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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水镜山庄 ...
次日,我早早起身,轻手轻脚地绕过外间里睡得香甜的青衿和念之,刚要随着早早等在院子里的爹去庄子上溜达几圈然后回来等白楚一起去水镜先生庄上,忽然被一个略带严肃的声音叫住:“阿皎,过来到娘这里。”
我有些发愣,以为娘要和我们一起去庄子里,活蹦乱跳地走到娘面前问:“娘平日不是一向不喜欢早起,怎么今儿个早早起来要和我与爹爹一起出门去啊?娘可一定要去看看女儿造的投石车!还有早上的黄家湾,虽然不及我和伯符兄去的那处山上风景秀丽,但是也是极美的!”谁知我娘她一把把我拉进屋子里,顺便命跟着她的贴身侍女明霜姨关好门守着,对着我的脸就开始一通收拾。
我满头问号,奋力挣扎,苦苦哀求,终于在我爹渐渐远去的安慰声和明霜姨坚定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我娘一边向我的脸上敷着粉一边不满地抱怨:“你看看你这丫头,成日里疯着跑,晒成这个样子!都怪你爹,说什么我黄家女儿就应该学识渊博,不拘于闺阁,不拘成现在的丑丫头了!”娘在我的脸上一阵涂脂抹粉后终于放过了我的脸,还卷起我俩的袖子来让我看看自己和她的肤色差了多少,我看着我那被晒得有些黑得胳膊和白的几乎发亮的娘的手腕,默默支着腮帮子叹了口气,任由我娘在我的头上继续施为。
罢了,娘这个人吧,一向就是家里人心尖尖儿上的宝贝,小时候外祖父宠着,成婚后爹爹宠着,我能怎么做呢?不用想,必然也得宠着。
“我女儿怎么会丑?那些夫人媒人都躲着,却真让人生气!”娘絮絮叨叨地为我挽发,边挑着簪子边对旁边的明霜姨抱怨,明霜姨也笑应着。
收拾好我的脸和头发,娘又去衣柜里找了一套襦裙——竹叶青的内搭、白色外襦,配上浅青色的裙子,倒是适合新春的装束。
明霜姨和娘帮着我穿好裙子,我望向镜子中的女孩儿——娘只扑了浅浅的一层粉,又为我把眉毛勾勒成远山模样,多了几分清秀气,镜子中的少女肤色健康,面颊有淡淡地一层红晕,眉宇清秀,一双眼睛亮亮地看着,有些发黄的头发被竹簪子挽起来,窗外的太阳攀过簪头的绿玉竹叶,打在头发上,把黄发染成了金色。我看着娘一脸骄傲地瞅着我,也颇有些得意地低头笑了。
“小丫头略略打扮便很美,青春和春色便已经很好,不需要再浓妆艳抹了。”娘刮刮我的鼻头。
“听说白楚要带你去水镜庄,前几日你小姨来此,说这是水镜先生定居荆州的宴席,到时候你刘家的几位表兄妹、蒯家的小子和姑娘,还有庞德公家的公子们和水镜先生的高徒都要去的。此番能不能找到你中意的人娘倒不在意,只是那蒯家姑娘小时候就说你丑,这次去再出言伤你,娘可不想你受欺负。”娘拉起我的手温和道,“平日里,娘说着让你找个好人家早早嫁了,可说归说,你要是真的嫁了,娘也不舍得。”
我看着眼前的母亲,心中暖暖的。其实娘一直很爱我,我都知道。当年拜师学习君子之道,娘表面上不理解,最后还是同意了。她其实不是个只知道规矩守礼的母亲,她和爹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护我一生平安周全。
“谢谢娘!”我抱着娘撒了撒娇。
“阿皎丫头!快点出来了!”白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跑出门,到屋子里拿了荀彧给的十里香放在贴身的香袋里,便跑向了门口的马车。
“阿皎丫头今儿还装扮了一下,”白楚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点着头说,“嗯,素雅活泼,倒像个大姑娘了。”
“我都快十六岁了,早就是大姑娘了!”我回他。
白楚摇头,“你十五岁的时候还同念之一起爬树掏鸟蛋,每次我只要让你造器械就一身泥土木屑的回来,都成小花猫了。还在这里和我嘴硬说已经是大姑娘了,哪个大姑娘十五岁还脏兮兮地爬高上低?”
