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第 17 章 ...
-
宫外的天慢慢亮了起来,各宫的太监和宫女们也张罗起一天的生计。我拉着梅贵人走大道去了紫阳殿,梅贵人一路保佑,我说,“你现在保佑菩萨不如保佑皇上的身子骨够硬,但愿我们到那的时候,他已经醒过来了!”
我回头看了眼叩翠斋,像我嫁进宫之前最后一眼看申府大门的心情,百感交集又毫无眷恋,不知是陪葬还是重生。
走到紫阳殿看到钱公公和几个太医在门口焦急的身影,我就知道完了,肯定是还没醒过来,钱公公老远就看到我,便小跑过来,这会他是真着急了,本来就白净的脸这会像是见了厉鬼般失魂落魄,“贵人终于来了,太医又来了,开了些药,可是皇上一口也咽不下去,太医说,皇上这副样子,只怕是中毒了!”
我的头顶顿时响了一个闷雷,把脑里所有的思量都劈碎了。我余光看了眼梅贵人,那副马上要站不住的姿态,真是不中用。
我走进寝殿,一个长得像太监的太医守在床边,我问,“皇上这是怎么了?”
“我们也试了几次,像是睡着了,但是气息不稳,你喊他,他好像也能听得见,就是醒不过来。贵人你看皇上的额头还冒着汗,又像是噩梦缠身了。”
“像这个像那个,我看你像个猪头,这是你太医应该说的话吗!你平时也是这么回皇上和太后的话吗!”
太医马上跪下,低头说,“奴才不敢,奴才也没见过这种症状,人看着好好地,可就是醒不过来!”
我大声斥责,“那你说是中毒了?”
“有这种可能,但也不确定,有些毒医书上有写,可是症状和这个不一样,所以也不能说一定是中毒。”
“酒囊饭袋!真不知道你们那些医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太医吓得跪在地上,只求饶命,我也不能把他们逼得太死,只说,“现在还不到要谁命的地步,对了,皇上睡前进食的食物你们都检查过了吗?”
“都检查过了,没有发现用毒。”
我怒斥,“那你们也敢说是中毒!没有证据就不要满嘴胡说!”
这会儿梅贵人才磨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本来我心里有点慌,但硬撑着,她这拉着我抖,我也开始抖起来。我反复琢磨,关键是要瞒天过海,转过头怒瞪一眼梅贵人,意思让她镇定点,不然全得玩完,她明白过来,挺直了腰。这会儿钱公公也跑了进来,差点没摔在我面前,我问,“你这又是怎么了?”
“按理说皇上还有一刻钟就应该上朝了。这下该怎么办?还请贵人示下。”
“皇上之前有缺席过早朝吗?”
“没有。”
我握紧手心,里面全是汗,我走过去坐在嘉祺的肩头,轻声喊他,“嘉祺,嘉祺。”
纵然我有一百个理由恨他,此刻我只能温柔地喊他,他醒不过来,我的恨也要随他陪葬。
他也小声喊我,“宁凰!”
太医惊叹,“这会儿倒是能喊出名字了!”
我伸手轻轻拍打嘉祺的脸说,“皇上,该上早朝了,快醒醒。”
他还是闭着眼,一声也没了。
又试了两次,还是没能做效,我突然凝重起来,太医上前又是把脉又是听鼻息,一阵折腾后还是摇摇头,刚刚燃起的一丝火苗这会儿又熄灭了。
我不能等,此事非同小可,这屋里屋外,宫里宫外多少条人命,都在他这醒与不醒之间。刹那间,我发现原来嘉祺在我生命中以这样一种重要的不可取代的地位出现,我还没能逃出宫,和林韧一起远走天涯,这下却要葬死在这后宫之中,还以一种莫名奇妙的方式。现在林韧也不知道在哪,我的命还捏在了太后手中,我看着窗外已经透亮的天,却已经束手无措。
无论如何,不能上早朝这件事也不是我一个小小的贵人能够下旨的。现在这一切还不能告诉太后,我只能告诉另一个不希望皇上这么快就归西的人,那就是皇后。
我对钱公公说,“你马上赶去永禄宫,请皇后过来,此事也不要让更多人知道!”
