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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仿佛一百年都过去了,沧海桑田。

      寝殿顿时安静下来,众人把眼神从慌乱中收拾,向床上看去,原来嘉祺朦胧地睁开了眼,看着这眼前的胡闹。

      旻嫔挤在皇后前面头一个蹲在床头,撒娇道,“皇上你这是怎么了?到现在才醒过来,把嫔妾都吓坏了。”

      嘉祺看着房间里乌压压地挤满了人,“你们都站在这里干什么?我的美梦都被你们吵醒了,赶紧都出去呀!”

      太后给侍卫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都退下,然后是各妃嫔的贴身奴婢也都退下,又把殿外的太医喊进来替皇上把脉。刚刚吓趴在地上的太医们,这会忙不迭爬到嘉祺床头,望闻问切一番,然后转身回太后,“看上去没什么大碍,喝两副清神的药,再躺会就好了。”

      太后平息了一口气,问嘉祺,“皇上这是怎么了?可记得?刚刚说的是什么美梦?”

      嘉祺坐起身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了,我在梦里好像到了一个仙境一般的地方,一众声色绝佳的仙女们把我带上了高台之上,饮酒作诗,弹琴唱曲,消磨着好时光。我正缠绵呢,仙女们竟然停下来,哭了起来。我便上前问,你们在这逍遥胜地,还伤心什么不可多得的如意吗?这些仙女们就告诉我,她们本是掌管二十四节气的侍天圣女,还有十余个在凡间有些渡劫的姐妹们,身陷囹圄之中,不得返回天宫,所以人间才会天气大变,不可掌控。她们今日在梦境中坐坛设法,就是为了引天子来此地听我们一番故事,然后回到凡间将她们解救出来。”

      太后听到一半就在翻白眼了,皇后也听不下去,倒是旻嫔听得一脸认真,说,“皇上,我就是寒露那天生的,那么我一定也是一个在人间历劫的侍天圣女了。”

      我听得好笑,憋得好费劲,倒是兰贵人笑了出来,“旻嫔娘娘,你把进宫为嫔当作是历劫?那么你觉得是谁对你不好吗?还是说你觉得皇宫对你来讲就是个监牢?你倒来这里渡劫起来了。”

      旻嫔也没读过什么书,亏肯定是哑巴亏,一时半会也挤不出什么话,倒是嘉祺看着我,说,“旻嫔和宁贵人靠得是蛮近的,一个寒露、一个秋分。”

      这话倒是让我讪讪的,太后看后宫的女人们又精神了起来,感觉是把她的精气神给吸走了,她倒吸口凉气说,“皇上好好休息吧,别说些有的没的迷人心智!宫里邪气重,还是留心点好。”

      嘉祺歪着身子调侃说,“看上去太后是有些失望了,刚刚好像是没由来地要处置我的几位妃嫔是吧?”

      皇后这会儿又替太后说话,“那是因为母后为你着急,这才乱了主意。”

      太后指责皇后,“什么叫乱了主意!这本来就是宫里的规矩,我不过是为皇上担忧。”

      嘉祺看着太后,说,“这宫里有没有邪气,要看那邪祟之人这会儿在动什么主意。”又说道,“听说嘉文一路赈灾的路上很受赏识,各地的官员都夸赞他文韬武略、智勇双全。”

      太后顺着这个台阶得意起来,“嘉文从小就在先皇的膝下受教,自然深得先皇的教诲,而且我看众皇子,嘉文其实是最像先皇的。”

      嘉祺也不觉得这话难堪,反而笑着说,“是么,依我看,还是太后思虑周全,南方沿路的各府衙居然都收到了太后的密函和赏银,这次花了不少钱吧?不过也谢谢太后,光是从各地府衙没收上来的赏银,也够几个县衙需要发放的粮款了。仅这一条,这功劳就得算在嘉文身上。多谢太后了!“

      太后气得脸青一阵白一阵,又不好发作,只能假装不知情说,“我不知道皇上所言,也不知道这所谓何事!估计是皇上你侍天圣女的痴梦还没醒吧?”又看着众妃嫔,“你们好生照看着,要是皇上再说胡话我拿你们是问!”

