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3、不成功即成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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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最终扑灭了这一场轰轰烈烈的“逆案”，从表面上看来，似乎也确实一切都重归于平静，至少这两星期以来是这样。皇上偶尔宠幸我，似乎并没有因为白桐被斩首、全家被株连而有什么区别。
虽说按照大清律，这些“欺君犯上”的逆党是应该“株连九族”，不过杀谁不杀谁，终究还是康熙一个人说了算。从这个角度上，我是否还应该感激呢，恰恰是这种人治之下的封建制度，我才能够活下来。
胤祺似乎终于完全淡出了我的世界。而刚从南方回来的胤禛尤其开始离我远远的，毕竟以我的身份，如果和我走得太近，对他自己的政治前途百害而无一利。这样更好，至少我可以再也不用看到他阴郁深不可测的目光。
行刑之后的第二天翼昭称病没有去特战学堂，由留校的二期生代理了一天。青天白日旗照常升起，课程和训练似乎也没受到什么影响。而第三天她又去“上班”的时候，似乎已经恢复了从前的镇定和淡然。
这些天翼昭都没有再联系我，康熙似乎也忘了特战学堂的事情。我偶尔借故去看看，四期生们或者在教室里上课，或者在操场上青天白日旗的照耀下训练。学堂的一切都仿佛平静得很，甚至完全看不出，这里曾经培养了一群举着民主共和旗帜要推翻清廷的革命青年，更看不出皇帝曾对这群青年进行过一番血洗。
但我仍然还是感觉到一些变化在悄悄发生，比如，果冻布丁、慕斯蛋糕等等似乎突然就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了。我也听到有些阿哥格格、贝子贝勒亲王郡主们议论，京城里的西餐厅，和西餐厅在全国各地的分店，似乎是一夜之间人间蒸发。
清朝市场一下子又恢复到了翼昭介入前的状态——不过她的某些产品，比如改进过的糖葫芦，似乎已经给了别人一些启示，因为市场上已经有人效仿她将各种水果混搭起来。毕竟创意的输出，有时候是覆水难收。
而理念，也是一样的，就连千古一帝也同样无法强迫每个水分子都老老实实地回到它原来的那个位置。
这次翼昭大概是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我想起她上次在给我的纸条中写要向康熙直接宣传民主共和和君主立宪。平心而论，康熙对待传教士，包括对宇文翼昭，比起后来的雍正、乾隆来应该算是很宽和而兼容的，然而君主立宪？我并不比翼昭更加乐观，虽然我对她的口才完全没有怀疑。
又过了两天，传出消息说，朝廷一品命官，有望抬旗的镶红旗子弟，特派到军中后转派工部的塔尔查大人——仅剩的那位特战一期生——一次外出时意外身亡。塔尔查大人的死因不明，只能查出头部被洞穿，伤口还有烧灼痕迹，至于头部，则已经完全粉碎。这种死相不用猜我都知道，一定是翼昭的手笔，出自她那把来路相当科幻的枪。
塔尔查的死因查不出来，最后只能不了了之。虽然也确实有人提出，这种伤口和之前武司教主的路数相近，可是那个武司教两年前早已销声匿迹无影无踪，别人当然不会自找麻烦再去追查那么久远的事情。
朝廷赐了塔尔查的遗孀，也就是那位郡主封诰。就连翼昭也以特战学堂创始人、特战校长的身份去吊唁了一番，可是比起她亲手为华襄遗体覆盖青天白日旗那一次，这次她却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至于遗体覆盖校旗的环节，却被她以“塔尔并非特战教官”的理由省略。那些人跟她像是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当然没有谁看得出真相。
翼昭再次丢纸条给我约定见面的时间地点时，我突然没来由地感到心里一紧。我的第六感似乎隐隐地触动，热血的理想主义者宇文翼昭，似乎已经义无反顾地走上了一条浸满血色堆满牺牲的路。
似乎现在已经没有人注意我是否仍然、以及什么时候，还在往来于特战学堂与乾清宫之间。我在翼昭的办公室中找到她的时候，她身后的墙上挂着一面青天白日旗，而她的表情则出奇的平静。我直接走到了她的身边，将手搭在她的肩上。翼昭没有动，只是淡淡地说：“叶菱，我已经准备好了。”
“你想怎么样？”我有点紧张地问她。明知道以她的个性，一定会为理想不惜生命，我却仍然害怕亲耳听她说出“牺牲”“死亡”之类的话。
