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车厘子】探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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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有一瞬间很安静，安静得甚至能够听见两个人强有力的心跳声，明晦交替的光影下，瑟兰迪尔看到安琳盛满了烛光里映着他清晰的倒影，他一瞬间有点觉得这个场景漂亮的不真实。
自己从来没有被这样注视过，仿佛自己是对方夜空唯一的月亮，被那样温柔地看待。虽说首生儿女天性都是纯洁善良的，但精灵种族之间的矛盾要比看上去激烈得多，而自己唯一的亲人，自己的父亲，也几乎没有这样对自己直观地在意，他对林地子民偏执的爱护比对他的关怀多得多。
而这个异族人，在那双凝神脉脉的眼睛里，有他失落已久的温暖。
瑟兰迪尔收回了手，眉眼间换上了轻描淡写的样子，说：“也不是什么很大的问题，很快就会痊愈。”安琳乖巧地点点头，把被子拉倒下巴处盖好，既然瑟兰迪尔说没什么问题，就没什么问题吧，况且人家以前也救过自己，这次应该也不在话下。
瑟兰迪尔又简单地问了她一些问题，比如头晕是何时开始的，今天是不是第一次跳过晚餐等，安琳一五一十地把围剿蜘蛛巢穴之后的事情说了下，就和他互道晚安，沉沉睡去。
瑟兰迪尔走出她的房间后，脸上佯装平静的表情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安琳绝对不是人类普通的感冒，那丝若有若无的浊气游走在她的身体里，疯狂地蚕食着她的生命，最奇怪的是自己却捕捉不到那股气息的踪迹，每每几乎快要触碰到时，她体内的气息又归于近乎诡异的平静。
这样说，它是有生命的，想到这里的瑟兰迪尔呼吸一滞，自己的医治能力并不如自己的父亲，或许明天应该、不，明天一定要向他通报一声，他回头看着安琳紧闭的房门无声地重重叹了口气，回到塔楼里自己的寝室，微蹇的眉头在睡眠时都没有松开过。
第二天拂晓之际，瑟兰迪尔从床上睁开了眼，他坐起身子的时候，脑海中却满是安琳那双安静专注的黑色眼睛，以及转瞬即逝的抓不住的温柔。
等到侍女端着早餐敲门时，瑟兰迪尔才回过神来，好像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他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干脆利落地穿好便装打开门向栗发的侍女点点头，没有任何停留地，随手拿过她木盘上端着的苹果就径直像欧瑞费尔的大殿走去。
依米尼在他们经常比试剑法射艺的地方等了安琳几天，在向河湾里第四百二十六次斜抛出片状的石子后，终于决定结束无聊的打水漂，站起来向着宫殿走去。
外人不得随意进出宫殿，他得找一些可靠的侍卫或者侍女才能被带进去，想来想去，自己比较熟悉的也只有努尔雅姐姐了，他们还是无意间通过安琳认识的。
欧瑞费尔听完自家儿子冷静的叙述后，表示午饭前会去安琳那里看看情况。他不紧不慢地用指关节敲了敲王座扶手，居高临下看了看瑟兰迪尔，自己这个儿子一般情况都不会求助自己，今日竟然罕见地在晨时找他，看起来，有些地方还要好好琢磨一下。
此时的依米尼正抱着一堆水果零食之类的小玩意儿跟着努尔雅踏上宫殿，他是刚刚才知道安琳生病的消息，当时他愣了几秒，登时转身跑回家，找出了满满一箩筐东西再去探望她。精灵没有生病这一说，带水果探望是安琳向他讲述的人类社会里探望的习俗。
转角的时候，他们碰到了佩戴着精灵匕首的安德里，努尔雅看到他时脸红了一阵，侧着脸准备避开他时，儒雅的护卫队队长突然叫住了她：“努尔雅？”她停下脚步，和依米尼一起回头望向他。
“安琳是生病了吗？这几日，我们护卫队里的精灵都没有瞧见过她，按常规，她应该和我们去大厅训练的。”他摸了摸鼻尖，有点疑惑地问她。