      嘉祺一丝邪笑,“我的痴梦醒没醒我不知道,有些人的痴梦只怕要醒一醒了!”

      太后此刻已经走出了紫阳殿,皇后也跟在她后面。嘉祺看了眼众人,说,“那你们都退下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我本来想留下来问问他昨夜里说的林韧的事情,但他似乎察觉出来,看着我说,“宁凰你也退下吧,我太累了。”

      我走出紫阳殿,梅贵人过来扶着我说,“又一次有惊无险啊。”

      画眉和菡萏也跑了过来,拉着我,只是掉眼泪说,“皇上醒来,一切就太平了!贵人,以后别让我们离开您半步了。”

      我抱了抱她们两个,突然感觉自己像一个操心的老母亲一样,只念叨,“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的计谋?”

      梅贵人没听懂,问,“姐姐以为这不是一次意外?”

      “没见过这么巧的意外,什么都刚刚好。”

      我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从昨晚嘉祺喝醉到今晨昏迷,晚事朝的陆风和秦云羡为何一次也没有出现?居然也没有任何人将消息传去阜草寺,说给亿惠娘娘听。紫阳殿只有后宫妃嫔唧唧咋咋,不会这么简单。

      只有一种可能,是嘉祺自己安排的。

      我一路走回叩翠斋,梅贵人也先在我这歇了脚,又让画眉炖了两碗鸡汤给我们喝下压压惊。这一切都来得太快,又走得太快。下午新蒲传来消息说皇上下午都在大騩宫坐着,见了几个大臣讨论国事,看样子身体已无大碍。

      晚饭时分我去寄燕楼陪梅贵人用膳,暗暗地让画眉把那包药带走藏起来,可不能出什么乱子了。看着空荡荡的寄燕楼,突然觉得嘉祺其实就是每个宫的一盏灯笼,少了就格外荒凉。

      回宫后各人都早早睡下,半夜里一个人站在窗子边发出声音,“贵人睡了吗?”

      我问,“是新蒲吗?”

      我扶着床沿起身,踢了踢床脚的画眉,果然又睡得跟死猪似的,估计折腾了一天一夜也累了。我靠近窗边,听见外面一个男子的声音说,“我是陆风。”

      他来做什么?他什么时候进宫的?我不解,我再往外走,准备把丫鬟小厮们都叫起来沏茶,结果门外还是陆风的声音,“我在他们的茶里下了药,所以都睡着了。”

      我回忆起来秦云羡是个制毒高手,陆风能下毒也不意外,便赶紧蹑手蹑脚地跑回床,从枕头底下把匕首拿在手里,又走了回去。

      陆风发出一声窃笑说,“贵人也太小心了,我来肯定是奉皇上之命,既然皇上都不敢靠近贵人,我又有什么胆量呢?”

      他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像一把把锋利而隐蔽的暗器。

      我推开门,他躲在黑暗中一袭黑衣,并未靠近,隔着一个人的距离,“我就在门口和贵人说吧。我不过替皇上带两句话过来。”

      “哪两句话?”

      “第一句,林韧在太后手上让你放心还是在皇上手上让你放心?”

      果然昨夜嘉祺的话不是胡说,这人真是在他手上。

      “那第二句是什么?”

      “既然你的把柄不在太后手上,那药便可以扔了。”

      我问陆风,“是你把林韧从太后宫中抢出来的?”

      陆风点头。

      “他现在怎么样?是否受伤了?你带我现在去见见他。”

      他说,“他现在很好,但是他在哪里其实我也不知道,所以贵人的要求,我是不能答应的。”

      “你会不知道?那么这件事嘉祺交给谁去办的?还有比你更值得他信任的人嘛?”

      “这我可不知道了。”说完,他往身后一闪,又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之中,画眉和菡萏、新蒲陆续醒过来,先是画眉大喊了一句“贵人哪去了!”然后跑到我身边问,“贵人怎么这会儿起床了,是做了噩梦吗?”

      我由衷地佩服陆风和秦云羡,药性的时间卡得刚刚好。

      画眉看我走神,摇了摇我说,“贵人不会也失魂迷智了吧?”

