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1996年 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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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号房。在这一层的算是比较偏僻的地方，位于走廊的倒数第3个位置。
唯一意外的是景色很绮丽，现在是秋天，能看见医院的后院落叶飘飘，抬头便能看到蓝天。气温清爽得不带一丝燥热，窗口挂着的风铃清脆的叮当作响。
天气依旧不错呢。
纯白色的房间，纯白色的墙面，纯白色的床单，纯白色的窗帘。这种干净到病态的房间便是我的病房。
距离上次我在手术室里面放声大哭的时间已经有两个月之久，在顺利手术之后便是漫长的休养时间。
不过，今天算是在沉沉长眠了两个月之后渡过无聊的养病生活的第7天。
是护士告诉我已经昏睡了两个月，刚刚医生跟我谈过，说大部分的伤口只要安静休养就会愈合，而但是有些伤口已经在发炎，多次嘱咐我千万不要碰。
话是这么说，但每次愈合结痂之后的痒意让我难以忍耐。
只是用手抠一下也没有关系吧……我悄悄的不动声色的把手靠近伤口处，想要触碰结痂的伤口。
『啊～咖喱小姐你又这样了？医生可是嘱咐你不准碰到伤口的噢？』在一旁换花的护士责备道，这个人拥有火眼金睛，就算动一下也会被她发现。
连我都要怀疑这个人的眼睛是不是长到后脑勺那里了。
顺便说一句，咖喱是我的假名，虽然一开始听着很不习惯（附带胃抽筋）。
『……切，真的很痒嘛。』我只好放弃念头，把头扭到一边去。
身体层层裹住绷带，如同木乃伊一般的样子光是看就人觉得很不爽，就因为如此连挪动一下身子都是个棘手的问题。但事实上我睡了太久，身体也是难以动弹的，肌肉需要适应一段时间，不过这段时间缓过来了不少。
在左眼附近也有个伤口发炎，所以用眼罩罩住，只好暂时用右眼来看东西。头发因为烧焦了医生一意孤行的帮我剪掉———千万别指望医生理发的技术有多么的高，通常他只懂得把碍事的东西去掉而已。
所以乱成像是草堆般的头顶也是难怪的，原本的及耳发已经跟我说再见。
就算过了两个月，伤口的疼痛依然没有减轻多少，不过幸亏我有些习惯了。
习惯有时也真是可怕的东西啊……
『那，咖喱小姐请好好的呆在床上，上一次为了抓一只麻雀导致愈合的伤口又重新撕裂的事情希望不要再发生了。』护士临走时候转过头来，板着脸严肃的说。
『是是。』我随口应答。
我在确认护士脚步声渐渐远去的之后偷偷捂住嘴噗嗤的笑出声，心里一阵窃喜。虽然身体不能大幅度的动弹，而且后果很严重，不过抬起一下手的小事情还能做到。
床头柜放着玻璃水杯和花瓶。花瓶里面放着野菊花……淡淡的清香味的确很好闻。旁边放着七彩缤纷的水果篮，用着粉红色图案的包装纸包好的，里面有我喜欢吃的干柿子。
虽然水果篮里面放干柿子很奇怪……
水果篮是护士小姐送过来的，听说护士小姐是玛拿西的表姐……但是玛拿西为啥要给水果篮？还是纯属对每个病人的同情？
『应该没什么大碍吧……』如果被外人打听到我还活着，恐怕就有一堆事情要解决了。
库洛洛他们应该以为我死掉了，离开了小镇吧……这也好，我弱小的心灵原本就很『脆弱』，被他们一折腾搞得差点心脏病都快出来了。
古罗列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出现，大概去享受天伦之乐了。不过话说奇怪，我被抢救的时候，事后谁帮我签的家属协议？连同钱也是付了。
『算了，想这些也没有用————柿饼看上去好像很好吃～』
嘴馋的我正在沉思着怎么拿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柿饼的时候，走廊渐渐的传来脚步声。
那是稍与护士小姐那种轻快的脚步不同，这次是比较沉稳中带有皮鞋特有响声的脚步。
在养病其间无聊到只能用脚步分辨人来增添乐趣的我自然是开始玩起『脚步声是谁』的游戏。
这种皮鞋声音非常的清脆，应该是好皮鞋，硬鞋跟大概是年轻人用的那种，加上听他的步伐一点也不拖沓，所以年龄大概在30岁以下，身体健壮。
但是并非是那种故意用皮鞋做出响声的轻浮爱炫耀男人，仔细听上去这个人还是比较谨慎的把自己的脚步声收小一些。性格应该谨慎稳重，比较可靠。
畏缩和谨慎是不一样的，如果说是为了躲藏什么事情，脚步声应该是小心翼翼而且声音很小，步伐也迈不开。但这个不同，应该是出于某种本能……让身体已经熟悉这种步调。
大概背景比较特殊，可能周围环境不得不让自己充满警备吧。
职业的话，不是侦探警察就是非正常的职业，□□也有过类似的脚步声，真正出类拔萃的可是少之又少。流星街的人习惯性的走路声，都是有点「蜻蜓点水」的感觉。
我正当为自己的推测感到沾沾自喜的时候—————一瞬间我脑海犹如五雷轰顶。
为什么？……这还用问？！
大概30岁以下，身体健壮，性格稳重谨慎，背景可能很特殊，职业可能非正常的人————我认识的人中就好像有一个！
————库·洛·洛。
我把仰天长啸，捶胸顿足的冲动给压抑住，我在心里面劝告自己冷静冷静冷静，不要慌不要慌！
