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幸福逆着光》郝幸福

8、chapter 8

　　七年后

　　晚上的嘉陵，霓虹闪烁。

　　嘉陵最大的恋千年夜总会大门口，宝马、凌志、奔驰、凯迪拉克等世界名车排成了长龙。

　　一人多高的鲜花花篮筑成了一道花墙，无比醒目。

　　在恋千年夜总会门厅，两位身披红色绶带伫立在落地玻璃门前的迎宾小姐脸上是千篇一律的微笑。

　　前厅，在红色的羊毛地毯侧边，站着一位身材苗条、姿色出众的长发女子。

　　她就如一颗璀璨的夜明珠，辉映在霓虹闪烁的夜总会。

　　她频频向手持大红请柬走进来的宾客微笑致意。

　　而这些气派不凡的宾客们在这位女子面前几乎个个放下了架子。

　　她就是夏芷薰。

　　霓虹灯闪烁着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灯光不停地变换蹦跳着。

　　随着夏芷薰淡紫色的身影移动——

　　在夏芷薰踏过红色地毯，走上舞台时，灯光定在她身上。

　　“今晚在场的宾客都是恋千年最尊贵的白金VIP会员，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恋千年从一个小小的歌舞厅到现在嘉陵数一数二的夜总会，离不开你们，十年，是你们成就了恋千年，为感谢大家对恋千年一直以来的不离不弃，在恋千年十周年之际，今晚大家所有的消费全免，请大家玩得尽兴。”

　　夏芷薰的声音清脆地透过麦克风传出。

　　台下的掌声响起来，这时，一名服务员彬彬有礼地代客人向夏芷薰递上了一束鲜花。

　　夏芷薰朝站在角落里戴着墨镜的俊逸男子绽出一个美丽的笑靥，接着缓缓走下台。

　　灯光开始闪烁。

　　灯光被音乐控制着。

　　男男女女像鱼一样在池子里游来游去。

　　当抒情的乐曲响起的时候，灯光就暗了下去。

　　夏芷薰走到段哲希身旁，手中多了两杯红酒，她把其中一杯递给他，“哲希，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冒着生命危险来这里？”

　　段哲希回以微笑，“那是自然。”

　　夏芷薰望着台上的舞女，“你不怕被认出来？”

　　“所以啊——”段哲希稍微拨下墨镜，拉起她的手，唤回她涣散的目光，“芷薰，你是不是应该负责把我带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

　　“又不是我让你来的。”

　　夏芷薰没有动。

　　“夏芷薰，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吧？我可是怕你会寂寞才来的。”

　　段哲希拉下脸。

　　“这么热闹……怎么会寂寞？”

　　夏芷薰轻啜一口红酒。

　　段哲希无奈，放下手中的红酒，拉起夏芷薰就往厅外走。

　　“你干嘛？”夏芷薰瞪他。

　　“我送你回家。”段哲希把她拉出夜总会。

　　外面的空气清新。

　　“今天是恋千年十周年，我怎么可以先走？”她说。

　　“你看看你，精神一点都不好，干嘛还是那么爱逞强？累了就休息嘛。”段哲希把她硬塞进黑色的座车里，“你也不是铁打的，恋千年一晚上没你倒不了的。”

　　五光十色绚丽多彩的商店橱窗和霓虹灯在窗外一闪而逝，看到的是回忆。

　　监狱是阴暗脏乱的。

　　“你到哪里都拿着那张CD，让人看了就讨厌。”

　　跟夏芷薰在一个监牢的大姐大夺过夏芷薰握在手中的CD。

　　“这张CD有什么特别？能让你从进来就一直拿着，一直看着，不仅吃饭带着，连上厕所都带着？”

　　大姐大左看看，右看看，正愁没点刺激的打发时间。

　　“还给我！”

　　夏芷薰向大姐大伸出手。

　　“新来的，你敢这么跟咱们大姐说话，活腻了？”

　　另一个女生直接推倒夏芷薰。

　　夏芷薰站起来，也以牙还牙用力推倒那个将她推倒的女生。

　　夏芷薰是新来的，所有人都围上去打她一个，对她拳打脚踢。

　　少年监狱的监狱长在这时打开门，训斥几句后，把饭递到她们跟前，说：“吃饭了。”便离开。

　　夏芷薰明白了在监狱里谁狠谁就是老大。

　　她艰难地站起来，双眼狠狠地瞪着大姐大和其他人。

　　“看什么看？还没得到教训？”