      菡萏推了一把她说,“瞎说什么呢,正好贵人醒了,你去炖点燕窝给贵人润润吧,这天也怪干燥的。”

      我什么也喝不下,只是一肚子里的疑问和愤怒,我原以为所有的事情,从见到林韧、让他入宫,包括后宫妃嫔之间的关系,都多多少少掌握在我的手中,可是今日却发现,无论是太后还是嘉祺本人,都可以轻易地把我玩弄于鼓掌之中。至于嘉祺昏迷不醒的事情,我也分辨不出是真的还是他另一出不怀好意的闹剧,我都无法把控他们之间任何阴谋的走向。

      我原以为自己是聪明的,结果看上去还不如越人宫里任何一个姑娘来得自由。陆风走后,我竟然安心的睡下。醒来我反思这一切,原来在心底,嘉祺还是比太后更值得信赖的人。梅贵人早早来到叩翠斋约我去紫阳殿看望嘉祺,我答应下来,却是因为我想当面问一问关于林韧的消息。

      可是走到紫阳殿,钱公公告知,皇上有旨,只让梅贵人一人进屋探望,让我回宫好好休息。他在回避我,他知道我找他的目的。不过也无所谓,如果嘉祺不打算告诉我,我只能自己谋划。

      回到叩翠斋,我坐在银杏树下,不知不觉熬到了夕阳西下,看着光秃秃的树枝和地面,心中一片凄凉,我问画眉,“这些银杏树叶呢?”

      画眉回答,“早落光了。只不过贵人前阵子心思多,没注意到罢了。”

      我“哦”了一声,原来是我错过了,进宫两年了,每年秋天我就坐在屋里,从窗子往外看,看着漫天的银杏树叶一片片变黄,再一片片掉落,直到金黄铺地的时候,才会让画眉和菡萏小心地把银杏叶扫成一个个小坟包,然后偷偷烧掉。宫里是禁止擅自点火的,每次都要让小厮们在门口守着,生怕有人注意到,不过那时候叩翠斋跟冷宫似的无人问津,所以即使有人路过发现了,也没必要去揭发告状。

      每次烧掉银杏叶的时候,我都双手合十,面朝着树下林韧的衣棺椁,祈祷他在另一个世界快乐幸福。可是现在,我知道他也许就在皇宫,也许就在某个角落看着我,观察我的喜怒哀乐,可是我却不能保证他的快乐和幸福。

      夜已经凉了,画眉和菡萏来了两次拉我回寝殿,可我不愿意,只想坐着。

      我问菡萏,“梅贵人回宫了吗?”

      “下午就回去了。”

      “这会儿皇上在哪个宫里,只怕不是皇后的永禄宫就是云树苑吧?”

      “哪里都没去,就在紫阳殿,一个人待着。”

      他的一切即使我曾经关心过,以后也不愿关心了。我坚定我的信念,不再依靠谁也不再相信谁,哪怕林韧此刻已经被活埋了,我也要一手一手地把那他给挖出来。我的沮丧正如我的遗忘,安静而脆弱。我站起身,对画眉说,“咱们出门走走吧。”

      “现在夜深露凉,下次我们晚膳后再走吧。”

      我说,“这会儿人少,我喜欢清静。”

      “那我进屋带件袍子。”

      说着我先出了宫,西北角上一个长发人影闪过,像是一直在盯着我叩翠斋看,我第一反应是陆风,他既然在宫里,便是嘉祺的眼睛。画眉跟上来后,便问我在看什么,我说,“没什么,兴许是我眼花了。”

      画眉说,“我们去寄燕楼吗?”

