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幸福逆着光》郝幸福

10、chapter 10

　　偌大的会议室，十几人正襟危坐，听着长桌正上方男子的讲话。

　　讲话的男子，正是殷殇。

　　“中央在全国范围内开展扫黄专项行动。根据中央要求，信息产业部、中央宣传部、公安部、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最高人民检察院、最高人民法院、国家新闻出版总署、□□法制办公室联合成立了此次专项行动的协调小组。”

　　殷殇让秘书把资料分发给在坐的每一位机要关员。

　　“此次专项行动分三个阶段进行：3月下旬4月中旬，制定专项行动工作方案，提出具体措施和行动计划。4月中旬到年底前，对夜总会、舞厅、KTV、迪厅这些比较容易发生情·色·毒交易的场所予以摸底排查，对违法违规经营的场所予以查处。”

　　殷殇说完，扫视全场，“大家有什么想法？”

　　副政委李志洲说，“我认为我们第一个要予以排查的对象应该锁定恋千年夜总会。”

　　殷殇示意李志洲说下去。

　　李志洲说，“恋千年是嘉陵最受瞩目的夜总会，先对它进行排查，可以让市民知道我们无论是地头蛇也好，还是小角色都一视同仁，再者，如果恋千年没有任何违规的地方，就会是一个榜样，一个模范。如果恋千年进行了违规交易，那么，也可以给其它违规场所一些警示，毕竟大小通吃是不可能的，总会有漏网之鱼。”

　　其他在场的人也皆对李志洲的说法表示认同。

　　“李政委，关于排查恋千年的事情，就由你牵头跟公安部的同志一起行动。”殷殇说，“其他人拟出计划，这次的行动要快、狠、准。”

　　“散会。”

　　殷殇率先起身，走出会议室，秘书则是紧跟在后。

　　樱花怒放的时节。

　　夏芷薰刚进恋千年，管事就匆忙地迎了上去，“夏总，李副政委带人来说要进行排查，骚动很大，客人都觉得被打扰了。”

　　“有搜查证吗？”夏芷薰娇美的脸蛋面无表情。

　　管事说，“有的。”

　　“那就让他们查。”

　　夏芷薰的话才刚落音，就从内厅传来一阵骚动。

　　十几名警察依序抓着几名女子和几名男子。

　　女子和男子的头都用布罩着，走了出来。

　　李志洲走在最后。

　　夏芷薰认出他，向他走去，“原来是李副政委，好威风凛凛。”

　　李志洲扬起一抹笑，脸上的赘肉堆积在一起，眼睛闪过一抹精光，“原来是恋千年的夏总，真是千年也难见一回。”

　　“这是？”夏芷薰指了指骚动。

　　李志洲笑道，“夏总不会不知道政府现在最重要的专项打击行动吧。”

　　夏芷薰说，“我只是想向李副政委确认一下，刚才被抓走的是恋千年的小姐吗？”

　　“我想应该是。”李志洲满是得意。

　　夏芷薰明知故问，“那可以问李政委她们是犯了什么罪要被警察抓？”

　　“扫黄的意思夏总不会不知道吧。”

　　“不会是李政委故意陷害吧？我们恋千年可是打得响的老字号。如果从事这种事情，政府会第一个拿我们开刀，恋千年就是因为一直没有出现过这种事，所以才得以生存。”

　　夏芷薰止住了笑，把话挑明。

　　李志洲笑笑，“夏总真不是明白人。”

　　夏芷薰脸色略变。

　　李志洲故意抬手看了看表，“法庭上见了，美丽的夏总。”一语双关，“年轻人啊，做事就是爱不顾后果的胡乱冲动行事。”

　　李志洲带着警察走后，管事慌乱地来到夏芷薰身边，“我们这里的小姐是禁令做黄色交易的，怎么……”

　　夏芷薰目光清冷，“恋千年树大招风，会成为政府的开胃菜不足为奇，只是这个李副政委比较棘手，他很显然是冲着恋千年来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管事询问。

　　“静观其变，对付这种人就得用同样的方法，以牙还牙，让小姐们洁身自爱，否则，再发生这种事，我也保不了她们。”

　　夏芷薰说完，便转身走开。

　　管事叫来所有小姐。

　　夏芷薰拿出手机，对着手机说了几句话，然后笑着挂断电话。

　　她夏芷薰也不是吃素的。

　　嘉陵数一数二的高级餐厅的包厢里。

　　“夏总会约我，还真难得。”李志洲入座。

　　“要约李副政委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得过五关斩六将。”夏芷薰笑。

　　“夏总约我，是为着什么事？”李志洲开门见山。

　　夏芷薰从皮包里取出一盒录像带递给李志洲，笑道：“其实，大家各退一步，日后好相见嘛。”

　　“这是什么？”李志洲有不好的预感。

　　夏芷薰优雅起身，“这顿饭看来还是李副政委一个人吃会比较好，我就不扫李副政委的雅兴了。”

　　“你……”李志洲捏紧录像带，他已经大概猜出所以然。

　　“李政委年纪也不小了，但是雄风不减啊。”夏芷薰话中有话。

　　她打开包厢的门，离开。

　　走出包厢，她拼命地压下心中恶心的感觉。

　　总是会有一些人明明是肮脏到不行却依然心安理得地装着正人君子的脸孔。

　　真的是让人恶心。

　　阳光总是那么明亮。

　　一切罪恶，在它的照耀下，也就无所遁形。

　　李志洲把录像带往地上一砸，低咒，“可恶！夏芷薰，总有一天我要整死你！”

