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与影子》顾见月

32、032

　　裴泽拎着外卖盒走到楼下时，还有些恍惚。

　　之前王楚凝的拒绝太斩钉截铁，以至于他现在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

　　他仰头望向她的家。

　　阳台的窗帘没有完全拉严实，有一道细细的亮黄色光芒格外清晰。

　　裴泽吹着初春的夜风，一步一步地走到垃圾桶旁边，丢外卖盒的力气大得惊人。

　　不行，还是太离奇了。

　　他转身拔腿往楼里冲进去，电梯还停留在一楼，他一按就打开。

　　几分钟后，裴泽重新出现在王楚凝家门口。
　　今晚第二次，敲响她的门。

　　门从里面被打开的瞬间，裴泽一边大步往里迈，一边张开手臂抱住她，切切实实地拥住她柔软的身体后，嗓音闷闷地说：“差点以为在做梦。”

　　王楚凝被他按在怀中，惊讶之余，双手抬起搂住他的腰，柔声问：“那……裴总是要我跟你签一份合同吗？”

　　“好！”裴泽看着怀里的人，忍不住笑着说，“最好细致到每天要做什么，说什么。”

　　王楚凝推开他，往后站一步：“可今天你还是要回去。”
　　她的黑眸如星，亮得裴泽心脏骤停。

　　裴泽解释：“我不是要留下来的意思。你别误会我。”

　　王楚凝眼波流转，莞尔浅笑：“没有误会。”

　　裴泽想，她是在取笑自己吧？
　　他道：“明天早晨我来接你去公司，可以吗？”

　　王楚凝缓缓说：“我还是自己去吧，阿泽，你早点回去休息。”
　　她眨了下眼，似乎在提醒他什么。

　　裴泽明白，应当是要适度避嫌，可是他好像很难掌握“度”在哪里。
　　他深深吸气，冷静几秒，才从狂热的欢喜中找到理智：“嗯，你说得对，是我太着急了。”

　　裴泽往后退一步：“那我回去了，你也早点睡吧。”

　　刚退到门槛外，王楚凝的手拉住他的手。

　　裴泽意外地注视她。

　　王楚凝在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上捏了捏，用一种哄小孩似的语气说：“公司也有公司的规定，我今晚可能还需要想想我们怎么相处。所以，你别不开心，好吗？”

　　裴泽想，或许他就是迷恋她身上这种温柔而周全的气质，似乎一旦确定了某件事，她一定会全力以赴地尽力去做好。
　　所以，她答应的“试试”，肯定不是开玩笑，而是明确的答应。

　　“好。”裴泽按捺住心中的窃喜，靠着门，恋恋不舍地说，“那，晚安。”
　　他怕自己真舍不得离开，主动将门合上了。

　　关门前，王楚凝说了一句，晚安。

　　裴泽轻飘飘地下楼，轻飘飘地上车，稍一抬头就见她家的阳台窗帘被拉开，出现了她的身影。

　　是在关注自己吗？

　　裴泽说不上来的激动，怕她担心，启动车子离开。
　　他幼稚地打开车窗，告诉每一辆经过的车和人——他跟他喜欢的人谈恋爱了。

　　到家后，裴泽刚进屋，准备给她发消息，就收到了她的微信。

　　王楚凝：【到了吗？】
　　裴泽靠近沙发里：【刚到。】

　　他拿着手机想了想，继续问：【你在干什么？】
　　王楚凝：【帮你找前年的分公司财报，你不是要？】

　　裴泽哑然，他还真是莽撞，竟然把这件事忘到北极：【是，刚才给忘了。谢谢】

　　现在稍微清醒些，裴泽才后悔起来。
　　他何止是忘记了财报资料，更忘了问她是不是很喜欢那对耳环，也忘记问她为什么会答应自己……

　　凡此种种，全都被他抛之脑后。

　　裴泽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个恋爱脑。

　　王楚凝：【没事，反正就在手边】

　　裴泽看着她发来的信息，既觉得不真实，又觉得太客套，看上去还是像同事，不像是情侣。
　　但是情侣究竟要怎么样呢？

　　裴泽：【明天可以约你吃饭吗？你有时间吗？】
　　王楚凝：【可能要等明天再看，不一定有时间】

　　裴泽想，她很忙，不过他其实也不空。
　　【没关系，我事情也很多，要是加班就一起加班？】

　　王楚凝：【好】

　　“阿泽？”
　　一道声音忽然惊扰了正沉浸在微信里的裴泽。

　　“啊！”裴泽反应过大地整个人朝向声源，见到了端着一杯温水的母亲。

　　柳玉疑惑：“你怎么了？”

　　裴泽收回自己随意靠在茶几上的长腿：“没事，跟朋友聊点事情。”
　　他将手机按灭，从母亲手里接过水杯仰头一气儿喝完一整杯。

　　柳玉诧异：“这是我要喝的。”

　　裴泽：……
　　他握着手机站起来：“我再让小七倒一杯。”

　　柳玉就见儿子匆匆忙忙，魂不守舍地进餐厅。
　　怎么了这是？

　　裴泽跟母亲简单聊了两句出差的事情，就匆匆忙忙回了卧室。
　　他放了一缸水，冲个澡后泡在浴缸里拿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看。

　　要不要再跟她说点什么呢？
　　可是说什么呢？

　　她会不会觉得被打扰？
　　她手头应该有很多事情。

　　裴泽想，以后设计部的事情处理完毕后，还是得多跟她学习处理分公司的其他事情，尽量帮她分担一些工作。
　　还有集团接洽方面，尤其是总是给她施压的财务，他得想办法掌握具体情况后看看怎么处理。