钱公公忙着跑了出去。菡萏这会也进了紫阳殿,我问,“怎么说?”
“嘉武亲王这会在朝堂上,等着皇上上早朝。”
我说,“你去悄悄地请嘉武亲王过来。快去!”
不多久,皇后的仪架到了紫阳殿,肚子依然挺挺的,像是怀抱着下个朝代的希望。我与梅贵人出门迎接,想必是钱公公已经和她禀报了皇上的情况,不然她也不会贸然走出永禄宫,看她此刻神态举止,果然已经丢了半条命,又添了半身的慌张。我和梅贵人跟着她进了寝殿,她与太医问了几句后,转身问,“昨晚是谁伺候皇上的?”
梅贵人马上吓哭了,低头说,“是我!”
紫阳殿伺候的几个丫鬟和太监也一片扑通跪在地上,大喊饶命。
皇后朝着跟前的奴才一个耳光甩了过去,说,“这怎么办?我只能禀报太后了!”
我拦在皇后面前,说,“我请皇后来,就是希望皇后能够主持大局,而不要让太后过早知道。”
她一脸不解,“为什么?”
我说,“目前朝局不稳,朝内存在对权力的纷争别有用心的人,我们在皇帝身边,知道他只是喝醉了醒不过来,可是如果是那些没见到皇上的人,他们会怎么想这紫阳殿发生的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他们会对天下说,”最后几个字我凑在她耳朵边说,“皇上驾崩了!”
看她一吓,我继续说,“而在他们心中,凶手就是我们这些后宫的女人。既然如此说,那我们统统都要陪葬!所以为了你的命,也为了我的命,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她说,“可是我怀着龙胎。我有稳固我权力的方式。”
我看着她的肚子,满脸怀疑,这会儿那只绿手的话又浮在脑海里,可此刻,只能假设她真的有龙胎,便说,“那也要有支持你的人,我对太后不存疑虑,但是这朝廷上还有多少德高望重的旧臣,你敢说他们不在窥探着权力吗?”
她也明白嘉祺才登基两年有余,人心浮动,便说,“你既然已经有了主意,那你喊我来是?”
“皇上因病不能上早朝,这道旨我没有权利发放,只有你可以。”
“这话如果是我说出去的,就成了我的责任,全天下的人都将关注着我,可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说,“凭你要做你的皇后,我要做我的贵人,而我们能够这样活着的唯一希望就是,皇上他必须安然无恙。”
皇后问,“依然看,是否要将皇上移至行宫休息,这样过问的人就少了。”
“我刚刚也想过,如果是昨天下午昭告的这道旨意,我相信可以,但是偏偏是上早朝前,不会太巧合了吗?这个时候下旨,大臣们会以为是我们挟持了皇上或者我们在隐瞒什么,来逃避他们的追问。”
眼前这个傻女人点点头,表示同意。我再看旁边的梅贵人,魂魄已经不知道飞到哪个庙哪个菩萨座下了。
我继续说,“我建议还是先在这紫阳殿硬扛着,你说呢?”
皇后想了想,点头同意,转身对钱公公说,“下我的懿旨,皇上今日偶感风寒,痰热俱盛,现在宫中疗养,今日早朝就散了。”
钱公公领了旨就出去了。皇后又看着我,说,“虽然我现在不回禀太后,可是一来皇上没去请安,二来又不上早朝,太后肯定存疑,必然会来紫阳殿探望,所以我们瞒不过一个时辰。”
“所以我把另一个人先请了来。”
“谁?”
正是这时,菡萏跑了进来,我问,“人来了吗?”
“在殿外候着。”
我转身问皇后,“帮我们的人来了,这个人就是嘉武亲王。”
她一脸怀疑,“他可是太后亲生儿子,你要告诉他?”
“是的,你信不信我?”
