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霍比特人]星轨不息》良夜苦口

66、【六十六】

　　66.
　　从森林南部回到密林宫殿时，已经过了晚宴时间了。

　　护卫队的精灵们四下离开，安琳指腹划过弓箭上浇着秘银的花纹，轻轻把它搁置到身侧干净的石块上，伫立在宫殿前那条湍急的河流外。

　　积雪已经铺垫得很厚重了，不时有雪花从头顶的枝桠上抖落下来。

　　这个时间点，安琳懒得再打扰负责饮食的精灵。干脆简单地吃点食物填填肚子，一个小时候后，她还需要换好衣服，和陶瑞尔一起去下面某个厅堂准备歌剧排练。

　　自己好像还带着些薄片饼干。

　　安琳取出上衣口袋里的皮质布帛，解开后随便吃了几块。

　　还有一个小时呢，得想想怎么打发时间。

　　她的目光放空放远，让视野被铅色的天空和沉闷的云朵填满，溅起银浪的河流也奔腾而入，余光里闪过草叶茎部的甲虫和一瞬即过的野兔，安琳的视线远远擦过杉树锯形的尖端，荡开到天穹尽头那一线亮橘的夕阳余晖里。

　　晚霞的眼睛。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甘霖般清澈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护卫队的任务完成了？”依米尼抱着几卷书轴，疑惑地看着呆望着远方、手无意识往嘴里塞饼干的安琳。

　　这么温馨迷人的、一个人的、安静的气氛被他打破了。

　　“我在规划幽暗密林的未来。”她没好气地回复。

　　安琳手抖了一下快速包好布帛，塞进狩猎装的口袋里，扭头冲他抬了抬眉，眼神示意他的到来真是不合时宜。

　　“动作那么迅速干什么，我又不会抢你的。”依米尼无奈，好笑地耸耸肩。

　　“问你个事，”安琳没有理会对方语气里的揶揄，忽然转过身，朝离他两码外的文官努了努下巴，脸上换了副笑嘻嘻的表情，“这个尤尔日是有什么隐藏习俗吗，我最近偶尔不小心听到有精灵侍女聊天时，谈论到‘送礼物’这句话。”

　　“不小心？”依米尼眯了迷眼睛，揪住这个词语。

　　“我听力敏锐。”她面不改色。

　　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很重要，以前的尤尔季节没有这样的习俗，甚至在第二纪元时，中洲都不流行这个节日的庆典，但过了一个世纪，尤尔日明显比往常更受重视了。

　　如果是赠送礼物的话，她需要早点做准备，特别是给瑟兰迪尔的那份。

　　“也不算习俗或者规矩，只是在这几个世纪，精灵们逐渐地喜欢在尤尔日这天送定情信物，”依米尼低头将手里的卷轴重新整理了一边，声音先落到纸页上再次传来时，被压得有些小，“你有给王...呃、喜欢的精灵准备礼物吗？”

　　他及时闭了嘴，森林里可不止他们两个精灵，还是不要说得那么直白比较好。

　　安琳明显皱了皱眉头，暮色的眸子染上些迷茫的神色。

　　“没有，”她摸了摸下巴，“我该送什么呢，他看上去可不是个可以随便敷衍的精灵，品味要求肯定很高。”

　　送给精灵王的礼物，肯定要精致、要奢侈、要昂贵。

　　可她全身上下最奢靡漂亮小巧的，就只有那枚秘银戒指了——这还是对方赠与她的。

　　“唔、下次再说吧，我或许可以给你出出主意。”依米尼抬头看了看逐渐昏暗的天穹，举起手里的卷轴，挥了挥朝安琳示意。

　　“再见，忙碌的文官大人。”安琳微微颔首，狡黠地调侃道。

　　“对了，不要告诉别人！”她看着对方逐渐离开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什么，朝他小声喊道。

　　准备礼物这件事，如果被瑟兰迪尔知道，就完全没有惊喜了。

　　“当然！”
　　*
　　“等下会发生什么事？”半个小时后，安琳在前往大厅的路上问陶瑞尔。

　　她们换下接近树叶和岩石颜色的狩猎装，穿上了纯色长裙，地底的气温比外面温暖，但渗透石壁的寒气仍细密地爬上脚踝，刺激得全身有些发冷。

　　但还好，安琳披了一件暗色的长袍。

　　当时她换好衣服，整理自己那把弓箭和其他利器的时候，瑟兰迪尔进来倚着墙壁，默默注视了她一会，好像思索了几秒，取下墙壁挂钩上的银色披风，示意她穿上。

　　可是那件面料也太奢贵了，跳跃着星辰之光的银色底料上游走着精致的灿金色丝线，里料是深沉的暗红色，闪烁着丝绸的光泽和质感。

　　总之就是很精灵王。

　　“瑟兰，你就没有稍微低调一点的吗？”安琳抿了抿嘴，远远站在他手举披风套不到的位置，问道。

　　瑟兰迪尔竟认真思考了片刻，目光在存放衣服的木箱、衣橱游离了一会。

　　“没有。”他可惜地偏偏头。

　　但马上，他出去了几分钟，带回一件灰扑扑的披风。

　　“我吩咐侍女拿了一件。”

