……」

　　不敢直視自己的眼睛，正是志摩子遇到相當棘手問題的表現。

　　『還是這麼愛逞強。』環過那雙瘦弱的肩膀，乃梨子將這個職位與年齡不符的女孩擁入懷裡，試圖給予她更多的勇氣。

　　乃梨子在耳際邊輕聲喃語：「別擔心，一切事情都會好轉的。」

　　「嗯……」熟悉的氣息浸入心中，女孩似乎能感受到自己遠比想像中更加能支撐住這個龐大的教廷。

　　「為了我們的理想。」乃梨子的雙手更縮緊些。

　　戀在堅強的懷抱裡，志摩子回應道：「嗯，為了我們的理想。」

　　教廷屋上的彩繪玻璃窗灑下屬於夕日的光輝，分散在白色的瓷瓦上，反射出潔白神聖的氣氛，莊嚴而安詳，置身於間的兩人宛如天使般化身。

　　「唷唷～看來我來得真不是時候。」陌生的聲音突然出現，調侃道。

　　「是誰！？」警戒地，乃梨子擋在志摩子身前，右手置於劍柄處，擺出備戰狀態。

　　「保護公主的騎士嗎？不過，你是不是弄錯對象了。」倚靠在厚實的圓柱，聖手裡把玩著一份書卷，眼神裡充滿捉弄的笑意。

　　「你！」乃梨子跨步向前，準備宰了眼前這個輕浮的傢伙。

　　志摩子握住乃梨子擱在劍柄上的手，柔聲道：「佐藤大臣來此應該不是為了想取笑在下吧。」

　　「呵呵，這個東西你們應該會有興趣。」遞出手中的書卷，聖轉身離開，臨走時忽然想到，「啊，對了，下次親熱時記得找個沒有人會打擾的地方。」

　　乃梨子氣急敗壞道：「這傢伙！」

　　志摩子看完書卷的內容，微笑道：「真的是一朵令人捉摸不清的白薔薇呢。」

　　「志摩子？」乃梨子疑惑地看著眼前透著笑容的友人。

　　「乃梨子，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這一份書卷，的確是影響教廷的存活……但更嚴重的是關係到公主殿下的安危。

　　『僅致教廷松平大人：今日晚間攻擊。
　　柏木』

　　軍議廳內，正召開戰後第一次正式會議，雖然還是有許多王公貴族不想認可平民伯爵，但還是不得不出席，原因在於公主所下的命令書，『不出席軍議會議者，依軍法論處。』

　　「那麼，針對下一個議題開始討論。」

　　會議已經過一個小時，由乃所展露精闢的言論與戰略規劃，讓眾臣漸漸為眼前這個小女孩所拜服。

　　「因此，近期內成立王宮直屬軍團是必要性的。」身邊的侍衛在每位大臣的桌上都遞上一份新規劃的軍備策劃書。

　　剛上任的由乃在這幾天研究下來，發現一個重大的問題，本國的領地是以王城為中心點向四方散開，多數的軍隊都是分屬在前線或各地駐紮，將王城包圍住，也因此，王城內僅有維護治安的禁衛軍，但是如果遇上內亂攻擊，王族無直轄的軍團可以對抗，僅需一天就可攻下首都。

　　「請恕我直言，目前的狀況根本是不可能。」由乃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果然是她。不同於一般女孩，有著可與男生比擬的身高，敢做敢言的個性使她在軍中深受下屬好評，但對一心想往上位爬的長官們卻是礙事的燙手山芋，卻礙於細川家的後臺是王族派的某位高官，以致於無人敢對細川做出任何動作。

　　剛到軍務處報到的由乃很早就被告知有這一號人物的存在〝細川可南子，直言不諱的軍事官〞，現在直接面對交鋒，由乃沒有厭惡感，反倒是在細川身上尋得一股熟悉的氣息，由乃微笑回應道：「這你就錯了，細川軍務長。」