虽然这么做还导致了反效果来……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不要见到我。虽然我不能保证这个人就是库洛洛，但是似曾相识的声音却让我惊慌失措。
我脑海里面马上浮现了3个选择。
第一，乖乖投降。
第二，假装不认识。
第三，马上跳窗逃走。
很好，接着后果是——————
第一，后果可能碎尸万段，因为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第二，你不认识但人家认识你。
第三，不用说了，先买个棺材吧。
左看右看都没有一个合理的选择，时间早就被我耗尽，脚步声越来越逼近，而我人还在床上根本都没有移开。
最大的失策，就是我把逃生的时间全部用来思考如何逃生。
『……！』我想起了「绝」这个方法，有段时间没有用虽然不知道行不行—————
现在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迅速集中精力，原本沉淀在皮肤之上的气马上缩回了毛孔之中，全身紧绷，我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躺在床上屏息等待着脚步声……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突然声音在我隔壁的房门处停下来，脚步声瞬间消失了，不，与其说是消失，不如说是停下脚步。
跟着就再也没有发出声音来，连拉门的声音都没有……
该不会……该不会站在原地不走了吧？身体一刻都不敢动弹，保持着躺在病床上的姿势，我下意识摸索着有没有什么可以当做防身武器的东西……虽然我知道那只不过是徒劳。
我的目光全部凝聚在房门上，精神也是悬在一线，等了许久，还是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走廊没有传来一丝声响，哪怕现在针掉在地上，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真的没有声音。
渐渐地我开始恢复了平常的呼吸，原本用「绝」来阻挡的气也随之慢慢复苏流动然后裹在皮肤周围————
再过了10多分钟之后，我心有余悸的慢慢地把原本紧绷的身体也恢复了……
『呼，应该没事吧……』我疲惫的把手放在胸前，缓缓的闭上眼睛养神。刚才10多分钟就好像度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蔻蕾。』声音突兀的从我左边响起，就如同我所推测的，语调沉静，也很熟悉。
我身体一颤，带动了伤口而引来疼痛，我久久不敢睁开眼睛，似乎就像是等着噩梦的苏醒，也同时好像在逃避着什么。
但是很快我就放弃了————
我睁开了眼睛，我实在宁愿我此刻是个瞎子。无视内心世界的震撼，我缓缓开口，语调仍有一丝颤动。
『库洛洛……。』
他背后阳光和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背着光的原因，五官愈发深邃，就好像画稿中的阴影。不是那种往日在旅馆中只是一味温和的眼神，此刻我真切的感受到这才是他原本藏在层层感情之下的色彩———深黑的宛如夜晚的寂静。
在这纯白色的房间内，穿着尤其显眼的黑色西装。带着不易察觉的杀意，他就这么样的站在我的眼前。
在流星街的时候，他不是这样；在旅馆的时候，他更不是这样。
这种带有陌生的熟悉，让我一时半刻说不出合适的话语。
单方面尴尬之后，我才说了一句。
『……今天天气真好。』刚说完，我就恨不得把自己吊起来抽。
奇妙的是，气氛原本在僵直的状态下稍微缓和了一下————原因不明的缓和让我更加着急。
库洛洛用鼻音『嗯』了一下，然后坐在病房的木椅子上，就在我的床沿边。
顿时心生疑惑，他来这里干什么？
我应该在别人眼中已经死掉了，庆幸的是我不是活在别人眼中的家伙。
但是比起疼口结痂的痒，我心中疑惑不解更加让我难以忍受————于是我怀着些许不安的期待来问。
『……为什么来这里？』
库洛洛拿处水果篮里面红彤彤的苹果，拿出一把奇特的黑色刀柄的刀，开始削皮。
我看着苹果皮就在刀的划过之下慢慢地变成长条形的螺旋……完好无损的没有断开。
低头削着苹果皮的库洛洛漫不经心的说。
『这个需要理由么？』
『不需要。』我说了废话。
我看着苹果皮，有些觉得可惜。
『苹果皮可以吃，别扔掉。』
库洛洛安静的削完苹果之后，放在床头柜顶上。苹果皮扔进了垃圾桶。
透着清香的果肉，清甜的味道早已经飘进我的鼻子里，不过比起这个，我还有更想要知道的东西。
手抓着被单，我咽了咽口水，东张西望的想要避开库洛洛的眼睛。
『……那你为什么知道我还活着？』
『侠客说在爆炸现场没有出现尸骸，我就一目了然。听说在现场爆炸之后有急救车神速赶来了，我看大概是某个人在发现你之后才叫救护车。但是那个救护车来得快去得也快，在警方赶来之前早就消失无影了。于是侠客调出了半径10公里之内的医院急救单，在其中找到可能是你的医院，因为你用的是假名，所以别人可能没有发现。』
