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居浮事》璎珞缤妃

4、《天居浮事》第三章

　　【那尔罕第一视角】

　　六年前的我，十六岁，还未经历大事的时候，云城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攻了过来。

　　我的父亲，也就是草原上的王，为了抵御云城人的攻击而身受重伤，而当时的我只能站在远处，眺望着一片火海在草原蔓延，却无计可施。

　　后来，云城突然宣布和草原讲和。而就在那一天，我还来不及欢愉，西帐阙氏，把我叫到身前，我永远都记得她说的话。

　　“那尔罕，云城人肯和我们讲和自是有要求的，我们要交出一个王子去云城做质子三年。你是长子，应当为幼弟作表率。我们阿图还太小，为了草原，为了你父王，只有你委曲求全了。”

　　我在心下冷笑，那尔图还小？只是比我小了半岁而已。质子，我从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抬起头看到那尔图，我的弟弟，满是算计与得意的眼神，我便知道此去定是凶多吉少。

　　“是。”

　　我并没有拒绝，这是我的命运，就算我拒绝又有何用。出了帐，我贪婪而又小心的呼吸着草原的空气，抬头看着湛蓝的天，不知是否还有机会重回这里。

　　隔天，我便被送到了云城。到了云城，我才知道那里是我的噩梦。

　　也许是西帐阙氏提前打好了招呼，云城的城主对我极为暴戾，身为质子的我活的甚至不如一个奴才。对我来说，唯一让我放松的事情就是可以自由的出入云城的任何地方，虽然我身无分文，也没有几顿饱饭吃。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苟活了半年，我的生活才有了一丝丝的光亮。

　　走在路上，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仿佛与我毫无关系。连续几天没有吃饱饭的我每走一步路都仿佛抽掉了我所有力气。

　　在这样艰难而又尴尬的处境下，我遇到了几个看起来比我大的富家公子。我本无心与他们交谈，可是偏偏他们盯上了我。

　　“站住。”其中的一个公子狠狠的扯住了我，我抬头打量着他们的衣着打扮，大概面前扯着我衣服的人就是这些人里最有地位的那个。

　　见我没说话，他便狠狠的将我推倒在地：“草原人，这打扮还真是让人觉得寒酸。云城的手下败将，见到我们还不下跪行礼？”

　　我只是抬着头，不屑的看着他们，就凭你们，还不配我行礼。

　　“真是不收拾你你不知道我们的厉害。来人，给我打。”蜂拥而上的家佣对我拳打脚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是却没有人为我说一句话。毕竟我是这样的身份。我只在心里祈求这一切快点结束。

　　可是就是那么的不凑巧，我怀里的东西掉了出来。一块玉，还有一副小小的旧画轴。那是母后的遗物和她的画像。

　　“你一个破落的质子，也配有这样好的玉？”在我还未反应过来将东西收回的时候，那人就捡了起来，将那块玉狠狠地摔在地上，碎成几片。

　　正当我诧异的时候，他又拾起画轴，拿出火石，在我面前点燃。

　　看着面前窜得老高的火焰，我很愤怒，并且毫无意外的又遭来了再次的痛打。而我只想伸出手挽救我的画轴，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母后，曾经草原上最美的公主。

　　“给我住手！”就这样，我听到了一声还带着稚嫩的声音。

　　落在我身上的拳脚停了下来，我赶紧去从火里拿出我的画轴，可惜，画轴已经烧成了灰烬。身后传来吵闹的声音，循声望去的我愣在了原地，那是一个看起来比我小不少的女孩，穿着湖蓝色的流仙裙，看起来比画轴上的母亲还要美。如果母亲是草原最美的公主，那么眼前这个少女，一定是母亲在天上派来的神女。

　　“你这女娃娃，本少的事情你少管，难道是想嫁进我家给本少当小妾？哈哈哈哈哈…”

　　“啪”的一声，一条鞭子抽在了那人脸上。我定睛看去，那个少女果然不一般，竟是一个会使软鞭的人。

　　“本宫最痛恨见到你这样的人。”少女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本宫，来了这里半年，我对这些繁琐的称谓还是略有耳闻的，敢自称本宫的，除了嫔妃，便是公主。笑了笑，自知这样的少女，纵使是上天派来的神女那又如何呢？也是我高攀不上的。我想离去，却不知为何，依旧停留在原地，或许是贪恋她的美？亦或许是害怕她寡不敌众？我其实也不知道。

　　“本宫？你是公主？我怎么没见过你？哈哈，管你是什么公主，我爹可是城主跟前的红人，回头让我爹和城主说把你赐给我不就成了。”说着便去拉她的手。我心下一惊，便想冲过去，可是刚要起身却停住了，然后慢慢收回自己的动作，我这样的身份，以什么方式去救呢。

　　仅仅是碰到了少女的袖子而已，就只听的一声惨叫，那个公子哥的右手便与胳膊分离了，血溅的老高。

　　那人捂着血手臂哀嚎，身旁的家佣也闹腾了起来：“什么人！你竟然敢动我们少爷？！”