我看着他滔滔不绝,大有准备翻旧账的架势,于是连忙打住他的话头。
“这个水镜先生是何方高人,怎么来荆州呢?”我转移话题。
白楚听我问,便开始和我讲水镜先生的故事。
“水镜啊,名叫司马徽,说起来,和你的故交那位奇才郭嘉,还是同乡呢!他之前在颍川阳翟隐居,庞德公和我有一次借宿在他的庄上,这便认识了。他这个人啊清高拔俗,自己在田间地里劳作,亲力亲为,从来不因自己有知识有地位轻慢那些农人。他为人很好,据他家的老仆说,有一次他们庄子的邻居丢了一只猪,以为是他家新买的那头,便神气十足地来要,水镜也不论辩,只让邻居把猪牵走了。过了几天,那人又得到了先前丢失的那头猪,急忙将他的猪送还,并磕头自责。水镜不但没有责骂他,反而感谢他把猪送了回来。”
我听得津津有味,不禁赞叹:“这位水镜先生倒是好气度,真真是个好人!”
白楚听我说到“好”又想起了一件事,继续说道:“阿皎丫头这却神了,这水镜,还真有个‘好好先生’的名儿!在颍川士子中流行品评人物,文若那时候便被评为‘王佐之才’。有一次我恰好在水镜家中,那天很多名士一齐来拜访他,请他品评当时人物。只要被问到,水镜便一律回答,‘这个人好,很好’,他夫人就劝他说点具体的,说他一律都回答‘好’怎么行呢?水镜听了,也回答他夫人道:‘你刚才说的话,也很好。’”
“哈哈哈哈哈哈,这样有意思的先生,我倒是更想见一面了!”我听了这些有趣的故事,未见其面,先不由得对水镜先生其人产生了亲近之感。
车行到水镜庄门口,白楚和我便下了车。白楚看看太阳,说和庞德公约了时辰,要在庄外等着庞德公一起进庄子,让我拿着请帖先去庄子里走走逛逛,我便答应了,往庄子里走去。
入了庄子大门,展眼便是一片农田,来来往往的农人在田里耕种忙碌,有孩子在田埂上跑着玩儿,我看着男孩追着女孩,经过我的身边就要穿路而过。正在此时,一辆马车冲了过来,我急忙上前一步拉着女孩,男孩不妨,头撞在了女孩的背上,那马车行得很快,带起的灰尘进了女孩子的眼里,一时间,男孩女孩都哭起来。
“不哭不哭,姐姐给你吹吹。”我无奈地拉着小女孩给她吹眼睛,一边的小男孩看见也止住哭,关切地看女孩。
吹出女孩儿眼里的沙子,又看了看男孩儿的额头——没撞出肿块,只有些发青,我随手掏出药膏为他涂上,一边一个拉着他们俩,边带他们走到田埂上边交代:“大路上车多马快,以后没有大人在不要在大路上跑着玩儿,多危险啊!”两个孩子心有余悸地乖巧点头,我让他们在田埂上站好,接着蹲下来从袖筒里拿出走之前念之非要塞给我的糖果布袋,一人分了一颗糖。女孩接过糖害羞地笑了,男孩把糖塞在嘴里,忽然亲了我的脸一下,而后边跑开边喊“谢谢姐姐!”女孩有样学样的也亲了我的脸颊然后跟着男孩跑开,我起身,愣愣地看着他们的背影,鼻尖还有一丝糖果香气。
心下很是开心的我抖了抖自己被灰尘粘上的衣摆,哼着小曲一边继续走着,一边也奖励了自己一颗糖。
走到田野尽头,便看见两辆车停在一处园子门口,一辆车便是刚才特别快的那辆,蒯家姑娘从车窗探出头来,瞧见我又放了帘子。赶车的车夫抱歉地看了我一眼,我却也不好责怪车夫,只能看另一辆马车是谁的——不必细看,只看到车檐挂着的那样照摇的四个大金铃铛,我便皱了眉头。这车我认得,是我表弟刘琮的。十四岁的孩子,却是我和爹极其不喜欢的那种人:奢华铺张,骄傲且自矜身份,明明不通文墨,偏偏爱班门弄斧。也许是老来得子,又特别宠爱我小姨的缘故,我这个表弟,被我那位官居州牧的姨丈纵得不成样子。
果然,刘琮慢条斯理地从马车上下来,身边两个侍女,一个擦汗一个喂水果,这哪里像是来拜先生的?倒像是来当先生的!