　　“你确定这件会符合我的身份吗？”安琳迟疑地问道。她想的是自己作为精灵护卫的身份。

　　“差点意思，不过没关系。”瑟兰迪尔风轻云淡地帮她披上。他想的是另一层身份。

　　精灵王微微俯身，用手里一枚银色的胸针扣好衣领，安琳低头撩起袍子的一截，看到上面并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金丝花纹后，松了口气，没有再在意瑟兰迪尔的动作。

　　这件正常多了。

　　“我不确定，”陶瑞尔抱起胳膊，“她们对我倒挺客气的，但偶尔也免不了一些敌意。”

　　敌意？

　　安琳只在第二纪元的时候，在那个叫瑞秋的精灵那儿见过。

　　她瞬间明白过来，这些情感大概是因为羡慕，因为心上人喜欢别人而免不了的一些嫉妒和失落。

　　毕竟莱戈拉斯对陶瑞尔的示好和喜欢太明显，除了比较迟钝的阿蒙等精，大部分都有所察觉，甚至瑟兰迪尔也略有所知，更别说那些观察力极强的侍女们。

　　莱戈拉斯中意陶瑞尔，而作为精灵王子的他，也同样拥有一批崇拜者。

　　至于陶瑞尔本人是否清楚，安琳没有亲口问过。

　　对方性格大大咧咧，心地善良，声音清亮，脾气偶尔急躁但总能把控大局，虽说是个武痴，看上去不太在意精灵的情爱事故，但洞察力也是一流的。

　　她不知道莱戈拉斯对她感情的概率，太低了。

　　安琳觉得，倒不如下次同瑟兰迪尔讨论下这件事——不过她有些忐忑，不确定对方是否会和电影里一样，不赞成这份感情。

　　至于现在，安琳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自己的伴侣是瑟兰迪尔，平日也只是围剿黑暗生物，南下巡巡逻，那些精灵们不需要对自己抱有敌意。

　　夕阳落下去后，森林里的光线更稀薄了，火焰在宫殿里高高地升腾起来，盛在石柱上铜浇的铁铸里，燃烧着的醇黄色光线蜿蜒着爬满每一个角落。

　　安琳嘴里含着一小块清凉的薄荷糖，这种食物没有想象中甜味足，垫在舌尖下微微散发着苦涩，但足够醒神——说实在的，一天的围剿之后，她感到有些累了。

　　跟着陶瑞尔走下一段斜坡后，安琳听到不远处传来熙熙攘攘的说话声，隔着一层石壁，显得沉闷和模糊。

　　再转过几根雕刻花纹的象牙白石柱，大厅里的精灵出现在她们眼前。

　　粗略地环视一圈后，安琳有些失落地发现，努尔雅没有出现在视线里。

　　因为这场歌剧全是未婚的女精灵，所以即便她是密林宫殿的女官，也不能参加吗？

　　这儿大概聚集着三十几个，大部分是密林宫殿的侍女，或者像陶瑞尔一样隶属宫殿的精灵。

　　看到安琳她们迈入大厅后，她们有些停止了交流，相互对视几眼，试图从对方眼里抓住某些评价，有些一直好奇地注视着安琳，空气短暂地凝滞了几秒后，交谈声才逐渐继续。

　　自己的穿着好像合时宜吧。

　　其中还有几个精灵很眼熟，大概她刚刚进入密林时，领着自己去安置房间，或者之前几次聚众的晚宴上，负责菜肴和茶酒的侍女。

　　安琳被盯得有些局促，她掩饰般眨了眨眼，镇定地解下身上的银灰色披风，将瑟兰迪尔戴上的胸针放进口袋，一起搁置在一边。

　　负责这次歌剧的是个西尔凡精灵，听陶瑞尔说叫伊林茹德，她深红色的卷发显得很热情，浅褐色的眸子熠熠生辉。

　　“歌剧，像往常一样的歌剧，”她大大方方地站到厅堂高一点的地方，安琳注意到那是一块凸起的棕褐色树根。

　　“但是大家肯定不会满意我安排的部分，所以我们这次就抽签吧，”伊林茹德手里拿着一叠浅黄的纸页，“每一页都写着自己的角色，或者需要扮演的部分，已经需要演唱的歌词。”

　　“谁先来？”她耸耸肩，冲底下的精灵们扬起手里的纸页。

　　有精灵们相视一笑，伸手抽出一张，其余的西尔凡精灵也扬了扬眉，看上去十分赞成这种方法。

　　陆续的，伊林茹德手里的纸页快被分光了。

　　“我们也去拿一张？”陶瑞尔站在人群外片刻，看着没有几页了，偏头示意安琳。

　　她认为扮演什么角色都无所谓，不仅不想计较那么多，甚至觉得，戏份越少越好。

　　安琳也这样想。

　　“还有谁没领到吗？”伊林茹德低头看了看手上，“还有两位。”

