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与影子》顾见月

16、016

　　裴泽忙完一上午，在办公室随便吃了个简餐开始休息。

　　下午上班后没多久。

　　江主管来找裴泽聊高级珠宝品牌团队的事情。

　　按照之前裴泽和王楚凝沟通的设想，珠宝设计开发团队整体要进行调整，在原先几个小组基础上划出一个新的团队，再加上即将入职的他之前的合作伙伴，共同来明年的高级珠宝品牌。

　　在裴泽进入公司之前，前设计总监已经给出过几个高级珠宝品牌的设计理念和想法方案，不过一直没通过。

　　现在裴泽需要尽快给到新的想法，确保在原定时间内完成方向确定和设计师配备。

　　聊着聊着，江主管推了推眼镜，提议道：“裴总，我们几个设计师私下里聊过，想的是以你的个人名义做一个全新高级珠宝品牌。你是公司的人，又是成名的高级珠宝设计师，在海外也有自己的顾客群体。这个品牌概念可以说是顺理成章。你觉得呢？”

　　裴泽从来没想过要在万和众利做自己的个人珠宝品牌，这里牵扯到太多细节。

　　裴泽没有第一时间给到积极的反馈，江主管自然就知道他可能另有打算。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

　　“请进。”

　　裴泽仰头时，率先看到一只素白的秀手映入眼帘，随后是长裙翩翩。

　　王楚凝手里端着一杯咖啡：“裴总，喝咖啡吗？”

　　江主管收拾好文件先离开。

　　裴泽起身去接咖啡：“谢谢，但是你怎么……”
　　她从来没进过这间办公室。

　　不过，此刻她踩着两寸细高跟站在办公室里，让裴泽认识到了什么叫做“蓬荜生辉”。

　　王楚凝环顾四周，看了看与过去毫无变化的陈设，对他道：“和许总吃了饭回来，经过你常给我买的咖啡店，就买一杯。”

　　裴泽想，她怎么突然给自己买咖啡？
　　是有什么特别原因吗？

　　他注视她背对自己的身姿，低声道：“那看来午饭吃得很愉快。”

　　“还不错。”王楚凝转过身，看他一天，“别怪我耳朵尖，刚才我听见江主管的想法，我觉得不错，至少比之前的一些概念更有新意了。不过，裴大设计师是否愿意呢？”

　　裴泽将咖啡放在桌上，有些犹豫：“我没考虑过把个人品牌放在公司。这是实话。”

　　“嗯。”王楚凝了然地点头，“我看出来了。”

　　裴泽想，她如此聪慧通透，应该早就发现，只是没提过而已。

　　王楚凝道：“没事，那我回去忙了。你不用多想，这段时间就按部就班把团队搭建好，至于到时候这个高端品牌怎么做，大家再碰撞下思路。”

　　裴泽见她要离开，连忙问：“那你呢，你能从你个人角度，而不是从公司角度，给我一点意见吗？”

　　王楚凝顿步，明眸善睐望他，坦诚道：“不能。”说完，她一笑，“你知道，我给不出个人角度的意见，我只有公司角度的意见。”
　　话到此，她踩着高跟鞋翩然离去。

　　空气中浮游的温柔的香气瞬间被她全部带走，不剩一丝一毫。
　　如果可以，裴泽可能会跟她一起离开。

　　裴泽走到桌边，拿起她送来的咖啡抿了一口。
　　对于刚才的事情，他想，可能要花点时间再深入的想想了。

　　他都无法想象，原来她对自己的影响力之大，简单的三言两语就能轻易令他动摇。

　　-

　　傍晚。

　　裴泽今晚准点下班。
　　他离开办公室时，本来准备去跟王楚凝打个招呼再走。

　　总经理办公室外，朱涵道：“裴总？找王总吗？她已经走了，有约。”

　　裴泽道：“是客户吗？”

　　朱涵耸肩：“不是，是私事吧。”

　　裴泽望着那个全新的门锁，忍不住又问：“那她晚点会回来加班吗？”

