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霍比特人]星轨不息》良夜苦口

74、《七十四》

　　74.
　　不远处的水雾里闪烁起明明灭灭的灯火星点，安琳的夜视能力很差，看不清木柱架在湖面上的小镇具体的模样，只能跟在莱戈拉斯身后。这位辛达精灵的绿眸子亮晶晶的，目光能穿透薄雾的遮蔽，在黑暗中也能看得极远。

　　他们裹着黑夜和浓雾裁剪的披风，悄无声息地潜入长湖镇。

　　精灵对同种族的气息很敏感，加上他们的听觉和视觉本就远强于其他种族，莱戈拉斯高超的寻觅技巧让两个精灵很快便锁定了陶瑞尔的大致范围。

　　攀着红漆剥落的窗舷跳进屋子时，里面有几个小小的身影被他们吓到，忽得后退一步，缩到墙角椅背有些破旧的餐椅边。

　　屋子里点着蜡烛，醇黄的灯光闪烁在镂空灯罩里，他们的闯入带进一股夹杂着冰块和鱼腥的风，照映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摇一摆。

　　安琳进来后，注意到缩在一团的三个都是人类孩子，陶瑞尔正在捣碎阿夕拉斯，草本植物被碾碎的淡淡辛辣味弥漫在不大的房间里，她又瞥到正前方，薄薄的床被都褪色到看不清的床上，躺着一个矮人。

　　这应该就是奇力了，他紧拧着眉头，显然还在昏迷不醒。

　　“陶瑞尔，王让我们带你回去，密林还有事情等着你完成。”莱戈拉斯看清那张矮人的脸后，有些不大高兴地皱起眉头说道。

　　“我会的，不过是在我上完草药后。”眼前忙碌的西尔凡精灵头也不抬。

　　“......你好，我妹妹说...她见过你。”一个恬静又动人的声音在角落响起，好像有些羞涩和害怕，她的话有些犹豫，声音很轻。

　　安琳转过头去，发现说话的是巴德家的长姐，而紧紧挨在姐姐身边的小女孩，此时睁着大而深邃的漂亮眼睛望着她。

　　奇怪，自己已经卸下伪装面容的魔法，恢复成第二纪元时原本的模样了，这位叫蒂尔达的小姑娘又是怎么一眼认出她的。

　　一丝冰凉贴住自己的脖颈，安琳忽然明白过来。

　　黑王蛇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跟着自己来了，之前她的注意力一直被外界的其他事情吸引和干扰，潜意识里竟然没有注意到它。
　　自己当初在森林里救下吸入过多瘴气昏迷的蒂尔达时，对方恰好看到了跟着自己的噗噗，记住了它。

　　安琳对他们微微点头，安抚般露出一个微笑，几个孩子见闯入的两个精灵并无恶意，磨蹭两秒后从角落里推推搡搡走出来，长姐希格尔德还很贴心地给他们倒了一杯水解渴。

　　“你们的父亲呢？”等着陶瑞尔敷上草药的间隙，安琳问他们。

　　他们相视一眼，那个叫巴恩的小男孩眸子暗了下去，有些丧气地说：“被镇长抓走了，阿尔弗雷德说没有允许谁也不能放他出来。”

　　这是哪个桥段？

　　时间过的太久，自己几乎忘了这些细节性的事件。

　　“那些矮人呢？”莱戈拉斯忽然开口，有些不屑地问道。

　　“孤山。”陶瑞尔言简意赅。
　　她赶到长湖镇的时候，那群逃出密林的矮人们就已经离开了，他们给奇力让了很多草药，认为会有效——奇力强撑的微笑造成了这种假象。

　　安琳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口，默默看着不远处的孤山，并排系在木板边浮沉的灰青色船只，在火把下闪烁橘红的浮冰，忽然开口问道：“你们的父亲，他被关在哪儿？”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好像一时不明白精灵问这个问题的原因，巴恩顿了顿，还是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大概的位置，安琳点点头，没有犹豫地又从窗口跳了下去。

　　显然，自己要去关押巴德的地方，直接撬开铁杆牢门然后把他放出来。

　　她已经不记得史矛革将这里烧成一片火海具体是什么时候了，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这泛红的夜空总是让人心中恍惚坐立难安。
　　她决定提前做好准备，巴德的风声在这一带并不差，她希望他能说服镇上的居民们暂时离开这儿两天，逃避掉巨龙可以灼烧一切的火焰。