      “不去。我们去射云阁走走吧。”

      “那我把新蒲喊上吧,这路他好歹熟悉些。”

      我点头。她急忙跑回去又把新蒲拉了过来。三个人一路走着,看着丹鴸乌泱泱地飞向了西北角,可有一只落单的丹鴸在我眼前压低地飞过一阵。新蒲说,“这丹鴸在《预言之书》上提及,说是有指引方向之功能,咱们不妨跟着丹鴸走走,说不定能解开贵人心中一些未解之谜。”

      说得像玄机,虽然是无心的,但是像是触动了我心中的某件事,其实现在不光让我跟着丹鴸,哪怕让我请巫师跳大神我也愿意。

      一路急急缓缓地跟着,这丹鴸居然来到了云树苑外,这院子靠近梅贵人的寄燕楼,但我从来都不进来,其他贵人也不愿来这里做客,心里都怕这里有鸡屁股的味道,也只有身份卑微的玉常在愿意住进来。这院子格外的大,但一半是种了芦苇,白缈缈的像梦境一般,最适合藏人,我和画眉步子轻,便跟着飞进去的丹鴸,躲进芦苇里,靠近廊下的吉贵人和玉常在。

      先是吉贵人的声音,“你脸还疼吗?”

      玉常在说,“这会儿好多了。下午脸火辣辣的,像被烧过了一般。”

      “太后就是这样的脾气,又是自己的儿子,你忍着点就好了。”

      看来因为嘉武的话,玉常在终于得了太后的八卦掌。

      玉常在说,“我知道。我只是没想到嘉武亲王会说出那样的话,我以前与他说话,也不知道他有这份心思。”

      吉贵人说,“我看得出来,你是一心一意地扑在皇上身上的。但这并不是我们眼下的困境。”

      玉常在小心轻声问,“你是在担心皇后的假胎?”

      这话一出,果然印证了那只绿手的话。

      吉贵人的声音,“皇后这假胎顶多再瞒两个月了,得替她想个办法了,不然这锅不是我背就是你背了。”

      玉常在不解,“为什么咱们知道了还要受牵连?昨儿已经差点被拉下水了,也没看皇后救我。”

      “她有她的打算,何况你现在不也好好的嘛,你既然投靠她,必定先孝敬你的忠心,哪有先让她护你的道理,再说昨日是旻嫔发的难,皇后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主意。至于为什么咱们要受牵连,说白了,还是咱们没有权力,宫里人都知道,我父亲的官是一路买上来的,他本身都不安稳了,我再摇摇欲坠的,不都得完蛋了。你想如果有一天东窗事发,皇后会一个人扛下这件事吗?她一定会把这一切缘由都栽赃在我们身上,因为这段时间只有我们两个人与皇后来往密切,无论是我们送去的茶,还是伺候皇后喝下的药,都会成为我们下毒陷害的证据。”

      玉常在倒是起了歪脑筋,“那我得好好在皇上那撒撒娇,让他给我晋晋位份,姐姐,你说我比宁贵人哪里差了,我的学问、长相都在她之上,为什么皇上那么在意她呢?”

      吉贵人嬉笑了一声,倒不是嘲笑,“她的出生你这辈子也比不上,别说你了,连我也比不上,就这身世,你就比她低一头了。但说实话,你也不必和她比,她在宫里走不长,她的聪明都用在不该用的地方了。”

      我余光扫了眼画眉,她此刻只有对这两位女人满脸的不屑和鄙夷。

      玉常在说,“我倒没觉得她有多聪明,就连哥哥都看不起她。”

      吉贵人问,“你怎么知道?”

      玉常在继续说,“我进宫的时候,是她哥哥来找的我,还让我把她在宫里的行径、事件都向他汇报。你想连自己亲哥哥都不喜欢的人,谁能喜欢?”

      画眉知道我最不喜欢听这话,即使她对我哥哥有好感,也还是站在我身边,捏住我的手心,她看了看我,像是问我要不要离开。我想再听会她们还有什么阴谋诡计,说不定还准备把我给拉下水,便按住她的手,想再听听。

      吉贵人笑着说,“既然你也觉得宁贵人不聪明,那么皇后这胎的罪名咱们就得想方设法地甩给她。而且之前让我多去永禄宫走动的人也是她,既然是她给我出的馊主意,让我淌这一趟浑水,那么就让她自食其果好了!”