　　朱涵快速解释道：“她说今天不过来了，她还把行李箱都拖回去了。”
　　他也赶着下班，正麻利地收拾文件。

　　裴泽走得时候，朱涵才心说：裴总怎么看上去有些失望？

　　-

　　裴泽在家和父母一起吃饭。

　　柳玉给儿子盛汤，问道：“怎么不带你大嫂一起回来？”

　　“大嫂下班就走了，今天好像有事跟人吃饭。”裴泽道。

　　“哦？是么？”柳玉对此很感兴趣，八卦道，“是不是找男朋友了？”

　　柳玉对王楚凝早就从儿媳妇变作大半个女儿，女儿恋爱自然是好事。
　　她也早就准备好一份重重的嫁妆，将来王楚凝再婚的时候送上。

　　裴泽想起她今天特意穿的裙装和佩戴的珍珠项链，就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
　　中午那个显然是工作朋友，或者客户，否则不会带市场部许昭云；晚上的约才是重点。

　　裴泽有种莫名其妙的烦躁。不过他在母亲面前还是将情绪掩藏得很好：“不清楚，我很少听大嫂说这些，在公司都谈工作。”
　　他记得上次在她家问过，她应该暂时不会想要结婚？

　　柳玉道：“你关心下你大嫂啊，她都二十八了，还是无依无靠的。”
　　不过她也知道王楚凝忙，她摇摇头，“楚凝也是，自己也不上心思。就说去年吧，我介绍了那么好一个青年才俊，美国回来的证券分析师，家里家底也丰厚，人家男孩子还喜欢她，她就一直说忙忙忙。”

　　裴泽这下筷子都有些拿不住，惊讶：“妈，你去年就给大嫂介绍男朋友？”

　　坐在一旁的裴知谦夹菜时，若有所思地扫了儿子一眼。

　　柳玉叹气，感觉两个孩子都在这方面不像样子：“对啊，二十八了，你以为是十八岁呢？不是说你大嫂条件不好，是年纪大了以后想要孩子怎么办？总不能到三十以后结婚再生孩子？”

　　这些已经超过裴泽的认知，他想，难不成当天在她家，她是敷衍自己？
　　如果她想要孩子，是不是会打算这几年结婚？
　　今晚是不是真的去见什么追求者？

　　裴知谦提醒道：“好了，让孩子们自己去处了，你急也没用。饭菜都要凉了，今天哪道菜是小七做的？我尝尝。”

　　柳玉忙和丈夫到：“喏，蛋黄南瓜。”
　　她给丈夫和儿子都夹了些。

　　裴泽匆匆吃过饭就放下碗筷，拿着手机去花园消食。

　　他神不守舍，让柳玉都看出来了。“老公？阿泽怎么了？工作有困难吗？怎么也不跟你说说？”

　　裴知谦给太太夹菜：“最近是很忙，随他去吧。你也别急着给他介绍对象，或者给楚凝介绍。他们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信老一套介绍的了。”

　　柳玉想想也是，又道：“可是我答应张太太，说让阿泽跟她小女儿吃个饭什么的。”

　　裴知谦给她出主意：“下个月裴雅不是生日宴？到时候请来的女孩子男孩子都有，你到时候让他们认识就行，不用特意抽时间单独吃饭喝茶了。楚凝或许还怕你失望跟你去，阿泽估计不会去的。”

　　“嗯，这挺好。”柳玉笑了，“如果阿泽愿意，我天天有各种晚宴可以参加，可惜他不乐意。”

　　裴知谦没说什么，远远望想花园里的儿子。

　　-

　　月光下，裴泽迎着风走，他想冷静下。
　　他刚出来时，想给王楚凝打个电话，问问她在哪里跟谁在一块做什么吃什么菜色。

　　可是，出来后他觉得似乎自己没有立场问这些。

　　万一，王楚凝回复问他要干什么，他怎么答？

　　裴泽往工作上想了想，寻个要紧的事情后，才敢打这通电话。

　　电话等足整整一分钟才接。

　　“喂？阿泽，怎么？”
　　王楚凝的嗓音温柔极了，背景声音好像是布鲁斯乐曲。

　　原本在踱步的裴泽一下子站定：“你还在吃饭吗？”

　　“嗯。”

　　裴泽恨不得把所有好奇的疑问全部抛出来，最后勉强忍住冲动：“我有关于个人品牌的事情想跟你聊，你什么时候可以？”

