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与影子》顾见月

18、018

　　展会的活动休息区。

　　临时更衣间里，王楚凝将裴泽的西装递给李燕君，抽湿巾仔细擦了擦。

　　李燕君是紧急从车里拿了之前的套装冲过来的。

　　外面，修长的男人正抱着胳膊垂眸静立。

　　方才匆忙，一世情急，裴泽只顾着护她，现在四下无人安静下来，他脑海不由得浮现她胸前濡湿时显露无疑的玲珑身段。

　　到底有多少男人看了去？或者多少记者拍摄到了？

　　裴泽拿出手机紧急联系顾家城，请他帮忙找传媒方面的朋友处理下。

　　顾家城听说后：“放心吧，这家珠宝公司的公关有三百个头都不敢得罪你大嫂，不会让这种新闻出去。估计那个赵桐别说版面，连个名字都不会出现在新闻上。”

　　裴泽对国内的文娱传媒不熟悉：“希望这样吧。”

　　顾家城问道：“赵桐是不是一开始想扑倒你，搞点大绯闻八卦啊？”

　　“不清楚怎么回事，我不认识她。”裴泽当时看到的是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比较像是意外，但介于赵桐和裴峰有关，他保留一定意见。

　　此时，CL珠宝副总、公关负责人赶到现场，纷纷表示已经处理好此事，不会让今天的事情上报。

　　王楚凝换好职业装从更衣间出来，姿态大方地表示没关系：“大活动难免出问题，我想那位赵小姐也是不小心，并非刻意，她没摔着就好。”

　　CL珠宝副总夸张地搂了搂面前的王楚凝：“感谢你的谅解，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是我们照顾不周，非常抱歉。希望过几天可以给我一个单独请你吃饭的机会。”

　　裴泽皱眉，老外突如其来的热情令他不快。

　　王楚凝笑着点头答应，她注意到身旁的裴泽似乎被败坏兴致，神色不预，便道：“那我们今天先离开。”

　　CL珠宝的公关准备了一份礼物，请李燕君跟她过去。

　　裴泽则和王楚凝单独离开，前往停车区。
　　路上，他道：“大嫂，你以后不用这样替我挡。”

　　哪有女士为男士出头？
　　这不合情理。

　　王楚凝走得慢，她胸口用湿巾擦拭过后，还是不舒服，心里想着要回去洗个澡，听见这话，随意道：“你以为我替你挡的？”

　　“嗯？”裴泽没反应过来。

　　王楚凝踩着高跟鞋道：“赵桐是裴峰最近的女伴，如果今天她倒在你怀里，就算新闻不报道，这个圈子里就会立刻传出裴峰的女人跟裴家另一位少爷有瓜葛。两个男人争一个女人，这出戏虽然老套，可太有看头了。你也不想明天你妈妈去参加什么活动，太太团有人多嘴多舌去问她知不知道儿子跟侄子抢同一个女人？你让她怎么回答？”

　　“额，那你是为了我妈？”
　　裴泽失笑，这说的太有道理，竟无言反驳。
　　“那赵桐是故意的吗？她不可能不知道我和你的身份，故意凑过来是什么目的？跟裴峰会不会有关？”

　　王楚凝忽然站定，眼神直直地望向前方：“想知道答案？喏，前面有人肯定会愿意帮你解答。”

　　“嗯？”裴泽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竟在不远处停车区看到一个暴跳如雷打电话的女人——
　　赵桐。

　　王楚凝踏步上前，裴泽立刻跟上。

　　此时的赵桐还哪里有半分明星样子，她哭着闹着对着电话既是央求也是发脾气：“你居然敢走？你现在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你是我的经纪人，你也不管我了吗？别这样，你来接我吧，你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求求你了！”

　　这里是高级宾客停车位，每台车进来都是拿了专属通行证，入口都有保安，加上此刻酒会正热闹，除了个别车子内坐着司机，几乎没有人影，只有早退的裴泽王楚凝，以及一个狼狈不堪的赵桐。