      玉常在说,“我想起来了,那一日你去叩翠斋找她,便说了这些话,嘉文亲王和嘉武亲王当时也都在叩翠斋中,即使要人证,除了他们,我也是在现场的。”

      吉贵人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能从叩翠斋里拿走一样东西,最好是吃食,然后再借名先给皇后,皇后吃了落了胎,这理由就理所应当了。”

      “这会不会太简单了点?“

      “咱们再谋算谋算,时间还长着呢,而且最好皇后落胎那日有皇上及众人都在场,这样的罪名才更牢靠些,这下奈何她再厉害的口舌,也终究要吃上好大个苦头才行!”

      玉常在说,“我原来以为姐姐挺喜欢她的,觉得她不争不抢。”

      “不争不抢是她故作的姿态,不然她在叩翠斋冷了两年,不早就上吊了?我以前去也不过是看在她母家的权力,后来才发现,她根本就是申府的丧门星,她哥哥前朝升官,我也没在叩翠斋捞到半点油水,就这样吧!还是得靠自己,靠别人都没用!”

      突然那只丹鴸从廊下飞过,把两位谋事的女人吓了一跳,吉贵人拉着玉常在赶紧进屋,画眉见状,也拉着我出了云树苑。

      画眉骂道,“宫里人都看不上吉贵人,也就不说了。玉常在这副贱皮囊当初我和菡萏就看着不顺眼,只怪贵人非要把她留在宫里,这下好了,这成了农夫与蛇的故事。她们谋划的事情,如果成了,贵人自然吃一番苦头,哪怕被我们揭发了,不知道多少人也要在背后笑话贵人养了个白眼狼!”

      我试图去理解玉常在的想法,“她读过些书,又有几分姿色,不光皇上喜欢他,连嘉武亲王也中意她,她心气自然傲些,可以理解。”

      画眉说,“反正我是不能理解,我觉得菡萏和玲珑都比她漂亮,又识大体,哪个不远在她之上?”

      画眉这话说得聪明,宫里人都夸她比菡萏和玲珑漂亮,这话意思就是说自己的姿色远在玉常在之上,果然新蒲在后面跟了句,“依我看,还是画眉姐姐最漂亮。”

      画眉心满意足地笑了下,又看着我,“在贵人眼中,我们都是俗粉!又何况她?”接着说,“有一点我不明白,昨日在紫阳殿,嘉武亲王居然说出了他与玉常在有私情,就这一条,也足够她下十八层地狱吧?”

      我说,“也没什么话能证明玉常在有什么逾越之举,你拿什么去揭发呢?而且这件事先不发作,只藏着,一是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惩治她,二是她现在说到底不过是小小的常在,谁又能把她放在眼里?等到她这只野鸡养肥了再打下来,岂不是更痛快?”

      新蒲同意,“贵人说的正是这个道理!”

      画眉也跟着说,“那咱们就想着怎么把这只野鸡养肥吧!”

      我懒着顺从她的逻辑,说,“别闹了,先去射云阁看看吧。”

      画眉把袍子给我披上说,“起风了,还是披上暖和些。”

      我看了眼画眉,既然哥哥拜托过玉常在要监视我,自然曾经也拜托过画眉,可她甚至提都不在我面前提及,可见是照顾我与她从小到大的心情。可我平日里时常还嘲笑她对哥哥白白浪费的仰慕之情,突然对她有种亏欠,我对她说,“是我耽误了你,以后一定为你找一个好人家。”

      画眉一脸惊诧问我,“贵人是抽了什么风,居然说这个话?”

      她竟然不领我的情,我只能怏怏地说,“晚秋雾重,我扑了邪风吧。”

      一路走着渐渐地连灯笼也没有了,可见快到射云阁了,我说,“这宫里管事的真的是看人下菜碟,这一路连灯都没有了。”

      “其实也不是,以前也有灯的,只是太清公主会跟在掌事太监后面,把每一盏亮起的灯都给扑灭,后来才不点灯的。”

      我自然起疑,“她是不是怕火?”