　　“明天吧。”

　　她的声音听上去好像很漫不经心，甚至是漫无所谓。

　　裴泽有些难以名状的焦躁，不自觉地语气有些急：“你不是觉得我把品牌放到公司合适吗？”

　　王楚凝柔声道：“阿泽。”

　　“嗯？”

　　“明天上班说可以吗？我现在不想说这些。”
　　连拒绝的语气都异常的和缓温柔。

　　裴泽还能说什么，“对不起，你是跟朋友一起是吗？我不该打扰你。”

　　“没关系，那先这样。”

　　“嗯，先这样。”

　　裴泽都来不及说一声再见，电话就被挂断了。
　　所以，她到底是跟谁去吃饭？听上去还像是在什么安静的酒吧之类的地方，音乐声很有情调。

　　裴泽仰头对着黑沉沉的夜幕，长长地叹气。

　　是啊，他到底有什么资格想她的个人生活怎么过？
　　她就算说不想再结婚，也不包括她不想再谈恋爱吧？

　　一个二十八岁的单身女人，谈个男朋友有什么稀奇？

　　裴泽垂落在西装裤边的手，握紧又松开，无力且无奈。

　　-

　　次日，裴泽照旧准点上班。
　　经过咖啡店的时候，还是买了两杯咖啡。

　　进入公司，李燕君却告诉他，王楚凝还没来办公室。

　　裴泽将咖啡递给她：“那你喝吧。”

　　李燕君：裴总看上去心情好差啊。

　　等人走远，朱涵凑到李燕君面前：“裴总是不是跟王总起摩擦了？感觉怪怪的。”

　　李燕君推他：“上班吧，拿人家工资还说人家闲话。”

　　朱涵：……靠。

　　-

　　裴泽越想越不对劲，王楚凝昨天难得踩点下班，晚上约会吃饭，今早上班迟到。
　　这一串事情连在一起，他觉得心里仿佛灌进来一百升海水，又咸又涩。

　　他提醒自己毫无立场干涉她，可是他做不到控制自己不去想她。

　　一上午翻来覆去地看了无数遍手机和座机，等她的消息也好，想联系她也罢。
　　总之，心神不宁。

　　“笃笃笃——”

　　“进来。”裴泽掐一把眉心，将手头的设计稿暂时放到一边。

　　朱涵推门道：“十一点半所有总监开个简短的临时会议。”

　　裴泽眼神一亮：“王总回来了？”

　　朱涵心里想，裴总肯定和王总起矛盾了，否则不会是这种反应。
　　“对。”

　　朱涵离开后，裴泽看了看手表，提前五分钟去会议室等候。

　　市场的许昭云，直营店销售总监，加盟商销售总监，客户管理总监等多人都在。

　　裴泽跟大家都很熟悉，闲聊三两句。
　　他时不时留意会议室的门，等王楚凝出现。

　　十一点半刚过，王楚凝推门进来。
　　今天是一身裸粉的丝锻面料衬衣搭配深咖色的西装长裤，看上去气色上佳。

　　李燕君跟进来给大家发资料。

　　王楚凝道：“这是今天刚定下来的，和美越珠宝一起合作代理的法国奢侈品名表在亚洲市场的销售。具体的情况你们看下。”

　　裴泽忍不住出声问：“你上午过去谈的？”

　　“嗯。”王楚凝看向他，“裴总，你应该很了解这个品牌，你可以跟大家谈谈这个名表品牌在欧美市场的情况。”

　　裴泽翻开资料，是他熟悉的手表品RD，他道：“RD是瑞士名表，超过一百五十年，钟表技术一直领先业内，拥有很多项防水防撞专利。应该是十年前被法国奢侈品集团收购，在欧美市场属于高端产品，但品牌的知名度不如PDFL这些品牌，主要可能是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商务人士购买较多。以RD的产品质量和技术，以及品牌效应，能做他们的亚洲区代理，应该前景很不错。”

　　市场的许昭云问：“现在是准备大力发展我们亚洲市场？尤其是中国市场？”

　　王楚凝道：“没错。美越珠宝跟他们谈的是做年轻化市场，吸引三十岁到四十岁的男表顾客。”