努尔雅抿了抿唇，颔首说道：“嗯，她说自己可能是感冒了……呃，好像就是人类种族里的一种疾病，看她感觉说得挺轻松的，我也不知道具体严不严重。”
一旁的依米尼听到护卫队时眼睛就开始放光，他小声地惊呼了一句“护卫队！”然后在对方微讶的善意微笑里闭了嘴，崇拜地重新看向他。
安德里打算和他们一起去探望一下，一路上两个成年精灵都保持着矜持没有说什么话，只有那位未成年精灵，一会崇拜地看看这个，一会好奇地瞧瞧那个。他们三人在房间外敲了门，礼貌等待了一会儿后，看见了穿着长裙开门的安琳。
努尔雅有点惊讶地挑了挑眉，眼前的安琳穿着那条白色渐变墨绿的长裙，她的手搭在木门的把手上，丝缎面料的长袖从肘部开叉垂下，微风在旭日的阳光下穿过，沾染了淡金色的尾巴，厚重的水汽氤氲在空气里，给明媚的夏日上午挽留了一些清凉。
安琳很漂亮，努尔雅一直都这样认为，但不知道为什么，女孩看上去好像比昨天更加瘦弱了，她光滑的面颊少了健康的红晕，削瘦的锁骨和下颌线简直清晰得可怕。
房间的主人心情倒是很好，她大方地欢迎了他们，还像努尔雅挑逗般眨了眨眼，暗示她身旁正站着自己的心上人呢。
“今天怎么都来了？”安琳笑着为他们搬了几张小木椅，重新躺回床边的躺椅里。
“安琳，你的感冒好了吗？”依米尼灵活地坐上离她最近的木椅子上，有点好奇地问她：“是不是人类种族里常说的那种瘟疫啊。”
瘟疫……瘟疫你大爷，她震惊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狠狠咬了一口刚洗好的甜梨，忍住自己不要先被对方气死。
安德里毕竟见多识广，他摇摇头回应了依米尼，有点担忧地问道：“瑟兰迪尔殿下有知道吗，他是怎么说的？”
“好像说不是感冒，但也不是太严重吧。”
“不是感冒？”这次是努尔雅疑惑。
“嘛，既然不是感冒，那就是瘟疫咯，听说还有鸡瘟鼠疫什么的，安琳你这是哪一种啊？”依米尼天真地咬了口刚当做礼物送出去的草莓问道。
艹（一种植物）……安琳真的要忍不住了，瘟疫比感冒严重得多好吗依米尼，不要随随便便咒我啊喂。
正当三个对人类一知半解的精灵准备就安琳生病问题进行一场专业且严肃地讨论时，外廊传来了由远及近的一串脚步声。
“啊，这里倒是很热闹呢。安琳，你现在感觉身体身体好些了吗？”欧瑞费尔宽厚地点头对房间内向他行过精灵礼的四位点点头，带着笑意问最里面那位，他的身后闪进瑟兰迪尔高挑的身影。
“感谢您的关心，国王，似乎稍微好了一点。”安琳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好，用了几个程度副词隐晦地表示情况。
欧瑞费尔坐到刚刚依米尼的位置上，身子稍微前倾，说：“介意我查看一下你的健康状况吗？”躺椅上的小女孩乖巧地点点头示意无妨。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角，房间里有那么片刻很安静，连风吹进了都是蹑手蹑脚的，除了，额，除了一旁好奇观看的依米尼偶尔传出那么几声清脆的咀嚼声，安琳黑线。
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欧瑞费尔站起身子，蓝绿色的眼睛闪着温和的笑意：“我没有感受到任何问题，应该很快，你就会完全康复了，”他抚着手，继续对她赞赏道：“上次围剿蜘蛛的行动我听说了，瑟兰迪尔说你表现得很不错，能得到他赞扬的人可真不多。”
安琳含蓄地朝他和王子笑了笑，又礼貌地客套几句后，准备站起身子送他们出房门。早就倚在门口的瑟兰迪尔皱眉疑惑地望了一眼他的父亲，好像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个结果，他看了一眼国王的神色，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不可能会这样，昨天他真真切切地探到了那缕气息，虽然微弱得几乎快要被忽略，但确实存在。
鬼使神差地，在安琳经过他身边时，他拉住了她，下意识地伸手覆上对方的额头，想要再次确认那股瘴气。