我也不上前,倒是刘琮先看到了我,走过来冲我点点头,喊道:“表姐!”我微微行了个礼不再理他,他却在一边喋喋不休:“这水镜先生有什么学问,不过一酸儒,爹非要我来拜他,还说什么礼数,真是无聊透了!不过是水货一个,又是什么破镜子的,无趣无趣!”说着便唤了驱车的随从来敲门通报。我听到刘琮出言冒犯,更是皱眉不已,开口让他闭嘴:“琮弟还是少说些话,礼数规矩些,当心访客听见了看见了传起来,到时候姨丈又不许你出门!”刘琮悻悻地闭了嘴,那随从对着一位刚刚从田里扛着锄头到门口准备进去的一人吩咐道:“唤你们主人水镜出来,就说刘表家二公子特来拜访,请他前来迎接。”
那人闻言脚步顿住,继而回身看向我们这边。我见他神情散朗,眉目清雅,看上去和父亲差不多的年纪,身上的衣料虽然粗糙,但却整洁,通身的气质丝毫不像庄稼汉,心里便有了猜测,于是上前行礼:“您便是水镜先生吧!我是黄阿皎,家师白楚带我特来拜会,路上讲起先生风姿,阿皎心驰神往,恨不能立刻见您,如今一见,您果然如我所想一般亲切!”他乐呵呵地让我起身,拍拍我的手,说道:“好、好丫头!我见了你,也很是喜欢!”我听他已经开始日常“好、好”了,便打趣,“师父早说您是‘好好先生’,我可也算是亲眼目睹了!单听您这句‘好好’啊,心里便也痛快了!”
我俩在这里笑着,刘琮和刚下了车的蒯姑娘也走上前来,蒯姑娘身后跟着的是蒯家哥哥蒯祺,他为人倒是很好的,只是对这个妹妹也无奈。
“你说自己就是水镜先生?”蒯姑娘一脸嫌恶地看着水镜先生。
我出言道,“这便是先生了,蒯妹妹应当行礼才是。”
“怎么可能?”刘琮也走到近前,“你分明是个种地的老奴才!怎么敢自称主人姓名?真是刁奴!呸!”我挡在先生身前,怒气冲冲瞪着刘琮,刘琮见我面色不善,这才没有啐水镜先生。
“我方才同你讲了什么?这片刻便忘了?琮弟,即便真的是种地的农人,那也不应如此辱骂!若不是这些人为我们种地劳作,一年四季早出晚归勤勤恳恳,你现在能这般舒舒服服地当州牧儿子坐享其成?你且做梦去吧!”我脾气一上来便开始教训他,顺便冷冷地看了蒯姑娘一眼,身后的水镜拍拍我的肩,示意我同他一起进园子里去,于是我便留下他们在门口,随着水镜先生一起进了门。
“丫头为老夫仗义执言,可也别忘了荆州牧刘表的身份。”水镜先生将手里的锄头和菜篮递给我,我乖巧地边接过,边点头回应。
“徽一辈子都是‘好好先生’,可不也是因为那些所谓名士的跋扈嚣张?”他到了门前看我,我回他“阿皎受教!”这时候一位身穿布裙的女子迎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少年。少年看上去有些木讷,但十分面善,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便听见水镜先生问,“怎么,阿皎你们认识?”