　　殷殇笑着敲敲门，“是什么事让我们的李副政委这么生气？”

　　李志洲不慌不忙地拾起地上的录像带，放进抽屉，笑道：“什么风把殷政委吹到我这里来了？”

　　“还不是李副政委这股旋风。”

　　殷殇随意地坐在真皮沙发上，俊逸的脸孔似笑非笑。

　　“怎么说？”李志洲问。

　　殷殇随意地拿起一叠报纸翻阅，“李政委把从恋千年抓回来的人又以抓错而放回去，搞得大家纷纷来问我，那我也想问李政委原因。”

　　李志洲尴尬地笑了，“只是误会一场。”

　　殷殇放下手中的报纸，笑着扫向李志洲，“今晚我和你们一起去看看嘉陵最出名的夜总会，怎么样？”

　　李志洲的笑有片刻僵硬，但很快就消失被笑容取代，“殷政委也对那种声色场所感兴趣？”

　　殷殇的俊眸望着李志洲，给他一个俊逸的微笑，“以前确实是不感兴趣的，但是，现在有点感兴趣了。”

　　夏芷薰把报表往地上一扔，看着眼前站成一排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营业额为什么会一落千丈？！”

　　“报告夏总。”经理战战兢兢地说，“因为……最近政府的排查，让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不敢来了……怕污染自己的名声……”

　　叩、叩、叩——

　　敲门声猝然响起。

　　“进来！”夏芷薰的情绪并不是特别好。

　　管事汇报，“夏总，政府又派人来检查了。”

　　“这还有完没完？！”夏芷薰的耐心用尽。

　　她扔下一群人，大步率先走出办公室。

　　夏芷薰深吸气，深呼气，调整好情绪，这才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

　　“你们去一楼，你们去二楼……”殷殇指挥着一群人。

　　听到声音，夏芷薰怔住。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背影一动不动。

　　殷殇无意回头，似有感应。

　　他的视线与夏芷薰的对上。

　　只是三秒，他转过头，继续指挥。

　　夏芷薰抑下所有的复杂情绪，她扬起一抹最完美的笑，一步一步走近他。

　　“是殷政委吧，我是恋千年的老板。”她说，眼眸带笑，望着他，“夏芷薰。”

　　殷殇没有理她，继续指挥，仿佛自己根本与她不相识。

　　夏芷薰的心似被什么用力地捶了一拳，疼痛起来。

　　其实有想过很多种他们见面的情景。

　　但是……真的没有想过会是这种。

　　她知道他在哪里，却一直没有找他。

　　因为她怕自己会在他脸上看见疏离的情绪。

　　就像如此这般。

　　她的心如刀绞。

　　这么多年来，她没有一刻忘记他。

　　她一直盯着他看，目不转睛。

　　终于，他指挥完毕。

　　“殷殇。”他的声音冷漠，伸出手。

　　“夏芷薰。”她的声音微颤，握住他伸出的手。

　　而后，他转身。

　　“殷殇……”夏芷薰下意识喊。

　　殷殇转过身，看着她。

　　“殷政委，这样的检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的客人和营业额。”夏芷薰平声道，抑下所有的难过，“这还要不要我们做生意了？”

　　殷殇望着她，“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是吗？”

　　她问，“那为什么恋千年是数不尽的大小夜总会里面受骚扰最严重的？”

　　“骚扰？”殷殇扬起一抹俊逸的笑容，“夏小姐说得太严重了一点吧。”

　　夏小姐？

　　夏芷薰的脸色有些微苍白，脱口而出，“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殷殇有片刻怔愣，但只是一瞬。

　　他的神色淡漠，静静看了她半晌，然后说，“如果恋千年确实没有问题，我们会酌情减少检查次数。”

　　接着，他背对她。

　　“谢谢……”夏芷薰说，“殷政委。”

　　相遇了，她期盼这么久的奇迹发生了。

　　可是，她却宁愿从未发生。

　　这样，她至少还可以幻想。

　　如果我真的忘记，而你是不是会在意。

　　殷殇拿起秘书搁在书桌上要他过目的文件翻了翻，然后烦躁地甩开文件。

　　他找不到焦点的黑眸无力的飘向窗外。

　　脑中闪过许多不连贯的画面忽快忽慢。

　　他倚墙闭上眼。

　　刚回来的时候，他常常对着头顶的蓝天，身边那些似曾相识的树木怔忡失神。

　　后来，遇见一些不曾相识的面孔，填满从前的记忆。

　　曾经的，欢乐，忧伤，喜悦，痛苦。

　　终于只剩下一些淡淡的影子。

　　以为就算再见到她，他也可以毫不在意地跟她打招呼了。

　　没想到，再见到她的那一瞬，他的心还是被隐隐牵动了。

　　左心房隐隐作痛的难受。

　　原来，那抹影子没有消失，只是轻轻地蒙在了心口的某个地方。

　　他不去碰，不去看，不去掀，更不去触碰。

　　反复结束的事物，像缤纷的樱花，像缠绵的细雨，像冬日的暖阳，延长了，结束了，然后又是新一轮的开始。

　　那丢掉的爱情呢？也可以有新一轮的开始吗？

　　他不以为。

　　时间在变，世界在变，人在变，心在变。

　　爱情是双方的事，一方未变，不代表对方也不变。

　　倏地，一股深深的疲倦，席卷他。

　　他，她，他们都变了。

　　他们的身边唯一没有改变的。

　　恐怕也只有时间不停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