『是吗？』我轻描淡写的应付一句，接着语气马上转换为坚定。『好吧，请回答我的问题，库洛洛先生。』
我只要是有什么问题的时候，我都会用敬语说话。
表示我是认真的。
库洛洛做出像是洗耳恭听似的表情。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对，你来这里干什么？库洛洛；你有什么理由来这里，库洛洛；你为什么来这里看我，库洛洛。
————为什么？
心中被库洛洛激起千个的疑问就凝聚在我说的那一句话之中。倘或着我还有一些期待……或许也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好奇作祟。
我紧张的拽紧床单，手心冒着冷汗。
『我只是有些好奇————』库洛洛的发丝在吹来的风中微微的拂动，比起刚才柔和些的表情说道。
『你为什么还没有死？』
…………
……
库洛洛说我为什么还没有死？
我呆滞的看着库洛洛，虽然得到了回答，但却很不是个滋味。
真好笑。
在这奇异的氛围内，喉咙里面先是发出一声闷闷的「呵」，随着声音止不住，我放肆的笑了出声。
随着笑声的加剧，我的心愈加的空虚。
『哈哈哈……』我笑得横膈膜都快要撕裂，心情却低落到极点。
那种感觉，非常的丢脸。
库洛洛没有笑，也没有说什么，如同旁观者看着我的窘态。
『既然你也问了我，等价交换我也问你一个问题……蔻蕾小姐？』库洛洛玩意的勾起嘴角，嘴里面说出来的尽是带有嘲讽意味的话。
『你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库洛洛戛然而止的笑意，就在此时此地变成了杀机。
我往下撇了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黑色刀柄的短刀，刀锋快到就算没有碰到我的肌肤都能伤出一滴血————我依稀的感觉到如同针刺的痛觉。
全身上下激起的血直冲脑顶，我连呼吸一下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库洛洛看上去与平常没什么不同，不过在我眼里这算是他充满杀意的表情了。
今天天气真好呢。
————————『不论未来，不论以前。我所期待的便是你所失去的。』
他如同流星般的杀意划过像是深黑夜空的眼睛，难以捕捉。
『……你不认为我会在这里杀掉你？』
『如果你想要杀掉我就只要在一进屋的时候杀掉不就好了？我可不认为库洛洛你是那种绕远路的人。』虽然这么说，我的心肝还是跳得很快，嘴皮子好看来也是我的优点之一啊……
『呵。』他笑了出声，声音很轻。接着刀尖慢慢移动到我脸边，他一划，裹在脸上的绷带瞬即切裂开来，接着像是飘雪般的落在我的手上。
沾着血的绷带有种诡异的美感。
我整张脸暴露在空气中，没有绷带的隔离反而让我有些不舒服。我想现在我的脸上应该都是伤口，加上结痂那种难看的淤紫，吓人得很。
『你干什么？』
『只是想看看你的脸罢了。』他耸耸肩，很无所谓的说道。
我原本还是很有毅力的坚持没有移开我的目光，但是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像是快要堕落进去一样。
马上不自在的扭过头去。
『请回去，库洛洛先生。』赶快下达逐客令，这种时间在下去也只不过是煎熬。
『如果我说不走呢……？』库洛洛说得就好像刚才没有想要杀掉我似的，反倒我像是理亏。
『……讨人嫌么，库洛洛。』
『呵。』
他站起身来，为了节省时间想要从窗口跳出去，在临走之时，我叫住了他。
『库洛洛。』
库洛洛难得理会我，转过头来询问道。
『什么事？』
不要犹豫不要犹豫不要犹豫……！
『我……』
『？』
『我一定会活着给你看的！』这句话我几乎是喊着说完的，好像把一辈子的勇气都用光似的。
库洛洛微妙的一笑，把脸朝向了天际，然后垂下眼眸思考着。
接着他说。
『那么我的回答是———我会看着你……』最后那里，因为他已经俯身跳出窗口，声音变得模糊不清，我听不到了。
最后那一句话，到底是说什么呢？
或许听不到更好，有些事情。
看库洛洛走后，我软软的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床上，浑身无力。
『真的好像过了一辈子这么长啊……』低头一看床边放着一把黑色刀柄的刀子。
刚刚缓和下来的充血一下子重新涌到头顶。
『谁会要……！！』
咚的一声，发泄似的把刀扔到装满苹果皮的垃圾桶内。我转头一看————
一个削好的苹果放在床头柜，因为时间过久外部果肉有些氧化的褐黄。踌躇了一会儿，我左看右看观察许久，还是不敢动手。
『……这个能吃吗？』我自言自语的用勺子碰了碰苹果，突然从窗外飞进来一只快乐的小苍蝇
，扑到苹果满心欢喜的咬了一口，然后————翘辫子了。
『库洛洛那混蛋。』我激愤的用勺子把苹果扔到垃圾桶里面。『我决定以后经他之手的东西绝对不能碰……』
苹果果然还是不要削皮的『好吃』……库洛洛这个多事的家伙。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1996年 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