　　大姐大随即把CD丢向夏芷薰。

　　夏芷薰反射性闭目，CD的锐角划开她额头的皮肤，开始渗出血丝。

　　接着，“啪”的一声，CD被一个女生用力一踩裂成了两半。

　　夏芷薰冲到女生面前，她发狠地揪住女生的长头发，把她推倒在地，狠狠地打，发疯似的打，又是打，又是咬，又是抓。

　　“她疯了！她疯了！——快来人啊！”

　　其他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想要围上来，故伎重施。

　　夏芷薰拿起刚才监狱长放在地上的饭菜往地上一砸，捡起碎片，用它在自己的右上臂狠狠地划下。

　　所有人都被她自残的行为吓到。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事比死更大！”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并不大，却镇住了所有的女生，“我可以玩命，不要惹我！否则，我会把你们通通杀掉！”

　　然后，她用满是鲜血的手拾起已经裂成两半的CD。

　　八月九日十点整，嘉陵坡里山监狱大门边的小门开启，夏芷薰从中走出来。

　　在踏出监狱门后，不理身后沉重的铁门砰然关上的声音，她抬起头来仰望一望无云的青天。

　　外面的天空更大，太阳也更暖。

　　不由自主的漾出笑容，她，终于出狱了。

　　夜深了。

　　她蜷坐在街角。

　　她的手轻轻地抚过已经有裂痕的CD。

　　好一会儿，她才像掏宝贝似的，把手机掏出来。

　　她握紧手机，没想到它竟然还能用。

　　火车站的候车厅可以充电，她看着手机闪光荧幕中的俊颜，她的笑容灿烂得过分。

　　一个黑影跑过，她的手一空。

　　她飞快起身，“有人抢劫！有人抢劫！”

　　她不要命地追着前方的人影。

　　但是，夜晚，人影很快跑到闹市混在人群中消失。

　　夏芷薰颓然地跌坐在地，泪划落脸颊。

　　没了……

　　没了。

　　什么都没了。

　　终于，她终于还是被老天爷抢得一无所有了。

　　放声大哭，她卖力地放声大哭。

　　哭累了，哭倦了，她就在马路上睡了一夜。

　　当眼睛再睁开时，那是一片耀眼的阳光。

　　天黑了就会天亮。

　　再痛苦，再难过，天还是会亮。

　　她抬眼，看到对街的CD精品店。

　　忘了擦干眼泪，她跑进CD精品店，寻找卡农的CD区。

　　她定定地望着CD架上那张标注着〈永恒国度〉的卡农CD，封面完全是跟殷殇送她的那张不一样的。

　　她就那样望着许久许久，还是伸手拿下了它。

　　“你要买这张CD吗？”一个温暖的声音传进她耳里。

　　她循着声音望去，一个俊逸的男孩对她笑。

　　她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男孩笑了。

　　“你要买这张CD吗？”男孩依旧笑，重复一遍。

　　她摇头，赶紧把CD放回原位，走出CD店。

　　“喂！喂！你等一下！”有人拍她的肩膀。

　　她转头，是刚才的男孩。

　　“有事吗？”她问。

　　他把那张标注着〈永恒国度〉的CD递给她。

　　“这张CD送给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明明很喜欢却没有买，但是，我想把它送给你。”

　　她没有接过CD，可是泪就这样决堤了，“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曾经送过我一张卡农CD，所以……因为是他送的，对我非常有意义，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这和我要这张CD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卡农是一个声部的曲调自始至终追逐着另一个声部，直到最后……最后快结束的时候，最后的一个和弦，它们就会融合在一起，好似永不分离。缠绵极至的音乐，就像两个人生死追随。”男孩笑道：“你的朋友送卡农给你，一定是非常重视你。”

　　夏芷薰没有说话，缓缓蹲下身子，身子抖颤地哭泣。

　　“人生总有不如意，别哭了，上帝关上了一扇门，它就会为你再开一扇窗。”段哲希笑得灿烂，很健谈，“我叫段哲希，是嘉大表演系的学生，今年二十二岁，家中一父一母，还有一个妹妹，呃……学习成绩优异。梦想是成为真正有实力的中国实力派著名男演员之一，住在西起街二十五号左侧。”

　　她抬起头来，看了他好久。

　　他也没离开，笑容可掬地面对她。

　　后来，她说，“我叫夏芷薰，今年二十岁，因为杀人，是未成年而且是防卫过当坐了三年牢，昨天我刚出狱就被抢劫，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梦想，什么都没有。”

　　她知道，没有人会愿意和她这样的人有交集。

　　段哲希确实愣了好一会儿，可他没有离开。

　　“我这样的人会带坏你的。”她说：“你这种乖乖牌最好是离我这种人远一点。”