　　“你也配动我妹妹？”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手中拿着一把染血的剑，狠声说道。

　　“哥哥，你也太凶了些。”少女拽了拽白衣少年的衣角，“不过砍了也好，他这样的纨绔，指不定祸害的女孩子已经不计其数了呢。”

　　“我是哥哥，自然要保护你。”白衣少年脸上的稚嫩还未完全脱去，但是扬起的脸上却带着一股倔强，一股让我羡慕不已的倔强，“去叫你们家家主来！告诉他动你们少爷的叫柳逸痕！”白衣少年看起来也未必比我大，却比我有气魄得多。

　　被斩断右手的小公子一直在痛苦的惨叫着，有家丁已经赶回去禀报自家老爷了。待到那个所谓的家主赶到，那位小公子断了的右手想必已是回天乏术了。

　　我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着，和许多人一样，看着热闹。可是我没想到的是家主看到那个叫柳逸痕的白衣少年，居然惊恐地跪下了：“小将军…老夫教子无方，还望小将军恕罪！”

　　心下的疑惑更甚，但那个断了手的少爷已经被带走了，人群也散开了。既然已经结束了我也应该走了，令我意想不到的，一只小手竟然拽住了我：“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要去哪里呀？”

　　我讶异的回过头，正对上她的眼睛。这双眼睛我一辈子都忘不掉。她清澈的目光，她光鲜的样子，就像是这个世界在嘲笑我一般。

　　我重重的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大步往前走。可是我不知怎的，眼前一黑，只听到耳边那个少女似乎在呼唤着我，紧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再次醒过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了，这三天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还有就是七天之后我将离开这里，回到我的草原。

　　出了门，我又看到了那个少女，正和另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在一起，不知道在叨咕着什么，我便偷偷的走过去，躲在柱子后面听着。

　　“倩兮，你要逸痕去干什么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才不告诉你！你再多嘴我就找胭脂收拾你！”

　　“我不问了还不行吗…干什么非要找一个母老虎收拾我。她整天凶巴巴的，当心她嫁不出去。”

　　“兮儿，你要的东西，给你。”在柱子后面躲了一会儿，叫柳逸痕的少年回来了，递给少女一个湖蓝色的香囊。

　　我只能悄悄回到房间，重新坐回床上装作自己在发呆。而不一会儿的功夫，她便推门而入：“你醒啦，这是你的，拿好了，这次可不要再弄坏了。”

　　说着便塞给我那个香囊。打开一看，是我的玉壁，她想办法把这个做成金镶玉还给了我。

　　“我叫柳倩兮，你叫什么呀？”我没有说话，只是暗自记下她的名字。

　　“听爹爹说你要回家了，这几天你就好好在这里休息，养好身子再走，不然你爹娘看到你身子这么差指不定有多伤心呢。”她伸出手帮我掖了掖被角，我竟有些想哭。长这么大似乎从未有人关心过我，她是第一个。我对她笑了笑，并没说话，这些话我原是不配对她说的。

　　看到我笑了，她竟然笑得比我还要开心：“你居然笑了，你笑起来很好看的，要多笑一笑才对，要相信不管什么事情一定都能解决的。”看着她笑成月牙的眼睛，我又一次的失神了。

　　这七天竟成了我最开心的日子。吃饭的时候她会亲自给我送来，之后我可以看她练剑，或者看她作画、弹琴、跳舞，有的时候我会和她一起练剑，从小父王便教我练武，父王说我是练武的材料，可是父王终究还是没有过多的对我展现父爱。只是我从未对她说过一个字，也没有告诉过她我叫什么，原是现在的我不配，她也权当我真的不会讲话，便和其他人一样也唤我做“小哑巴”。

　　最后那天，我坐在马车上，掀起帘子回头看着远处一点点消失不见的她，暗暗发誓：柳倩兮，等我继承了汗位，我定娶你做我唯一的大妃。

　　六年后，我已是草原的大汗，而云城也成了归依天启的一个小城，物是人非。在天启的大殿上，我出言讽刺天启的公主，只是因为我觉得不会有公主会美过她，可是同昌公主却像极了那一日的她。再后来大殿上已经乱作一团。

　　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菱娇就那么死在了大殿上，还有就是天启的皇帝把我押入了死牢。在被别人扭送着往死牢走的时候，我终于洞悉了一切阴谋，嘴角的笑容变得苍白，我嘲笑着自己，拼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一败涂地。我抬起头准备认命，可是一切就是这样讽刺，我对上了同昌公主的眼睛，我一辈子忘不掉的那双眼睛。我从未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可惜四目相对的时候我依旧和从前一样，甚至比从前还要狼狈。

　　她又一次救了我，放我回草原，并告诉我她觉得曾经见过我，只是记不清了。真好，既然已经记不清了，那便当作从前从未见过我吧。现在的我依旧不配和她并肩，等我真正做到了掌握整个草原，一定会以整个草原为聘。

　　【那尔罕视角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