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2、血荐轩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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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林谦的最后一句话，翼昭不置可否，只是拍了拍林谦的后背：“已经很晚了，你回去吧。我把旗放回办公室。即使铁血十八星已经陨落，但青天白日旗每天还在升起，还在特战学堂上空飘扬。”林谦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翼昭仔细地将手里的青天白日旗叠好，走进了教学楼。翼昭的宿舍和就在她的办公室旁边，她回了办公室，我也该回去了吧。
果然如翼昭预料的那样，第二天一早，康熙便找到了翼昭，我这个专门负责“传旨代奏”的女官，自然也要跟着。一路上我都有些心不在焉，一方面担心翼昭太难过会影响身体，另一方面还在担心康熙会不会为了所谓的“斩草除根”，将特战学堂校长也牵连其中。
宇文翼昭面对着踌躇满志的康熙，显得态度从容、表情淡然。康熙看着翼昭向自己问好请安并简要汇报了目前的教学情况后，便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发问：“这些逆贼盗用先生特战学堂名义，敢图谋我大清江山。早些时候见先生特战事务繁忙，恐怕徒增先生烦扰，便没有告诉先生。”
康熙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一边则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翼昭的反应。宇文翼昭则一直故作无知，征询地直视着康熙的眼睛。皇帝没看出什么来，便继续说道：“若是一般贼子，早就砍头示众了。不过他们毕竟曾是先生的学生，也是胤祉的同窗，总该听听先生的意见。现在大多数人犯暂且关在天牢听候发落。只有一人，因为一点误会，现漏网在外。先生以为，该如何处置？”
说这些话的时候，康熙显得心旷神怡。毕竟他也是费了不小的力气，才终于剿灭了革命党。而他这番话，却让我心中顿时为悲愤席卷。站在康熙的身后，我抬眼从办公室窗户向外望去，康熙不会注意到我，翼昭的余光却扫了我一眼，随后也似乎有些不由自主地向窗外看了看。
操场上矗立的旗杆上，青天白日旗仍在风中高高飘扬。可是铁与血的旌旗却陨落在了江西省的一个小县城当中，博爱大同的理想，在农民的眼中，竟然还不如乡绅和县官的几十两白银。
热血青年宇文翼昭那些和她一样热血的学生们从南京打到安庆，一路穿过安徽再进入江西，连胤祉都因被他们打动而犹豫。而因为训练的精实和战略战术思想的进步，连八旗重兵都没能把他们怎么样。这些进步青年满腔热忱地向他们宣传民族、民权和民生，这些农民却为了几十辆白银的眼前利益出卖了他们。
宇文翼昭终于还是成功地抑住了表情的变化，仍然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在下以为，暴行戕害民众，天理所不容。而倒行逆施以窃国者，死有余辜。”康熙闻言，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满意地点头：“先生所言，亦是朕所想。那匪首林谦，先生可知其下落？”
看着翼昭貌似平静冷漠的表情，我忍不住心说，真正戕害民众的人在她面前而不是在天牢里。但她却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不带什么情感色彩地笑笑，刚好控制着不被康熙看出她昨天已经爆发过一次的悲愤和讽刺。
“林谦没和我说什么，在下也不清楚这情况。不过林谦每天仍照常来处理相关事务，若是钦犯，皇上叫人带走便是。至于其他人，自从放了他们的假，在下就没见过他们。”这句话翼昭说得很快，并且话音才落，她便转身去翻动办公桌上的资料。
康熙已经不介意宇文翼昭最后的动作或者表情。特战学堂校长的这个态度，让他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的权威地位，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而这次见面，康熙也许只是想对翼昭展示一下自己的绝对统治，至于她心中究竟还有什么想法，似乎又不是他目前关注的重点了。
处决“□□”的日子定在两天后，而行刑的前奏像任何其他犯人一样：游街。林谦在最前面，随后是白桐，之后是特战二期生。经历过镇压和暗算，二期生牺牲了不少，剩下的不到十人，都被绑在了囚车上，浩浩荡荡。
这些青年们的家人也受到株连，已经收监准备另行处理，包括小翠在内的一些媵妾下人倒是获得了莫名其妙的特赦，没有打发官卖，而仅仅都是遣回原籍了事。我们白家唯一例外的却是我，康熙将我完全排除到这件事情之外。至于原因，我猜他除了因为觉得我不过一个弱女子，又是是他有意安排在宇文翼昭身边之外，大概也是觉得，留下我或许还有用。
