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五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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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那武昌鱼，还真勾起了顾宣肚里的馋虫，听说武昌鱼刺少肉嫩，脂肪丰富，清蒸来吃最是可口，她便起了心思，等到晚些时候总要把武昌鱼给做了，好好的尝尝，看看武昌鱼和雪鲮鱼到底有什么不同。
一路往御膳房而去，还没进门，拐弯处先听到了几个小学徒凑在一起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隐约似乎听到了“雪鲮鱼”的字样，顾宣往前走了几步，他们说的内容便清清楚楚的全都传了过来。
其中一个道：“你们说咱们御膳房里会不会有人学了赵御厨一样，去走了延福宫那边的路子？要么怎么甘泉宫刚把雪鲮鱼送来，延福宫的锦瑟姑姑就过来了？还特意点了一道白玉鱼羹，指名要用甘泉宫刚送来的雪鲮鱼做！那东西多稀罕啊，满宫里谁不知道视若珍宝？更何况，方画姑姑送来的时候还特意嘱咐过，要让咱们好好的养着，有娘娘的吩咐才许动，如今却……”
另一个忍不住追问了起来：“那，怎么办？贵妃爱若珍宝，可太后那边不也得罪不起吗？”
“可不是，总管刚说了一句‘这是贵妃娘娘……’话都没说完，就直接被锦瑟姑姑给打断了，说：‘什么贵妃不贵妃的，这是在宫里，太后要的东西，就是贵妃亲自来了，敢说不给吗？’”
其他几个赶快追问：“后来呢？”
“后来啊，方画姑姑恰巧没走多远，被总管派去的人追了回来，可就像是锦瑟姑姑说的那样，太后要的东西，贵妃娘娘都不敢说一个‘不’字儿，更不要说方画姑姑，只能憋着气儿陪着笑脸让人把白玉鱼羹给做了。”
“啧~你们是没看见啊，当时方画姑姑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哦，活像是吃了条放了百八十年，早就烂透了的臭鱼一般！”
这形容实在有意思，顾宣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放了百八十年的臭鱼？原谅她一瞬间想起来大名鼎鼎的鲱鱼罐头。
几个小学徒却被吓了一跳，一个个差点没惊得蹦起来，再看清来的是谁，赶忙又跪了下来，一个劲儿的磕头，道：“懿嫔娘娘饶命，懿嫔娘娘饶命，奴才该死，奴才不该背后妄议主子，还请懿嫔娘娘饶过奴才这一回！”
那头磕得“砰砰”直响，听着都心疼，顾宣连忙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快起来吧，这次算是给你们记下，以后长长记性，少说这些有的没的，说多了，保不定哪一日就害了自己！”
再往里，赵御厨和其他几个御厨围成一堆，也在闲着没事叨叨着闲话，只不过他们谨慎的没说那些个敏/感的话题，而是在忆往昔。
赵御厨叹息一声：“人家都说御膳房油水足，可是咱们都知道啊，从前咱们在御膳房过的是什么日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自今上登基以后，咱们御膳房一直都没得过赏赐，得的那是无尽的责骂呀！”
“掰着指头数一数，太后骂过，恭怀皇后生前也骂过，甚至连御前的康公公都要亲自来骂！骂得咱们对自己的手艺都要怀疑了，老李都不敢拿刀了，总觉得自己做出来的不是珍馐佳肴，而是一坨狗屎！后来请辞回乡，听说没多久就郁郁而终了！”
“所以你们别说我抱懿嫔娘娘的大腿，我还就抱了！想想过去，再看看如今，这小半年的时间我得的赏赐比从前加起来都多！娘娘知道陛下爱吃什么，能哄得陛下吃下去，这就是本事！你们要是有本事也去抱个一样的大腿，我保证一点儿意见都没有！”
正哼哼着，眼角瞥见熟悉的华服，赵御厨连忙整了衣冠迎出来，笑呵呵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春花姑姑连忙上前说了，赵御厨一拍大腿：不就是武昌鱼嘛，他早琢磨好几遍了！
“武昌鱼的肉质最为鲜嫩，要想吃出它的精髓，那得用清蒸的方法！简简单单的用盐撒一遍，加上些料酒、姜片去腥，上锅一蒸，保准是最原本的鱼的鲜味！”
说得热闹，还得手底下见真章。
小学徒们已经把武昌鱼给处理好，肚里翻开是白净粉嫩的肉色，表面上一层鱼鳞也已经细细刮去，侧着身摆在砧板上，颇为肥硕，又两个男人的手掌并起来那么长。
赵御厨选的是个颇为讨巧的做法，抛弃了正常蒸鱼该用的窄长鱼盘，选了个硕大的圆盘，锋利的刀刃将长长的鱼身切成了指头肚宽的鱼断，横着摆起来，切面上面宽又多肉，往下逐渐收缩成窄窄的一条，中空的鱼肚就像是孔雀翎的眼睛一样。
鱼头摆在盘子中间靠下的地方，仰望天空，外面一圈一圈的放上像是孔雀翎一样的鱼断，摆在一起，像是个开了屏的孔雀。
赵御厨道：“这边是开屏武昌鱼，待会儿上锅蒸了，出国以后再摆上些青红尖椒切成的段，那就更像是个开屏的孔雀了！”