      “不知道。”

      正说着,新蒲说,“贵人,咱们到了。”

      这个射云阁和传闻中不一样,我原以为是满地荒芜,结果前院收拾得竟然十分素净雅致,虽然没有任何装点,却别有一番清新,四处都有宣纸糊上的屏风,有的屏风一片空白,有的点缀了一些荷花,在月光下,恍惚间来到了花影池一般,那花竟也像随着风动了起来。

      我吩咐新蒲,“那你去通传下吧,就说我来拜访。”

      “这射云阁没有门,贵人直接跟我进去吧。”

      说着就引我来到了殿外,门紧闭着,新蒲每敲一次门,里面就闹腾摔打一番,几次下来,我便让新蒲站在一边,自己站在门口说,“太清公主,我是叩翠斋的宁贵人,今儿来拜访您,是想和你说说嘉文亲王的故事。”

      里面居然一点声响没有,画眉在我耳边问,“是不是睡了?”

      我摇摇头低声说,“你去周围查看下,是否有其他人进入或跟着,我在这说会话就走了。”

      眼看画眉和新蒲离开查看,我抬头打量了一番射云阁,除了前院的简朴风雅外,侧边院子里竟有只有几颗枯树,将死不死的样子孤零零地寥落,我转过头,对着门说,“太清公主,我猜测那一日你去我叩翠斋,是一路跟着嘉文亲王过去的,我也打听过了,你和他之间也没有什么关系。”

      我以为里面又是一片摔打声,可是这次,却是一声如同老妇般的叹息声。

      “想必你也知道,我和嘉文亲王虽然交往不多,但毕竟都在一个学堂里长大,他那时候就特别争强好胜,什么喜欢的东西非要抢在自己手里,如果抢不到,他宁愿谁都拿不到,比如先皇有一匹良驹,打马球获胜的人可以得到它,可是那场比赛,他输了,良驹赏给了嘉文亲王,其实就是他的弟弟,但是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晚上就偷偷去马圈把那匹良驹给杀了。”

      这个故事是我胡编的,只是为了试试她,究竟对嘉文了解多少。

      听着里面没有声响,想必是在认真听我的话,也印证了我的猜测,他们之间并不熟稔。我继续说,“嘉文亲王是先皇子众人中颇具才华和胆识的人,但是为什么他不能获得皇位呢?因为每一代皇帝都要写进史书,没有一个皇帝会希望继承自己皇位的人比自己更聪明、更有才干,那么史书工笔只会用儿子的功德成就去淹没自己兢兢业业的励精图治。其实嘉文亲王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但他的性情掩盖不了他的锋芒毕露。”

      我看到画眉和新蒲远远地给我打个手势,表示四下无人,我接着说,“公主,你的屋里有一副嘉文亲王的亲笔画,画上的人,正如你那一日可能在我宫外偷听到的,正是在下,而他,新婚燕尔,那一日也向我道出了一番真心实意。可是正如我说过的,他得不到的东西,就会想方设法去毁掉或杀害,而这是我最担心和害怕的。”

      里面终于发出了一个声音,和刚刚那声老妇的叹息不同,这个声音却年轻而悠长,“他不会这么做的,你还是不理解他,他是想守护你。”

      “我担心的还不止是他,还有皇后宫中、云树苑,都对我虎视眈眈,仅仅因为我是一个不受宠的贵人,所以要遭受这些人的鄙夷和践踏。”

      一只瓷碗摔在门上,跌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想必是要赶我走了。但我还是有个问题想问,“你知道新皇登基前,关于林府造反的真相吗?”

      又一只瓷碗摔在门上,想必她不愿回忆或是不想提起。画眉和新蒲听见声响也赶紧跑过来。我摇头表示没什么事,便和他俩一同回了宫。

      画眉问,“贵人和这位疯公主说了什么?”

      我淡淡地回复,“没说什么。不过请她入局而已。”

      我只是想有一个好掌握的棋子,而这个棋子有个最好的天然屏障,就是所有人都只当她疯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利用她,但我知道我有一天会需要这么一个所有人看不到价值但可以任意埋葬的人。

      新蒲说,“走的时候倒是听到她说了两个字。”

      我和画眉问他,“什么字?”

      “皇后。”

      画眉马上反应,“我怎么没听见?”

      我也没听见,只是盯着新蒲看,他有点害臊地抓抓头说,“兴许是我听错了,听错了。”

      这宫里的一切都如丹鴸和写着丹鴸故事的《预言之书》,都是遥远的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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