少年人听见我的名字,也上下打量着我。
“似乎是在哪位伯父的府上见过,却不记得了。”我回。
少年人却似乎认出了我,便对我行礼,我也回礼于他,起身时只听他说:“我们在伯父的府上见过的,阿皎妹妹,我是庞统。”
我想起来,那是八岁的时候去庞德公府上玩耍,当时山民哥哥、我和庞统一起上树掏鸟蛋,山民哥哥淘气,和我下了树便想着捉弄一下庞统,庞统有些畏高,在树上紧紧抓着树干。山民哥哥要拉我回屋子,我看见庞统趴着身子都在抖,心里不忍就推说自己去茅厕,偷偷找了庄户救了庞统下来。他从树上下来腿都软得站不住了,怀里的鸟蛋还珍而重之的护着。
“我想起来了!你是阿统哥哥!”我开心地看着他。
少年有些脸红,“士元,阿皎唤我士元就好。”水镜先生笑吟吟地和夫人进屋去了,留下我饶有兴趣地询问那颗鸟蛋最后的结果。
“我放在家里的鸡窝里孵出了小鸟!”庞统有些孩子气的炫耀。
“母鸡居然愿意孵它!”我感叹。
“可是后来小家伙想和小鸡一起吃饭,母鸡便看出这只和其他的不一样了,于是很是护食的排挤它。”庞统垂下眼。
“后来呢?”我问。
“后来它渐渐长大了,既不会飞,也没有鸡的体型,有天早上,我去给它喂小米粥,发现它已经死了,身上的羽毛七零八落,还有被啄过的痕迹。”他似乎回忆起了很痛苦的经历。
“唉。”我叹气,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小凤凰,小丫头,你俩叹什么气?”水镜换了一身衣服,出门来问。
换好衣服的水镜先生,之前被掩饰的通身气质已经全出,像是一株淡雅老梅。
他笑着让我们跟着他,便再次出了门。
刘琮见他换了衣服,看他气质已和方才不同,但看样貌也知道这人便是方才的老农,便只能起身向水镜叩头并道歉。水镜忙扶起刘琮,对他说:“您不必这样,我为此感到十分羞愧。我自己耕作,唯有您了解我。”我不愿和刘琮多言,只是水镜先生这样温润如水的回应,倒也让我不再为这事而感到别扭了。
“哟!德操兄!”此时白楚也走过来,身边是同样步行而来的庞德公,还有我那位姨丈的长子刘琦,在庞公身后和山民哥哥一起不远不近地跟着。
水镜先生笑着带我迎了上去,白楚看见我有些得意地问水镜先生,“怎样?我这徒弟可还入得了德操兄的眼啊?”我跑过去对着白楚做了个鬼脸,快速行了一礼就挎住庞德公的手臂撒娇道,“伯伯你看我师父,我这样乖巧伶俐还日日嫌弃我,您可是最偏疼小阿皎了,快替我罚他!”庞德公是我很亲近的一位叔伯长辈,也是颇和蔼的一位长者。他见我撒娇,乐呵呵地拍拍我的手,假作严肃地盘问白楚,“伯衍啊,你怎么欺负我这位侄女了?嗯?我们阿皎的小字‘月英’还是去年及笄的时候老夫给她取的呢!这么伶俐的丫头,你可不许说她,不然,我便向黄贤弟讨来自己教养着。”
白楚无奈:“兄长且看如今,我哪里有机会欺负她啊?”
水镜也笑着说,“这样机灵的丫头,明儿个若是你想换个师父了,到水镜伯伯这里也行!”
庞德公开怀,“德操兄怎么也要同老夫抢着当阿皎的师父?”
接着我执晚辈礼稍稍退后,和山民哥哥,刘琦见礼,同他们一起随侍在后。庞统也不知道何时站在了我们身边,刘琮和蒯家的远远跟着,似乎因为方才的误会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一行人走进小院。
“山民哥哥,听说你已经定亲了。什么时候我才能去喝你的喜酒啊?”我兴冲冲地问。
庞山民和我算是一起长大的兄妹,他弹弹我的脑袋,无奈道:“这种事是父母决定的日子,你这小丫头又在乱问了!”
