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有情却无情》原名《再见福州》》阳关过客

32、天人永隔

　　妈妈回去后，一到星期五晚上我就急急忙忙往车站赶，然后在暮色沉沉中过轮渡。回到家都晚上七八点了，看灯光下妈妈日渐消瘦的脸，潸然泪下。平时哪里都不去，下了班就到花巷教堂。尽管坐落在全福州最繁华的地段，但看着夕阳的余晖落在这座哥特式风格的建筑上，依然给我一种祥和宁静的感觉。小时候经常和妈妈一起去教堂，长大了总有说不完的理由拒绝去。现在，我如同一只迷途的羔羊一样，无助地跪在十字架下面。牧师说，播种在神，收割也在神。又说尘世不过是客旅，天堂才是永恒的归宿。可是我还在尘世，我多希望妈妈能多陪我走一段旅途。
　　2005年11月24日，大哥从老家打来电话，说妈妈的病情突然恶化，已经说不出话来。好象在牵挂什么似的一直看着他，问了很多事都没反映，最后问是不是要小妹回来，妈妈才艰难地点了一下头……那时我正在达明路为妈妈作遗像。2005年11月25日大早，我抱着妈妈的遗像匆匆往回赶。山一程，水一程，十点多到家，扑到妈妈床前，顿时心如刀割：几天不见，妈妈已经变了个样，生命之火只剩盈盈一注。妈妈，我是你最心爱的小女儿啊，我求求你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吧，只要一眼也好啊。可是，任我哭倒在妈妈的床前，她始终没能再睁开眼。尽管早已知道这是命定的结局，可是我从哪里借来足够的勇气来面对？大嫂扶起我，我还在不停地问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回答我的只是妈妈急促的呼吸和一屋子的泪水，满天的天使都沉默了。
　　2005年11月26日黄昏，妈妈终于解脱了□□的痛苦，上帝擦干了她的泪水，那些沉默的天使隆重地来接她回天国了。
　　棺木慢慢地合上了，妈妈，你慢慢地从我的视线消失了。我听见自己撕心裂肺般的哀嚎，恨不能随你而去。
　　从此天人永隔，从此相逢只能在梦中。
　　此生此世，我只是个没妈的孩子。
　　一阵风吹过来，一片叶子飞走了，暮色四合，世界轰然崩溃。
　　那一年，我25岁，而妈妈就是在她25岁那年生下我，我们的生日相隔仅三天。
　　似乎一切都回到以前，我依然每天上班下班，拼命地接私活做，因为有一大堆的债务等着要还。我并没有想埋怨谁，一切天经地义，而且似乎不这样忙碌，我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了。偶尔去超市，看到人家母女亲亲热热地依偎着，商量晚上该做什么菜，心就像被什么东西重锤了几下，总是不敢置信地问自己：难道妈妈真的已经离我远去了吗？我是不是做了一场噩梦？可周围一切都真真切切，我想起余生我都将是无母之人，然后悲从中来。
　　风和日丽的时候，我总喜欢坐在草坪上遥望天空，那云的端头是不是天堂的所在？那片蔚蓝是否就是天堂的颜色？妈妈，你在天堂是否向我俯身凝望，就像我凝望你一样忧伤？喜欢在夜晚的鼓山上举目仰望，因为那里才能看到都市的星空，可惜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孤独的孩子悄悄地在风中思念，模糊的泪眼折射着几万光年外的星光。
　　天冷的时候，李让回来了。当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不由自主热泪夺眶而出，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我表现得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回到亲人身边那样呢？李让平生第一次拥抱了我，而我也没有拒绝，把头埋在他温暖的胸膛上，我纷乱许久的思绪突然平静下来。
　　“安心，我们结婚吧。”
　　“你忘了，我必须守孝三年。”
　　“那三年后我们马上结婚。”
　　“是。”
　　妈妈那么喜欢李让，如果她在天上知道李让终于成为她的女婿，一定很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