　　“这里。”安琳伸手示意了一下，随后伸手接过，顺手递给陶瑞尔一张。

　　这种材质的纸页很厚实，摸上去有些起伏不平，很粗糙，边缘也切割得不那么整齐，一般是用来传递书信的，因为它方便携带，但不能用于记载和保存，时间久了后，上面的字迹会变得模糊不清，像被雨水打湿的铅字，字迹蜿蜒着首尾相连，爬满整张纸页。

　　离得近的精灵忽然惊异地看了安琳一眼，转过身子，同身旁的同伴小声说着什么。

　　怎么还说起通用语来了，她们难道都以为自己只会精灵的语言吗？

　　“她们在讨论你手上的那枚戒指。”陶瑞尔眉眼弯弯，好心地和她解释。

　　好吧，看来队长也以为自己听不懂通用语。

　　安琳点点头，低头瞥了一眼指尖的戒指，不觉得有什么值得议论惊讶的地方。

　　这些姑娘们还戴着铃声响亮的足链，或者洁白的脖颈上围着一条镶嵌小颗白宝石的项链，至于戒指，密林的某些精灵还不止佩戴一枚——安琳不承认这里有内涵某精。

　　“哦，她们说出了我猜测的，是文官送给你的吧。”陶瑞尔一边把手里的纸对折，一边头也不抬地问。

　　“不、不是，”这下轮到安琳惊讶了，“怎么可能，不是他。”

　　“真的吗？”陶瑞尔扬了扬秀气的眉毛，表情有些微讶，还带着些意味不明的失望，“我看到你前不久才戴上这枚戒指，要知道秘银这种材料，除了贵族，一般的精灵根本得不到，我们还猜测是文官送你的定情信物呢。”

　　她指的是依米尼。

　　该死，精灵佩戴戒指、项链或足链是很常见的事，因为这个原因，自己一直没有取下瑟兰迪尔送她的这枚戒指。

　　但自己考虑不周，忘记秘银如今有多么珍贵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金银矿的产量越来越稀少，而相传盛产秘银的摩瑞亚，在第二纪元就已经完全枯竭了，不被黑暗力量浸染的中洲，基本上找不到几个产地。

　　“我和莱戈拉斯还讨论过你们两个的事情呢。”

　　陶瑞尔撩开额前垂下的几缕散发：“莱戈拉斯甚至在打赌，你们什么时候公开。”

　　“可惜了，这件事和依米尼一点关系都没有。”安琳率先一步，否认了对方可怕的猜想。

　　安琳的余光发现，不远处有精灵频频扭头看向她们，漂亮的眸子亮得吓人。

　　她记得依米尼在密林也是很受欢迎的，不会有精灵愚蠢地把自己当做假想敌了吧。

　　她小心翼翼地把手上细圆的戒指摘下来，取下挂在墙壁上的外套，若无其事地把手放进衣袋里，秘银还余逸着一定温度，被转下来时灼烧着她冰凉的指尖。

　　她食指勾着那枚温热的圆环，犹豫几秒后还是轻轻抬手，垂下指尖放开了戒指。

　　自己不能戴着它，会被误会。

　　安琳轻轻叹了口气，正想着可惜，一阵风携着艾草香擦过脸颊，她的肩膀忽然被撞了一下。

　　是几个年龄娇小的西尔凡精灵，她们看上去才刚刚成年，褐色的长发垂到肩端，表情带着些可爱的稚气，眼睛很大很美，含着璀璨的水光，像双圣树的光芒一般。

　　她们刚刚拿到属于自己歌唱部分的纸页，正相互追逐着，吵闹着嚷嚷要看对方的歌词，玩得有些忘乎所以，跌跌撞撞地撞到了好几个精灵。

　　“抱歉抱歉。”高一点的精灵脸上带着歉意，率先颔首行礼。

　　安琳被撞了一下，怀抱在手臂里的披风没拿稳，丝绸质感的面料十分光滑，衣角滑落及地，重量轻轻牵扯，整套披风也顺滑地掉在大理石地面上。

　　“没事。”她看出她们是真不小心——这些还可以称作孩子的西尔凡精灵，高度刚及她的肩膀呢。

　　其他几个精灵先是不安地抿了抿嘴，见安琳语气平和态度温柔，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后，相互对视一眼，极快地俯下腰身，一人提起披风的一角，帮她捡起来。

　　它太轻了，颇有些重量的胸针从口袋里掉出来，撞击黑色的大理石砖，迸发出清脆响亮的声响。

　　这动静有些大，很多低头低唱着歌词、或者相互间聊天的精灵们都扭过头来，表情微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那不是王的吗？”看清银亮胸针的样式后，有精灵低声惊呼。

　　安琳低头盯着那枚饰品，呼吸一滞，一瞬间有些发蒙。

　　是了，她们是密林宫殿的侍女，经常见到精灵王，自然也眼熟他的配饰。

　　好家伙，瑟兰迪尔演我？

　　“除了精灵王，也就只有精灵王子了吧。”“不、辛达贵族也会佩戴这种......”
　　“可是一个诺多精灵，怎么会有辛达精灵的东西。”

　　她们的表情变得疑惑起来，有些带着责怪意味，齐刷刷转向安琳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