宇文翼昭似乎看出了我心中所想，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却说：“你还记得上官叶菱在21世纪的农历生日吧。”我记得她在上一张纸条中提到过钱的事情，当时却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她一问，我迟疑着回忆了一下，却发现头脑中一片空白。
原以为这么多年我从来不会忘记我是谁、我来自何处，可现在我才突然发现，那个世界的一切，对我竟然已经如此陌生。我甚至不能回忆起我那个身体的生日来，只有茫然地摇摇头。
翼昭似乎已经料到我的回答，轻松地笑笑，写了张纸条交给我，又说：“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亏我还帮你记着。等一切平静下来之后，帮我把秋棠和碧晴找好人家嫁了吧。嫁妆我已经预留出来，存在钱庄，密码也是你的农历生日。这几年辛苦她们了。”
“翼昭，你……”尽管她脸上带着轻松平静的笑容，我却从那笑容中看到了视死如归的决绝。翼昭摆摆手打断我的话，又说：“我知道她俩暗恋我，虽然确切地说暗恋的是她们眼中的那个宇文翼昭，不过我发誓我是无辜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收敛了笑容，认真地说：“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时代，所以怎么样也都无所谓。但是这两个小姑娘都不小了，不能耽误人家。我想来想去，这件事，在这个时代好像也只能拜托你了。”
听着这话，我却在想，翼昭好像忘了一点，如果她真的因为宣传君主立宪而被处死，那就是叛君之罪。她在这里没有“九族”可供株连，但丫鬟仆人都逃不掉被官卖的命运。不过我不愿她再在这种事情上耗费心力，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见我答应了，翼昭微微笑了笑：“谢谢。我回去就把她们两遣出，这样宇文某人获罪的话也不会牵连到她们。”原来这种事情她早已经事先想好。我不知还能说什么，只有不停地用力点头。
宇文翼昭站了起来：“各个企业我都处理好了，只当它们从来没有存在过。我所有员工早已解除了劳动关系，所有丫鬟仆人，我都会遣散。宣扬君主立宪，不成功的话必然会被诛九族，所有仆人统统官卖，我不能牵连他们。”
我抬头看她，只听见翼昭又说：“本来你和他们都可以安宁地享受尘世的平淡幸福，我却终究不属于这个时代。螳臂挡车的尝试早已注定是个悲剧，我却将你们都卷进来。为了民主共和事业，我自己可以不惜抛洒鲜血，甚至狠心将一群接受了民主思想的、热血沸腾的进步青年送上战场，但我没有理由拉上一群无辜的人陪葬。”
她顿了顿，突然站起来，继续说：“特战学堂所有的资料我都会销毁，不会留任何东西给这个专制时代。剩下七八个纯负责教学的二期生，都是对民主思想比较接受的，不至于会助纣为虐。至于那些四期生，他们根本没有学到真本事，无法为满清政权搞生物武器，我也没什么担心的了。”
翼昭似乎还有话想说，迟疑了一下却终于还是一挑眉毛，耸了耸肩不再说下去。我匆匆告辞，只怕自己再多留一秒钟，强忍的泪水都会夺眶而出。
果然像她说的那样，宇文翼昭一步步做好了准备。在她的安排下，我以“秋棠旧主子小姐”的名义，买下了秋棠和碧晴，安置在翼昭特意为她们准备好的房子里。这之后，又由我出面，建议她们做些针线活之类作为职业。
至于生活费用，倒不太需要这两个小姑娘操心，翼昭留了足够的钱。过一段时间，等一切都过去之后，是走是留，愿嫁何处，或者甚至有其他打算，便由她们随意。其他被遣散的丫鬟仆人，倒没什么特别，有意愿自己赎身的，她不要赎身钱，直接放他们自由；有仍愿意在人家里做活，也随他们自便。
至于所有的西餐厅、“企业”、“工厂”，则统统被宇文翼昭关闭。所有单位的设备全部拆毁，半成品销毁，成品上市售卖。而原材料，若是平常百姓能吃能用的，便送给缺少这些东西的贫民，否则便直接丢弃。
特战学堂的科研资料紧接着就被她完全销毁。从前的实验数据、现象、结果讨论，一点都没有留下，所有剩余的前一个版本教科书也是一样。至于现在四期生用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中西医常识，在其他医书当中也找得到，翼昭似乎已经懒得处理。而那些相关理论、基础知识，更是被她毁得丝毫不剩。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了她，任何一个清朝人都没有本事继续她的工作——西方传教士也一样。
做好这一切，翼昭开始准备向康熙进言。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43、不成功即成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