无数平民在道路两边看热闹，一次处决这么多犯人，自然万人空巷。况且北京城里没有发生过什么流行病，他们对特战学堂也就说不上什么正面的感觉，自然就可以更加开心地看热闹。林谦表情淡然坚毅，白桐神情安详庄重，二期生的脸上，则更显得悲壮。
宇文翼昭便服打扮，立在刑场周围的人群之中。在她旁边是同样着便服装扮成平民的康熙，包括我在内的一些宫女、太监，则都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翼昭此刻正望着她一手培养的那些进步青年们，可是碍于身边就是皇帝，她却不能尽情释放心中的悲痛和愤慨。至于康熙，则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场砍头的大“戏”。
一路上，林谦和白桐一直也在环顾人群。我注意到他们的目光不露痕迹地扫过我们这个方向，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可是他们收回目光的时候，林谦却开口，轻轻地唱起了昨天晚上在特战学堂操场上，宇文翼昭唱过的那首《千秋大爱》。
虽然只听过一遍，林谦却每个音都唱得很准——当然这个“准”是指和翼昭的版本分毫不差。至于翼昭的版本和这首歌原本的旋律会不会有差别，我现在没有心情关心。
一首歌唱完，也就是游街差不多接近尾声的时候，突然人群有些骚乱起来。康熙警觉地四下张望，却只听见一声女人的哭喊划破空气：“老爷——”
众人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小翠跌跌撞撞地冲过来。她跑到了人群的最内层，又朝白桐哭喊了一声“老爷”。白桐看到她，向她点点头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小翠哭着将手伸向怀里，我本以为她要拿什么给白桐或是准备殉情，谁知她出其不意地从怀里掏出一面叠成小块的、革命军的军旗，突然抖开，高高举起，旗帜迎风招展。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我看到宇文翼昭的学生们，眼里都闪烁起泪光。白桐目光里含着深情，那深情是对旗帜也对小翠；林谦突然激动地大喊了一声：“敬礼！”这些青年的手臂都被绑着，却在林谦话音才落的刹那齐刷刷转头，向铁血十八星行注目礼。
“老爷，奴婢是个乡下丫头，不懂那些大道理，但奴婢知道老爷和这些大人们做的事情是为天下苍生，是好事，是死是活奴婢愿一直侍奉老爷！”小翠还有什么话要说，早被押送的兵丁抢上前来，一刀刺去，鲜血喷涌。旌旗随着小翠的倒地轻轻飘落，血色融合浸染在旗帜的鲜红。
小翠的尸体和浸满鲜血的旌旗一起被清理出场，围观人群很快恢复了原来的喧嚣。康熙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发生，微微摇头，半是自语、半是对翼昭感慨：“没想到一个丫头会做出这种事来，也非寻常女子了。可这个丫头如果能够好好将些圣贤之道说给她的老爷，好好劝着些，又何至于今天！”
康熙或许并不需要翼昭的回答，可她却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他们最初只是为学员甄选之事不平而已，这点在下也有所耳闻。对于这件事，在下倒是无所谓，不过他们是真正传道授业之人，有这样的想法倒也不难理解。可最后竟至于发展到要推翻清国，倒是在下意料之外了。”
不知康熙能不能从中悟出些什么，从而意识到一点关于君主专制的本质问题，翼昭却只能言尽于此，或许也只有不远处的我才能听懂。这样的结果也说明暴力革命推翻清朝建立共和，在康熙的时代实在不现实。那么她之后能做的，只有退而求其次，寻求合适的机会，谋求君主立宪——毕竟英国、丹麦等等国家也都实现了民主法治。
翼昭似乎竭力想要保持着冷静，然而看着她的学生一个个倒在屠刀之下，刺眼的血光终于还是灼伤了我的双眼，也一定是又一次刺痛了她的心。“先生哪里不舒服？”康熙看到宇文翼昭眼角渗出了一丝泪痕，有点狐疑地问。
对于康熙的狐疑，翼昭反而不再掩饰情绪，任凭泪水从脸颊滑落，答道：“皇上不必多虑。这些青年毕竟曾为特战事业与在下共同奋斗，尤其那两个一期生，还曾跟随在下南下抗击瘟疫，忆往昔，看今日，总是难免有些许感慨。”
特战学堂校长的这个理由应该是合情合理，康熙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点了点头，长叹一声：“朕看着这些曾经也救我大清子民于水火疫病当中的人，如今竟是这样，也有些唏嘘啊。”这话说完，直到行刑完毕大家回宫，康熙都没再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42、血荐轩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