　　“相遇就是有缘嘛，你看多一秒或少一秒，我可能都不会遇见你，对不对？”他笑。

　　她随即愣住，“你是谁？”她突然问。

　　为什么会似曾相识？

　　“段哲希，段哲希，段哲希，记住了吗？”

　　她想，她永远都会记住他给她的那个笑容。

　　人生的转折往往在刹那间。

　　夜晚，嘉陵的夜市繁华。

　　夏芷薰突然在一家灯光璀璨的夜总会门口停下，恋千年。

　　“你干嘛？”段哲希拉她，“你不会是想在这种地方上班吧？”

　　夏芷薰反拉着段哲希走进夜总会。

　　“芷薰，没钱进来这种地方就是一个字。”

　　段哲希战战兢兢地跟着夏芷薰走进夜总会。

　　“什么字？”夏芷薰回过头问。

　　“死。”段哲希发出一个冷笑。

　　“你怕死就回去。”夏芷薰白他一眼。

　　见段哲希不说话，夏芷薰回头，是一个很美丽娇艳的女人。

　　“小妹妹，这不是你来的地方。”美丽的女人对夏芷薰说。

　　夏芷薰望着美丽的女人，女人的气质让她尘服。

　　“请问，怎么样才可以赚到像你这么多钱？”夏芷薰问，“我想要用最快的速度赚最多的钱！”

　　美丽的女人拿出一根烟，点上，“妹妹，如果说要赚钱，夜总会当然是赚男人的钱。”

　　“请问，怎么样赚？”夏芷薰问。

　　美丽的女人仔细打量夏芷薰片刻，吐出一口烟雾，笑道：“有胆量，有魄力，我喜欢你，第一眼我就觉得跟你投缘。”所以才会叫住她。

　　“要怎么赚他们的钱？”夏芷薰在意的是这个。

　　美丽的女人笑，“干这一行的，最关键的在于要有驾驭男人，控制场面的能力。在对待浪漫的态度上，来这里开销的这些男人和我们女人迥然不同。在追逐女人时，他们会有污秽思想，不顾体面，活脱脱像一只狗。他们要的是你的身体，明白吗？小妹妹？”

　　夏芷薰听后，拉起段哲希就走。

　　“就说这里哪里会有适合你的工作！”

　　段哲希反拉住夏芷薰加快步伐，因为他一刻也不想呆在这种有着堕落标志的地方。

　　“小妹妹！”美丽的女人叫住夏芷薰。

　　夏芷薰停下脚步，回身。

　　美丽的女人望着她，意味深长，“我说过，来这里的男人像一只狗，你如果能够像杂技团的训狗师一样，那么，他们就是一只温顺的狗，被你吃得死死的。反之，他们才会像一只凶狠的狗，把你啃得一滴不剩。”

　　夏芷薰认真地望着美丽的女人，“你可以训练我吗？让我成为最优秀的驯狗师。”

　　“当然。”美丽的女人自信一笑，“明天上午九点，来这里找我。”

　　然后，美丽的女人翩然离去。

　　“夏芷薰，我错看你了！”

　　段哲希狠狠地说完便不再管夏芷薰，自行快步走出夜总会。

　　出了夜总会，夏芷薰费了一些功夫才追上段哲希，“哲希……”

　　她拉住他。

　　“夏芷薰你为了钱要出卖自己吗？像你的母亲一样？”

　　段哲希口不择言。

　　夏芷薰抬手狠狠甩了段哲希一个耳光。

　　“你竟然拿别人对你的真诚来狠狠地洒盐？！”夏芷薰语气干涩。

　　段哲希不说话。

　　夏芷薰吼道，“你不是我，你不会了解，没有亲人，没有依靠，连梦想也越来越远的时候，活着是为了什么，就会找不到目标，到底是为什么而奋斗也不知道，这样的感觉……这种无助的感觉……你根本不明白。”

　　段哲希也吼道，“但是，你出卖身体，用身体去换金钱就会知道目标，就会不无助了？”

　　“我不会出卖身体的，你要相信我。”夏芷薰声音软下来，她知道他是关心自己，“有了钱，我才能做我想做的事，人要有生存的意义才可以活下去。”

　　段哲希不赞同，“芷薰，我很担心你，梦想实现的方法有很多种，不要选这么冒险的。”

　　“要想钱来得快，当然就要有甘冒风险的胆量！”她的声音坚定，“你不要忘记我曾经在监狱呆过。监狱就是人间的地狱，所以……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地狱还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