“那哥哥喜欢新娘子吗?嫂子是不是很美啊?”我刨根问底。
“你这小丫头只会嘴贫,偏父亲和黄叔父、白叔叔还惯着你,我看啊,你明儿个可一定得找到一个如意郎君能制住你的!”庞山民摇头。
“说着你的亲事,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我不满,心中却开始暗暗想我要找的夫君的样子:要高一点,不需要特别漂亮,但气质得有,家里穷一点也没关系,但需得有文墨,若是会和我一起钻研木工,那便更好了。最重要的,是他也得喜欢我,不然两人相对无趣,倒不如一开始便各自安好。
想着自己的心事,我也忘了反驳庞山民,只听他继续问庞统:“士元啊,诸葛亮那小子怎么还没来?”
庞统拉拉我,咳了一声,回道:“瞧瞧,阿皎丫头一问,山民哥哥便想起他那位定亲的新娘了。”我等着庞统继续说下去,“丫头是不知道,这诸葛亮的二姐姐,便是咱们未来的嫂子!”
“哦~”我意味深长地配合着庞统看向庞山民。
“你们两个!居然学会拿我取笑了!”庞山民作势要打,我俩笑着跑开,庞统边跑边说:“阿亮说他晚些到,均儿有些发烧,他去城中拿些药再来!”
而后带着我跑到了院子后面,除了后门,走过一片竹林掩映的小路,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樱花林纷纷入目。落英缤纷,如一片粉云般争先恐后地涌入眼中,我叹了一声:“真美啊!”庞统带着我走到林子里一块巨石边,从巨石下面的樱花树下挖出两小坛酒递给我一坛,自己拿了一坛,我二人一前一后地踩着小石头上了巨石,我站起来,他坐着饮酒,我回头看他,开心道:“士元你可真会找地方,这处风光果然极好!”
庞统没有回我,只是饮酒。
不多时,一位小童来寻庞统,说水镜先生有事找他,需他去藏书阁寻一样书。庞统问我可愿同行,我贪恋美景想多呆一会儿,便摇头婉拒。
“士元且去,我还想在这粉黛深处多休息片刻!”
“那我回过先生再来寻你!”庞统随着小童走了。
我走到巨石边上,迎着香风坐下来。春日三月的春风和煦温柔,轻轻拂过我的衣袖,我闭上眼,仿佛置身于春日的江南山中、雒阳城头。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我正闭眼享受着,却听见一个低沉的、富有磁性的声音自下方传来,睁眼时,鼻尖上一只蝴蝶振翅而飞。
低头看去,那声音的主人站在樱花树中笑着抬头看我,我一时间竟有些怔忪。
那人身穿一袭青灰色的衣服,头发一半用竹簪束起,一半披在身后,微风吹动着发丝,衬得他原本白皙的面容更加白皙了几分。他的那种白皙,仿如玉璧,白得温润。他看起来个子很高,站在樱花之间,就仿佛松柏一样挺拔而峻雅。他双眼清澈犹如一方深潭,亮亮地看着我。我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哭,我见到他,就好像是认识很久的一位故人,忽然拨开了生生世世的时间走来了我的面前。但其实我与他,素昧平生。
站在林中的诸葛亮,看着巨石上坐着的姑娘青衫青裙,黄发被风吹起,鼻尖上的一只蓝翅蝴蝶也在她睁眼的时候飞走。她看着自己,眼波干净地没有一丝杂质。她似乎有些想哭,却看着他冲他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左眼角便逸出了一滴泪珠。他忽然心头一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不禁出言问道:“姑娘,我们,见过吗?”
我摇摇头,摆着手笑他;“不曾见过,却仿佛故人似的。既然有缘,不如认识一下?”
他笑笑,到了庞统刚才挖出酒的地方,也挖出了一坛酒,上了石头。
“我叫黄阿皎,你呢?”我往旁边挪了挪,他和我隔了酒坛坐下。
“诸葛亮。”他看着我回道。
“!!!”我忽然想起昨日见到的水车。
“你是不是住隆中?最近造了新的水车?”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现在有多亮,诸葛亮听我这么问,也反问我,“你是不是那个造出来风力水力水车的那个黄家姑娘?”
“?”我不淡定了,“你知道我?”