　　安琳找到那处关押人的破小地方时，身材高健的巴德也正在用手肘尝试着砸开牢门。

　　她取下一支箭矢，将尖锐的金属箭头抵在铜锁上，捡起木质地板上用来压住木舟绳索的石块，猛地砸下去。

　　铁门应声而开，巴德也在这时认出她的精灵身份。

　　“感谢你，”他的声音很急迫，带着沙哑的尾音，“矮人已经去往孤山了，他们势必会惊醒山底沉睡的巨龙，怒火将洒满这原本就破败不堪的长湖镇，来自森林的同胞，你也马上得离开这儿了，龙炎的灼伤没有人能够抵抗。”

　　“我知道，”安琳的声音很轻，但其中的镇定让巴德停下脚步，继续倾听，“拿上那些黑箭吧，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远处沉睡的寂静山体忽然传出响动，破开的石块飞溅到空中，砸着滚落山体时发出巨大的震动，他们同时扭头，看到孤山的天空上闪着红色的火光，一团更加漆黑的、有着双翼的物体朝这边飞来。

　　安琳呼吸一滞，扭头对他大声说：“快去通知镇长和大家！”

　　不超过几分钟，这里就会沦为一片火海，他们必须珍惜这点时间，将镇上的居民们转移到安全地方。

　　最好的消息是，这座镇子搭建在湖面上，天然的长湖就是一个不错的避难所，人们只需要及时借住立柱架起的木板作为掩体，躲在水下露出一个脑袋。

　　只是房屋建筑和木船都将毁于一旦。

　　巴德已经去拿黑箭了，安琳赶回陶瑞尔他们待着的居所，语速很快地向他们说明了情况。

　　莱戈拉斯和陶瑞尔也对外面的情况有所察觉，他们反应迅速地安置好几个孩子和受伤的奇力，周围的居民半信半疑，但看到精灵们严肃的面容，也勉勉强强地躲在湖面和木板的空隙间。

　　可是长湖镇上还有大部分的人们都不明所以，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没有听到那些响动，还安稳地躺在木质板床上。

　　莱戈拉斯看着远处不断逼近的黑点，叹了口气，跳出安全的藏匿区域，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尽可能多的通知大家躲避灾难。

　　“我和你一起去。”陶瑞尔忽然说。

　　她橘色的长发被湖水浸湿了，睫毛上也挂着水珠。小叶子转头看到她时愣了愣，抿住嘴没有说话，朝她点了点头。

　　远方的黑影很快滑翔而来，史矛革的双翼展开时，连洒落在长湖镇上的月光也黯然了，它全身覆盖着的深色鳞片折射出金属的光辉，橘红的光芒在巨龙的身体里酝酿。

　　当那抹橘色燃烧成明亮刺眼的殷红时，猛烈的火舌借着北方而来的寒风席卷长湖镇，巨龙灿金色的竖瞳流淌着屠杀一切的冷酷和轻蔑。

　　安琳看到长湖镇最高的灯塔上，一个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钟摆边，高塔上，多年不曾使用的风弩沉重地被架起。

　　“爸爸！”巴恩忽然低声惊呼。

　　巴德低头看着烧成一片火海的木质建筑，坍塌的屋顶不是忍耐不住高温破碎着掉落板材，河水的浮冰上挣扎着不少狼狈的妇女和哭泣的小孩，原本寒冷的空气瞬间升高，他紧紧握着手里剩下的两支黑箭，和着气流中炽痛的热浪下咽。

　　手中的黑箭很沉重，它们的历史要追寻到第二纪元，他的父亲曾经告诉过他，千年前的北方人类曾经费劲心血，使用了大量珍贵的矿材，才锻造出六支黑箭，它们是多年来唯一能刺破龙类坚固鳞甲的武器。

　　六支黑箭，三支曾用于第二纪元末期的最后一战，传说中被一位隶属精灵军团的人类所用，结果了一只第二纪元作恶无数、诡计多端的巨龙。

　　第四支被几十年前父亲所用，就在这个地方，就在这座年代久远的高塔上，黑铁著作的风弩边，他失手了，史矛革的鳞片挡住了黑箭的攻击，摧毁了曾经繁华的河谷镇。

　　现在他最多只有两次机会。巴德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的黑箭搭在风弩上，手臂用力抬起这台威力巨大的弓箭，瞄准了不远处仍喷吐龙炎的史矛革。