　　所有的人都靜靜等待由乃的下一句話。

　　「我們有三萬名士兵。」一直安靜聆聽的令替由乃回答了這個問題。

　　兩人相視一笑，由乃繼續解釋：「雖然這是一支未經訓練的士兵，但短時間之內，我有信心讓他們變成經驗豐富的軍團。」

　　由乃的話語似乎有些打動細川的心，正當她躊躇是否要繼續追問時，有個人比她更搶先發言了。

　　「我反對！」

　　由乃雙眉微蹩，「小笠原公爵，您有何高見？」

　　「士兵是用來打仗、保衛人民的，不是浪費在這種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上面。再者，一個沒有作戰經驗的小女孩說的話，很難叫人相信。」此話一出，眾人開始紛紛議論起。

　　由乃除了沒有正式的學院教育之外，在出身方面也很令人猜疑，加上年幼的因素，縱使她是公認的優勝，但一切都只是紙上談兵，現實上還無法取信眾人，而小笠原公爵只是說出大多數人放在內心裡的疑惑。

　　由乃暗嘆：『要說服這群老頑固真麻煩……』

　　在由乃與小笠原公爵的僵持下，王族派與大臣派兩邊人馬也開始互相針鋒相對，不得已之下，蓉子只好暫時停止會議，晚間再重新審議。

　　王宮中庭，祐巳、祥子與蓉子三人在涼亭裡稍作休息，等待晚間那漫長的議程。

　　「祐巳，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一坐下來，蓉子首先問道。

　　祐巳認真思考一會兒後，答道：「嗯……不會太差。」

　　『這是什麼回答啊……』祥子與蓉子同時心想。

　　見到兩位姊姊異樣的表情，祐巳覺得自己應該又說錯話了，急忙辯解，「因為，人家對戰略這種事本來就不清楚啦……」

　　「是是……我會記得回程再增加戰略課程。」蓉子補充道，右手也習慣性的按上太陽穴的位置。

　　「嗚……還要增加啊……」祐巳趴在桌上，發出低泣的聲音。

　　「這個新任軍略官真是不簡單，短短幾天就將王國內的軍事實力掌握一清二楚，連這麼微小的弊端都能發現。」祥子頗欣賞由乃處事俐落的作風。

　　蓉子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記得……那兩位好像正好是表姊妹？」

　　「嗯，而且……很有可能是當年島津家的遺孤。」祥子拿出二份資料遞給蓉子及祐巳。

　　「太過份了……」祐巳翻閱著內容，不能置信竟然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當時小笠原清水，也就是我的母親，正好到島津家拜訪，也因此瞭解整件事情的真相。」

　　「但是我記得……當初村莊確實是被妖獸毀滅的。」蓉子沉思道，一切都太巧合，她發現這些事件都有一個中心點，但卻又被其他的因素模糊了。

　　庭院前的侍衛走來：「殿下，主教求見。」

　　「嗯，請她進來。」

　　「好久不見，殿下。」志摩子向祐巳行禮。

　　「志摩子，蓉子姊一直最近在增加課程，害我都不能去教廷找妳聊天。」看到許久不見的友人，祐巳親暱地拉著志摩子的手，不禁多抱怨幾句。

　　「呵，這是為了殿下您著想。」

　　「連志摩子也這麼說……真是的……嘻。」兩人甜美的笑容綻放在沉悶的空氣中，使得整個氣氛緩和許多。

　　「那麼，主教今天前來的用意是？」蓉子疑問道。

　　志摩子將收到書卷的事說了一遍，但她隱瞞了聖的部份，「所以，希望殿下今晚能調出一隊士兵。」

　　「但是調動士兵的話一定會驚動到其他大臣，如果找信任的王族私下調動又必須避開其他人的耳目。」現今的局勢樣樣都不利祐巳，蓉子思考著該如何發出軍令書。

　　就在眾人都陷入沉默時，祐巳打斷蓉子的思緒，「蓉子姊，要士兵的話，我想到一個人唷。」

　　「是誰？」其他三人同時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