他喝了一口酒,笑,“当然,我那水车还是在你的基础上改进的,只是加了几个齿轮,减轻了人力罢了。”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了图纸,细细的把他改动的一处一处指给我看,边指边解释功用。
我听完他的设计,几乎是思路大开,连忙掏出自己最近研究的投石机图纸给他看,“你看,如果按照我现在的方式,投石机只能攻打城墙比较矮小的城头,若是如雒阳城那样的高墙就上不去了,你能不能想个法子,让这高度可以调节?”
诸葛亮看着我的图纸陷入沉思,不一会儿,先给了我几个省力的方法,然后我和他讲了我的几个设计方案,他一一摇头告诉我哪里不可行。
天才啊!这位诸葛亮!也太聪明了吧!我一边大脑飞速运转一边忍不住赞叹。
“阿皎、阿亮,你俩怎么遇见了?”庞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上了石头,盘腿坐着从身后出声问我俩。
“士元!你且稍后,我俩在研究这个投石机!”诸葛亮出声阻止庞统讲话。
“我想出来了,你看看这里加一个轴承,然后这边加一个木杆,如何?”我比划给诸葛亮,他反驳我,“不妥不妥,亮以为这样要费的力就大了。”
我俩你一言我一语,总算理出了一个大致的思路,我收好图纸,答应他回家画一份给他继续研究。
“礼尚往来,我也把水车图纸给你一份,到时候我俩一起完善!”诸葛亮笑着回我。
庞统无奈托腮,“什么投石车水车的,你俩在这里都聊了两刻钟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无趣无趣!”
我和诸葛亮忙也回身盘腿坐下,庞统这才开心举杯。
“此地原本只有我和阿亮知道的,今儿阿皎也知道了,那我们便是兄弟了!”庞统豪气举起酒坛。
诸葛亮:“咳咳,阿皎她是女孩子。”
我也举起酒坛子,“那就是知交好友了!来!干!”
“你俩少喝点儿!”诸葛亮抿了一口就放下了坛子,我和庞统还在喝。
庞统撇撇嘴,模仿着他的语气,“你又要老一套了,‘夫酒之设,合理致情,适体归性,礼终而退,此和之至也。主意未殚,宾有余倦,可以致醉,无致迷乱’,好没意思。还好有阿皎和我一起醉酒高歌!来!再来!”
诸葛亮看着我俩,无奈摇头。我俩一边喝酒一边看花,酒至半酣我还拉着诸葛亮的袖子问他樱花美否,他看着我无奈地笑,“美,自然美。”我心满意足地站起来,对着樱花林大声吟了一首《桃夭》,被庞统拉着取笑,“这是樱花,你吟什么‘桃之夭夭’,不对,不对……”
“姑娘,公子们,”一个小厮又来唤,“摆饭了!”
诸葛亮回小厮,“这就来,劳烦你了!”
说着便拉着庞统和我要跳下巨石,我和庞统一左一右,拉着他看樱花林,他拖了半天,我俩才没有直接跳下去。
诸葛亮把庞统送到石头下,又上来接我。我拉着他的手,玩心忽起,从第三级石头上一下子跳下去,冷不防把他连人带酒坛扑倒在了地上。
我整个人趴在他身上,扑面而来的是松香气味。
抬头看他,正对上他亮亮的眸子,这下可好,酒醒了大半。我匆忙起身整理好衣服,诸葛亮也笑笑,站起来拍了拍灰尘,旁边的庞统已经睡了过去。
“那个,对不起哈,我醉了。”我有些懊恼。
他把酒坛子收拾妥当,一手扶起庞统,我忙也扶着庞统,边走边小心翼翼问他,“你没有哪里摔坏吧?”
他不回答,把庞统送进了一处休息的房里,又出门去了。
我心下忐忑地坐着等他。
不一会儿,他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碗。
“喏,后厨刚备的醒酒汤,我等你喝了再去。”说着又去拿了一碗,回来给庞统灌下去。
他盯着我,等我喝完才随我一起去了用饭的正堂。
达成成就:初见就扑倒。
黄阿皎:不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醉了。
诸葛亮:其实没有摔倒但我就是不说,就要阿皎心疼我。
小凤凰:已醉,也被你俩这突如其来的暧昧氛围搞得心累,别喊我!
学霸们初见就是要研究学术问题!
别问,问就是图纸就是定情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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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水镜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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