那股气息了无踪迹。
一旁的欧瑞费尔意味不明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睿智的蓝绿色眼眸没有什么感情浮动，他最后祝愿安琳早日痊愈后，就带着等候在过廊里几位士兵回了宫殿的大厅。
努尔雅敏锐地察觉到了刚刚国王闪烁的眼神，现在的气氛有点尴尬，她悄悄地扯过一旁还不明所以吃着车厘子的依米尼，礼貌地向房间里的三人微微颔首，走了出去。
安德里对点头的努尔雅报以羞赧一笑，也富有礼节地对房间里的两人微微颔首，走了出去。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某人笼罩在瑟兰迪尔高大的阴影下欲哭无泪，她也想对着面前的人微微颔首走出自己的房间了。
瑟兰迪尔水蓝色的眼睛里平静得看不见任何漪澜，他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的人看了一会，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去。
宫殿大厅的长餐桌上，瑟兰迪尔坐在国王的侧方，强迫自己不去注意对方带着探究的视线。
这是今天第二次找他了，欧瑞费尔饮了一口酒，不时地抬眸打量几下旁边的瑟兰迪尔，而且还是和他共进午餐，他们一年大概都不会有几次机会坐在同一张餐桌上，现在这种罕见的情况简直诡异得可怕。
瑟兰迪尔吃了一半，最终还是先开了口，他的语气淡淡的，呼出青葡萄酒冷冽的甘甜：“父王，我打算过几天带安琳去瑞文戴尔找埃尔隆德。”
对欧瑞费尔来说，这不是协商，而是带着告知意味的肯定句。
一向温和的国王顿了顿，再抬头时眼里没了往日的宽厚，取而代之的冷意在那双蓝绿色的眸子里酝酿着，冷肃的神态竟和平时的瑟兰迪尔别无两样。
“你确定吗？”他的声音里带了一层厚重的威压，和平时判若两人，“吉尔加拉德和埃兰迪尔可都在林谷，你现在去，恐怕不是时候。”
“安琳病了，我需要找到爱隆，他是埃尔达最好的医师，而且他也会帮忙的。”
“可我今天在她身上什么问题都没发现。瑟兰迪尔，你最好考虑清楚，如若你现在去了，我们就欠了他们一个人情，战争马上来临，你觉得如果到时候我们不答应同盟联纵军队的邀请，我们的名声在中洲诸王里会如何？”
瑟兰迪尔手里冷硬的叉子和瓷盘划拉出一声短促的尖锐，他放下刀叉，没有丝毫退却地直视着他父亲的眼睛，冷静地说：“那只是你的判断，安琳身上寄生了有生命活性的东西，越来越能隐匿自己的踪迹，每拖延一天，她的危险也就越大，我不得不去。而且，我不觉得和他们联盟有什么不好，”他站起身子极其克制地行了精灵礼节，“难道我们大绿叶林就放任索伦在南方猖獗吗？哦，我差点忘了，他们的兽人工厂就在我们原来的府邸、多古尔都呢。”
长桌尽头的精灵王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他的视线绵延到旷阔昏暗的大殿，视野里的那个人离他越来越遥远，欧瑞费尔最终张了张嘴，说出了自己怀疑已久的猜想：“瑟兰，你从来没有这样关心过一个人......不要告诉我，你喜欢她。”
身姿挺拔的辛达族精灵停下了脚步，微微偏头没有说话，大殿门口涌进的柔光勾勒出他的侧脸，头顶的发丝温柔得快要融化在同样饱满的金色光线里，他最终嗤笑两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殿堂。
欧瑞费尔缓缓地将银叉搁在手边的深红色布帕上，后背依靠着座椅，无言地看着自己那位独子不紧不缓地迈出门口，直至消失在视野。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作者有话说第22章 【车厘子】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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