　　裴泽与王楚凝站在赵桐不远处，看着她撒泼撒娇，痛哭流涕，苦苦哀求，但好像怎么都没办法挽回那位绝情离开的经纪人。

　　裴泽不想看着别人荒唐出丑，低声对王楚凝道：“算了，答案不重要，我们回去吧。”
　　他打开七座商务车的车门，准备扶王楚凝上车。

　　王楚凝也没说什么，转身准备进去。

　　偏偏赵桐刚好挂断电话，哭花的妆容上是决绝的姿态，拎着裙摆往他们车边走来：“王总你真的是好厉害，牺牲自己帮裴少挡我一杯酒。”

　　王楚凝收回踏进去的脚，侧身打量她，语气柔和地道：“赵小姐，我以为你现在应该立刻寻个合适的方式回去，比较好。”

　　裴泽想，她实在是一个太淡然不过的人，像是没什么事情可以激怒她，能让她暂时失去理智。

　　与之相反的是这位赵桐，她突然间涕泗横流地大笑起来：“王总真的有过人之处，连裴峰都忌惮你三分！我就不行了，我只是一个半路出家的小明星，万和众利代言人轮不到我，嫁入豪门也轮不到我，我算什么东西？在王总这样的大人物眼里，我只不过是路边一棵野草，一只可以随便碾死的小蚂蚁！”

　　裴泽眉头越皱越紧：“赵小姐，请你自重。”

　　赵桐看一眼裴泽，想起了裴峰，脸上古怪的笑容更荒唐：“反正从今天开始我赵桐也就是个娱乐圈边缘人了，我也不怕你们这些有钱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就直接告诉你们吧。是裴峰让我来的，他说我只要今天可以跟你弄点新闻出来，他就不追究我透露他消息的事情，否则就要对我赶尽杀绝。可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是被姓韩的拿捏住了逼不得已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赵桐说的悲从中来，简直是比得上胡言乱语。

　　裴泽却看向王楚凝，用眼神问，裴峰为什么这么做？

　　王楚凝领会他的意思，随意道：“不用总去想别人为什么这么做。如果你能理解他，你就变成他了。”

　　赵桐已经哭得弯腰，声嘶力竭后，眼线糊在眼圈上，身上的华丽衣裙满是褶皱。
　　哪怕是亲妈粉都不一定能认出是她本人。

　　可是不管怎么说，前面的两人不为所动，像是看笑话一样冷眼对着她。

　　赵桐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一个蠢毙了的笑话。
　　可是她这段时间真的太累了，工作活动全丢了，原定的片子没了，谁都不愿意请她，经纪人对她冷言冷语，爱答不理。她早就累得不想再继续伪装。

　　裴泽对王楚凝道：“回去吧。”

　　王楚凝却转身，仰头对他闪过淡淡的笑容：“借你的西装手帕一用。”

　　“嗯？”裴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素手一抬，抽走自己西装前胸口袋中的方巾。

　　王楚凝微微甩开后白色的方巾，走上前，递给赵桐，声音再柔和不过：“赵小姐，我不清楚你眼下究竟遇到什么困难。不过我总跟自己说，一件事要开始变坏的时候，应该多往坏处想，尽全力多做些准备；而当一件事坏到无法挽回的时候，就得逼着自己往好处想，相信自己总可以绝处逢生。”

　　赵桐穿着高跟鞋，与她差不多高，但影视明星体格偏瘦，看上去单薄极了。
　　她像是在夜风里的一片落叶，颤抖得簌簌发抖，刚才的气急败坏让她脸色不正常的一道红一道白，此刻看向王楚凝，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王楚凝从这张梨花带雨的漂亮脸蛋上看到了复杂的情绪，懊悔、痛恨、不知所措，甚至是一丝畏惧。
　　她将手帕塞进她的手里：“回去吧，洗个澡睡一觉。”

　　不等赵桐反应，王楚凝转身，对裴泽扬眉。

　　裴泽打开车门，送她上车。
　　他也没看赵桐，一起钻进车里。

　　司机缓缓开出去靠近出口位置，去等李燕君和陈安德。

　　赵桐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捏着白色干净的手帕，双眸直直地看着车里隐约的人影。

　　正好晚一步出来的李燕君和陈德安快速走向车边来，李燕君将脏了的礼服和CL珠宝送的赠礼放进后排。

　　赵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的动作，见那个陌生女人上车后重新下车，朝着自己走来。
　　她不禁站直身体，不想再叫人看到自己的难堪，可惜早已无路可逃、无处可躲。