　　否则，她这么忙，哪有时间“试试”谈恋爱？

　　裴泽还记得餐厅遇到的那位男士，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他可不想成为第二个无疾而终的试试男友。

　　他沉入水面，睁开眼看上空时，却不自觉地笑了，却不料在水里猛的咳嗽起来，哗啦一声冲破水面，扶着浴缸好一顿猛烈咳嗽。

　　和王楚凝谈恋爱，原来是这么美好的事情。

　　-

　　次日清晨五点四十，裴泽忽然睁开眼，大脑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进洗手间洗漱，认认真真地洗脸，剃须。

　　把脸庞擦干净后，裴泽按着大理石的台面，漆黑眼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认真地说：“裴泽，要对她好一点，各种意义上的好。”

　　裴泽动作快速地从衣帽间选了合适的白衬衣和西装，离开时福至心灵地随手抽取一条领带塞在西装裤口袋中。

　　下楼时，遇到母亲也刚出房门。

　　柳玉惊讶：“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见儿子穿西装板正俊挺的模样，她以为他有什么正经事，“公司有合作要谈吗？还是有活动？”

　　裴泽已经走到了一楼，仰头笑了笑：“对。”

　　柳玉扶着栏杆想，心情这么好？
　　大项目？

　　等她进餐厅时，从郑阿姨口中得知裴泽没吃早饭，只喝下一杯水就走了，说是一会儿在外面吃。

　　-

　　春申公寓。

　　七点左右，王楚凝迷迷糊糊地听见敲门声。
　　隐约间，还是一个有些熟悉的敲门节奏和声响。

　　王楚凝起身，有些狐疑地从床尾凳上拉起睡袍裹在身上，踩着软底拖鞋去门口。

　　猫眼里正是西装笔挺的裴泽。

　　王楚凝下意识地将落到两颊的头发往后拨，稍拽了一下衣襟才开门：“怎么来了？”

　　裴泽歪了下头，笑着拎高手里的两个大纸盒。
　　“送早餐外卖。”

　　时间掐得正好，她要起不起的点。

　　王楚凝禁不住还是笑了，转身帮他拿拖鞋，语调绵软地嘀咕：“这家餐厅倒是很会做生意，请西装革履的精英外卖员。”

　　裴泽拉着门进去，把纸盒子拆开：“你去洗漱吧，我等你吃早饭。”
　　他都不敢正眼看她，概因她身上的樱粉睡袍长度太短，露出修长白皙的小腿不说，窄窄的腰带一抹勒出婀娜的细腰，还有胸口的两襟底下是瓷白的肌肤。

　　王楚凝看了眼丰盛的早餐，赶忙去洗手间。

　　裴泽将芝士面包、三明治、鸡肉粥、油条全部摆出来，最后是两杯香浓的咖啡。

　　等王楚凝换上上班穿的衬衣出来时，他殷勤地起身为她拉开椅子。

　　王楚凝浅笑：“要这么夸张吗？”

　　“当然。”裴泽理所应当地道，“你还可以提出改进意见，我一定努力调整改正。”
　　他坐在她对面，为她盛了一小碗鸡肉粥。

　　王楚凝尝了一口，温度刚好，味道也很不错，只是看他注视自己却不吃东西，不禁放下勺子问：“阿泽，怎么了？”

　　裴泽询问道：“等有时间我把冰箱塞满，早点过来亲手做早饭给你吃，好吗？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吃过早饭我们就分开去公司，这样别人也不会知道，可以吗？”

　　王楚凝眼底有几分意外，到底没想到他是这样妥帖的人。“我怎么会觉得你很烦？只是我怕你很累，赶来赶去。”

　　“不会。”裴泽拿起三明治，孩子似的满足，“粥好喝吗？”

　　“好喝。”王楚凝将剩下的粥推给他，“你尝尝。”

　　裴泽放下三明治，拿着勺子喝粥，的确还不错。

　　吃过早饭，王楚凝将东西收拾进两个纸盒里，收拾完毕后，去洗了把手。
　　从洗手间出来时，她见裴泽单手斜插在西装裤口袋中，黑眸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裴泽意外地有几分不好意思，垂眸时浓密的眼睫挡住他眼底的几分神色，语调沉沉地问：“我今天送早餐过来，可以要一个奖励吗？”

　　王楚凝走上前，柔声问：“什么奖励？”
　　她见裴泽从口袋中抽出一团蓝色的斜纹领带，情不自禁地笑了。

　　领带从裴泽的手心滑落，他难得局促忐忑地问：“帮我系领带，可以吗？”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太幼稚了？会不会拒绝？

　　王楚凝却没说什么，抬起秀手拉过领带。

　　丝绸质地的领带藏在口袋中太久，已经染上他的体温。

　　领带末端从他掌心被抽走时，丝丝滑滑地拨了一下他的心。

　　当她真的站在他的身前时，他都听见胸腔里心跳如雷。

　　“低头。”王楚凝声音淡淡的。

　　裴泽乖乖地配合，微微低头，任她动作温柔地将领带绕过他的衬衣领下，指尖沿着衣领慢慢地整理。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眉宇间，见她神情专注而认真地盯着领带，心旌荡漾，喜不自胜，垂落的右手几次抬起想搂在她的腰间，但又不敢这么冒昧。

　　王楚凝打领带的动作不算娴熟，但体察到他如此紧张，不禁嘴角微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