　　销售总监问：“可是据我所知，我们集团层面一直在接洽这家奢侈品集团，没什么具体进展？他们一直对中国市场的态度平平。怎么突然通过美越珠宝愿意跟我们合作了？”

　　王楚凝道：“是美越珠宝方面帮我们搭桥。”

　　裴泽琢磨，应该是美越珠宝的韩鸣在巴黎谈了这个代理生意，而愿意和万和众利共同代理，应当归功于昨天王楚凝联系韩鸣让他制止韩琦签约有关。

　　没想到绕来绕去，最后美越珠宝送了一份礼给万和众利。

　　许昭云看了资料，笑着说：“等于我们不费一兵一卒，连人都没去法国，不费吹灰之力拿到一个代理？太厉害了王总。那接下去我们要跟美越怎么合作？”

　　王楚凝道：“你们一起研究下，回头给我一个大概的方案和合作模式构想。我还得去跟美越谈。时间是明晚下班前，够时间吗？”

　　大家表示没问题，王楚凝就先让他们散会，只道：“裴总，你留一下。”

　　裴泽合拢资料，靠在椅背上等其他人离开，不清楚她有什么事。
　　看她容光焕发的模样，就很想问昨晚是不是约会很愉快。

　　裴泽问道：“看样子你打给韩鸣的电话成功帮了美越珠宝，所以他转头表示感谢，送了一份代理合约？是这样？”

　　王楚凝却道：“不，美越珠宝还是踩坑了。韩琦一意孤行地签约。现在他大哥韩鸣正联系各方面看怎么处理这件事。”

　　裴泽讶异：“那美越珠宝岂不是损失了八百万美金？”

　　王楚凝解释了一番，原来美越珠宝签约的第一笔款项是六百万美金。

　　当时韩琦决定签约的逻辑和裴峰不谋而合，裴峰认为美越珠宝既然想捷足先登，就证明美越做过调查，合作绝对靠谱；而反过来，韩琦决定截胡这个合作，是知道万和众利已经派人去过澳洲查过那家钻矿勘探公司以及小型钻矿，确认合作属实，所以快马加鞭地选择签约。

　　裴泽听完，不禁佩服这二人的思维模式：“他们更像是一家人。那裴峰现在是什么态度？他知道项目有问题了？没有误会是你从中作梗？”

　　王楚凝道：“裴董今天给他放了三天假，让他去休息休息。”

　　“如此。”裴泽昨天本来也想问他父亲，不过后面顾着王楚凝，就给忘了。“希望他弄清楚后，不会误会你了。”

　　王楚凝对此却嗤之以鼻：“你把这个归为误会？等着看吧，按照他的思维逻辑，说不定已经开始怪我们查到资料不第一时间告诉他。”

　　不得不说，裴泽确定她的话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正确的。

　　他正想裴峰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见她起身：“就这样？你要跟我说的是这件事？”

　　“嗯？”王楚凝已经站起来往桌下推椅子，手指搭在椅背上缘，“那你还想听什么事情？”

　　裴泽也不确定，总觉得跟她相处时间过于短暂，希望可以随便听她说点什么。“那个……到点了，一起吃饭吗？”

　　王楚凝侧身往外走：“不了，上午没在，中午得办事，办公室随便吃点就行，你去吧。”

　　裴泽起身跟上去：“那我们一起在你办公室吃？”

　　王楚凝顿了顿步，仰头注视他的眼眸：“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

　　“就是我个人珠宝品牌的事，可以吗？”裴泽帮她推开门，请她先出去。

　　王楚凝微微仰头，端详他几秒钟：“嗯。”

　　裴泽生怕她说自己很忙，或者那件事不着急。
　　他松口气，连忙跟过去，脚步都不自觉地轻快许多。

　　朱涵远远地看到裴泽走在王总身后，俊男靓女赏心悦目，神色看上去都还不错。
　　他悄声对李燕君道：“看来又没事了，你有没有觉得裴总好像很听王总的话？又或者很在意王总什么的……总之就是哪儿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李燕君声音冷冷：“带薪八卦这种事别拉上我谢谢。”

　　朱涵：……真够没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