　　李燕君走来，眼神去极为友好温和，她递出一张名片：“赵小姐你好，我是王总的助理。这是王总让我给你的，希望你用得上。”

　　她说完就笑着转身跑回商务车，上去后，车子便驶远。

　　赵桐一手捏着手帕，一手捏着名片。
　　在停车区模糊昏暗的灯光下，她看清楚名片上的字——

　　古月传媒有限公司，经纪人胡灵。
　　是栗雪的经纪人，也是圈内有名的常青树。

　　赵桐的手指猛的发力，名片被捏得微皱。

　　-

　　车上。

　　李燕君问：“王总，赵桐是不是出事了？看上去有点不对劲。给她胡姐的名片，她会联系吗？”
　　她之前在裴峰提报赵桐做品牌代言人时，查过赵桐的信息，对她也有所了解。

　　赵桐的形象在年轻一辈的明星中还算可以，没有道德瑕疵，为人性格脾气也不落人话柄，唯一的问题就是经常和有钱公子哥们混在一起。
　　不过大家都是单身男女，旁人也没有立场说三道四。

　　王楚凝没做声。

　　李燕君也不敢再问。

　　裴泽其实也不明白，王楚凝为什么又对赵桐伸出橄榄枝。

　　司机按照就近原则，先送裴泽和王楚凝回到公司，再送陈安德与李燕君。

　　裴泽下车后，帮忙拎着李燕君整理好的李群和其他东西，跟随王楚凝站进电梯里才问：“大嫂，为什么帮这个赵桐？”

　　王楚凝低眸，盯着自己的高跟鞋鞋尖，轻声嘀咕：“好看的鞋子穿久了就脚疼，这世界上是不是没有绝对好穿的高跟鞋？”

　　裴泽难得听她这样说话，不免也跟着瞧一眼。
　　修长纤细的脚背白得发光，黑色的细带勒在白腻的皮肤上，视觉冲击力过大。
　　他看了又觉得不合适，速速收回视线。

　　王楚凝随后才回答他的问题：“我不是帮她，我是想看看裴峰知道我帮她后的脸色。”
　　说完，她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

　　裴泽讶异，原来她是存了这个心思。
　　“可是，我以为你——”

　　抵达公司，王楚凝输入密码进入，边走边说：“以为我会好心地通知美越珠宝，还以为我好心地帮助一个失去依靠的小明星？”

　　裴泽见她轻轻地哼了一声，他进办公室后关上门，将衣服放在一边。

　　王楚凝坐在沙发上，侧着身子，慢条斯理地脱高跟鞋，口中道：“我这个人，也算得上是无利不起早了。”
　　说完又是一声短促的嗤笑。

　　裴泽从没见过她如此尖刻地说话，“大嫂，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王楚凝提着两只高跟鞋，纤细的手一丢，将鞋子丢在沙发旁，旁若无人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讥诮。

　　裴泽叫这一副画面勾得头皮发麻，咬着牙关克制，转移话题道：“衣服放这里？”

　　王楚凝道：“嗯，明天让阿姨拿去干洗。”她光着脚踩进办公室另一侧的套间，门未掩，只说，“你回去吧，我冲个澡再工作。”

　　话闭，门合上。

　　裴泽双手插兜，站在这间办公室里，低眸盯着那双高跟鞋，眼神晦涩。

　　三分钟后，裴泽不发一语地拎着礼服袋子离开。

　　-

　　王楚凝洗了个澡，换上舒服的衣服。
　　这个点公司不会再有人来，她将办公室门锁了，开始自在地办公，准备结束后去陈老板那里吃点夜宵。

　　约莫过了半小时，她接到电话。

　　有人送来一份酒店晚餐，以及一套名品礼服。

　　王楚凝从外送人员手中接过，自然知道是裴泽。
　　她走进办公室里，将晚餐放在桌上，视线却落在黑色的礼服盒子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