小学徒们一个个也跟着啧啧称奇，他们从前只当蒸鱼都要用鱼盘，却未曾想过还有这样讨巧的主意，老酒装新瓶，看着还是条蒸鱼，吃着却有不一样的新鲜。
佩服！佩服！
赵御厨得意扬眉：也不瞧瞧他老本行是干什么的，点心师傅，讲究的就是个摆盘，讲究的就是个新意。
趁着鱼上锅蒸的功夫他又调了豆豉料汁，出锅的时候往上一浇，再摆上斜切的红椒圈，撒上圆溜溜的小香葱段，色香味俱全，瞧着颇为诱人。
直播还开着，顾宣往里扫了一眼，点赞值在飙升，弹幕里刷屏的全都是在分享哪家武昌鱼最地道，还有些琢磨着要去下单赶快寄过来，等到手了他们也跟着学学。
是呀！在她这个时候武昌鱼难得，等到后世可就不一样了！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不光自己解了馋，顺带还能帮着受了灾的人拉动经济，一起走过难关呢！
一路往养心殿而去，顾宣想着方才几个小学徒说的事情，不觉有些心事重重，春花姑姑忍不住问了一句，只听顾宣叹息一声，却没有回答她的疑问。
她在琢磨太后。
自正月初一那日太后拒绝了满宫妃嫔前去拜年之后，顾宣心里便一直存了个疑惑，她总觉得太后种种做派和信佛之人的慈悲为怀截然相反，倒显得颇有些斤斤计较，心胸狭隘。
不让贵妃带着满宫妃嫔去拜年，便是不给贵妃这个荣誉，让所有人都知道哪怕后位空虚，贵妃也只是妃，做不了满宫妃嫔的领头人。
如今再瞧着太后这处处都在针对贵妃的行径，顾宣心里隐隐有了一种感觉——这位太后恐怕不是一位好相与的人。
想着，她忍不住朝春花姑姑问了一句：“你可知道太后是什么样的性子？”
春花姑姑想了想，她不知道，她没伺候过太后，也没接触过，不过有一件事她倒是知道。
“娘娘可知道当初太后为何会突然闭关，虔心礼佛？”
顾宣还真不知道！
这事儿从前皇帝说过，却也没有太详细的说，一语带过，连带着她也没有深究。
如今再想想……
“是因为陛下？”也只有这个原因了，才会让皇帝说得含含糊糊，讳莫如深。
春花姑姑点点头：“奴婢知道的也不多，不过这事儿当时在宫里也引起了一阵议论，奴婢多多少少听到一些，说是因为子嗣的问题，太后去劝过陛下几次，还劝着陛下，若是真想要个嫡子，不如先从宗室里抱个孩子到皇后身边养着，给皇后带一带福气，陛下当时就恼了，甚至都顾不得太后的身份，把殿里的宫人们驱逐出去后母子俩大吵一架，后来太后便转了性子，对后宫诸事一概不管，把自己关在延福宫虔心礼佛。”
顾宣惊愕的嘴巴都合不上了：“你说……太后让陛下先从宗室里抱个孩子？”
这不是诅咒吗？
说什么“给皇后带一带福气”，不就是想先有个保障吗？万一皇帝没等到嫡子出生就两腿一蹬归了西，也算是有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当时皇帝可才刚弱冠不久，亲娘说了这么个诅咒自己，给她自己找后路的主意，想想别说是皇帝了，搁谁谁都得炸，也难怪当时皇帝不肯说，含含糊糊的带了过去。
再想想，可不光是这个！
“有赵王那件事，陛下和宗室们关系可不好，抱养个宗室的孩子，岂不是向宗室低头？又有谁能保证这孩子有个万一的，真的能孝敬陛下，孝敬太后？”
到时候亲爹亲妈亲儿子，人家才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至于这皇帝和太后？本就和宗室关系不好，只需冷处理，史书上都未必会为这母子俩留下多少痕迹。
太后这是怎么想的？
不怪顾宣嫌弃，当时皇帝也嫌弃的不能行，总觉得亲妈脑子有坑一般，大吵一架又觉得自己占理不肯去道歉，才导致母子关系尴尴尬尬的一直到如今。
瞧着如今的情形，怕是太后还没放弃给自己“找条退路”这样的想法，才如此积极的想要把自家姑娘推荐上来，可不管怎么说，母子间尴尬的局面到底是太后先迈出了一步，皇帝必然要给太后个面子。
顾宣叹息一声：“贵妃想做继后，如今看来怕是希望不大了。”
真惨！煮熟的鸭子飞了。
正想着，养心殿已经近在眼前，远远的便听到了屋里传出的娇憨女儿家的声音，顾宣一挑眉，看向了守门的小路子：“里头有人？是谁？”
小路子是康什海的徒弟，御前伺候的人，眼瞧着顾宣有多得宠，许多细枝末节的事情只要她问起都不瞒着，如今也是一样，低着头哈着腰，摆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态度，如实道：“是太后带了两位毛姑娘过来，正在里头和陛下说话呢。”
太后？！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顾宣惊得眼皮子一跳，扭头接过了食盒，转身便塞到了小路子怀里，低声道：“既然太后在，本宫就不进去打扰了，劳烦路公公待会儿把食盒送进去，这是陛下早上点名要吃的武昌鱼，本宫就先告辞了。”
她说得速度极快，说完扭头就走，半点儿也没给小路子留下反应的机会。
春花姑姑还懵呢，等跟着顾宣一起远远的离开了养心殿，她才喘着气儿十分不解的问起来：“娘娘，不进去见见陛下吗？就这样离开，陛下万一怪罪下来……”
作者有话说第54章 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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