　　安琳随手将身旁奔跑而过时不小心跌落水里的小孩子捞起来，和精灵们一起救济这些惊慌失措的居民们。

　　她不时抬头，仔细注意着天空的动静。

　　一支黑箭呼啸着刺入长空，速度快得完全看不清，慷锵一声，冲击力巨大的箭头撞在龙翼上，居然轻而易举地就被弹开。

　　史矛革不屑地喷着鼻息，胸腔里重新聚拢一团火焰。

　　“巴德，注意它的胸膛右部！那儿有一处没有鳞甲覆盖的地方！”安琳见他失败，迎着猛烈的风，朝高塔上的人喊道。

　　火光在她眼睛里摇曳，晚风扇动着火势，也将她的话带到巴德耳边。

　　勇猛的人类猎户深吸一口气，快速蹲下身子，躲过史矛革喷吐的龙炎后，敏捷地搭弓上箭，重新瞄准巨龙的胸膛。

　　那儿确实有一处很缺陷！

　　巴德冷静地稳住双手，箭头准心跟随着龙飞翔的轨迹快速移动。

　　就是现在，在巨龙再次酝酿火焰，露出致命的弱点时，他猛地松手，将最后一支黑箭以巨大的威力发射出去。

　　巨龙发出一声怒嚎，双翼震荡起强劲的气流，它黑亮的鳞甲褪去了原本流淌着的暗红光泽，像一只折翼的幼鸟一样，在夜空中盘旋着滑落，最后轰然摔在更偏北方的位置。

　　大概是跌落入长湖里了，安琳猜测。

　　逃命的居民们被这动静震慑，他们顿住脚步，呆若木鸡，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已经是后半夜了，不出几个时辰天际就会泛白，人们早已无心休息，相互搀扶着救助被烧伤，或者被塌陷木梁砸断腿骨的人。

　　巴德毫无疑问成了大功臣，他没有在意这些居民们的感激和钦佩，第一时间跳下高塔返回小屋，抱住了自己的三个孩子。

　　陶瑞尔需要再给受伤的奇力换点药，这位有礼貌的矮人已经渡过了毒液发作的危险期，此时醒过来，微微怔了怔，弄清楚情况后，他深深为面前救他的精灵弯了弯腰。

　　“我去采摘吧。”安琳觉得莱戈拉斯和奇力看双方的目光都不太友好，疏离中仍透着一种隐隐的敌视，而陶瑞尔出现的时候，这种让人尴尬的针锋相对才会收敛不少。

　　她可不要和这二位一起留在这里，怪尴尬的。

　　轻巧地踩过火焰吞噬后破碎的木板，她只花了十分钟就穿过了长湖镇，向更北的方向采摘王之剑。。

　　一直缠在她手腕上的黑王蛇忽然动了动，冲她嘶嘶吐了吐蛇信，晃动着小脑袋，示意她往偏右手的方向走。

　　“你确定？”安琳用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它的头，不相信地皱起眉头。

　　噗噗好像有些急，摇头晃脑地绕过她的肩膀，发出更急切的嘶嘶声。

　　它在告诉她，它感知到不远处有一条极具威慑力的生物，气息和昨晚的巨龙相似。

　　可是史矛革不是已经中箭跌落了吗，安琳发誓，自己亲眼见到，在空中摔落的时候，它灿金色的竖瞳逐渐黯淡，消散光芒。

　　“算了，我去看看，要是你是因为好玩而捉弄我，我就给你打个蝴蝶结。”

　　往那个方向走了大概五百码，翻过一处很小的山坡后，眼前的景象让安琳倒吸一口冷气。

　　焦黑的土地，燃烧的焦味，脸颊擦过还残存着温度的灰烬，这些灰白的絮状物像绵延的雪花一般飘落。

　　以及在堆积的灰烬中，她看到一样自己从没猜测过的东西。

　　薄雾清晨，破晓的浅淡阳光久违地从云端尽头洒落，镇上的居民们也或多或少安顿得差不多了。

　　采摘完陶瑞尔需要的阿夕拉斯后，安琳倚着破碎的垣柱，有些困倦地抱着噗噗。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过，即使是生命力充沛的精灵，也有些撑不住。

　　饱满的日光让许久适应阴绵雨天的眼睛有些酸胀，她微微眯起眼睛，抬头望着南方绵延的天空，无声地深吸一口气。

　　瑟兰迪尔，他接下来又会做出怎样的举动呢？

　　他会发兵北上吗，会觊觎这孤山里无尽的珍宝吗，会帮助这些饥寒交迫的北方人类吗，会用什么条件和矮人们谈判？

　　安琳没有能力去预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