纵然她平日里再讨厌我,为了自己的权力和地位,也不得不和我站在一起,她回答,“这一刻,我只能相信。”
“那你就待在这,别出去,我去给他求情,你要是放心不过,透过窗子也看得到我们。”
说完我就出了殿,走近嘉武,他站在树下,还是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我朝他跪了下来,这个阵势把他吓了一跳,他马上蹲下要扶我起来,“宁贵人,你这是如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给我行这么大礼。”
他还不知宫中的事,和我还几分往日的语气,倒让我放心起来,我解释,“算是往日你与我之间的情分,今日个我求亲王一件事,你务必要答应!”
他想扶我,但介于院子里人多,又收住了手,“我与你之间的关系以前不必多说,现在虽然皇兄对我有偏见,但我仍然如往昔待你。”
“今日之事,与皇上相关,更多的是救我的命!”
他看出事情的严重,问我,“到底何事,你如此惊慌?”
“皇上昨日贪酒,至今未醒,所以今日未能上朝。”
他一脸疑惑,我起身领着他进殿查看,他先是和皇后打了招呼,然后看了眼床上的嘉祺,又问了太医,“果真是喝醉了?”
太医看了看我,我瞪回去,他只能回答,“是喝醉了。”
“这我不解了,喝醉了怎么会醒不来?”
我说,“本来他早起是醒了,可不知哪里来的一番情绪,惹得他又喝了起来,故而又醉了。”
嘉武笑了起来,“那你们也不劝着点,这也没多大事,无非今日事都拖到明日,贵人不必如此紧张。”
果然又是一个不知事的,我说,“亲王觉得不妨事,但是太后会如何处置我们这些照顾不周、影响到皇上上朝的人呢?”
看着周遭各人紧张的颜色,他想了想说,“也有道理。我大概明白你的顾虑。”
他自然能想到太后曾经如何为难我的,便问我,“贵人希望我做什么?”
“我希望亲王今日带太后出宫,无论什么理由,毕竟,太后最疼爱你。”
皇后站在旁边说,“可是嘉武亲王平白无故地去找太后,又要让太后陪他出宫,不是太刻意了吗?不是反而觉得宫里出了什么事吗?”
我说,“可是太后留在宫中的话,也许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会知道已经出事了。所以嘉武亲王先去大騩宫见机行事,只要丝毫不提早朝的事情,太后就暂时想不到这一出,如果兴致高兴或者聊到什么事的话,找个由头再作出宫的打算。”
嘉武明白过来,“所以即使太后出宫反应过来出事了,回宫也需要时间。”
梅贵人此刻终于回魂了,说了句,“所以能争取多少时间就有多少时间。”
嘉武点头答应,“好的,我马上去太后宫中,见机行事,最好请她出宫陪我。如果有任何消息,我都派人来紫阳殿传话。”
我又是冲他一跪,皇后和梅贵人也向他行了大礼,嘉武只说现在还不是谢的时候,便转身着急走了。皇后长叹一口气问,“这能瞒到什么时候?”
我说,“明天吧。明天早上皇上要是再醒不过来,我们也干脆死了干净。”
皇后转身对跪着的太医们说,“皇上要是醒不过来,不光我们陪葬!你们的脑袋也全都不保!”
太医们的魂魄只怕已经飞离了这紫阳殿。
我拉着梅贵人站在院子里,喘两口气,看着古柏树失神了一会儿,想到那句‘若使当时成大厦,也应随例作埃尘’,觉得自己有几分可笑,别人女儿家在我这个年纪,相夫教子,而我荼荼地浪费了时光。
梅贵人凑到我身边,问,“姐姐,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倒是羡慕起埃尘来了,至少吹起来也就飘走了。”
“姐姐你说什么竭语呢?“
“没什么,我想回宫靠会儿,头疼得紧。”
梅贵人问我,“不在这等着吗?说不定皇上一会儿醒过来呢。”
菡萏也问我,“万一这里有什么事的话,咱们也好第一个知道。”
我说,“守在这里干嘛?如果陪葬的话可以选个好坑位吗?”
梅贵人本来放松的情绪,一下小脸又绷了起来。我硬要走,梅贵人、菡萏、画眉、玲珑只得跟着,还没走出紫阳殿,旻嫔一身华贵踏进门来,仿佛她得知的不是皇上醒不来的消息,而是要给她晋封的喜讯。吉贵人和玉常在跟在后面,倒是两身素净,跟灵堂前的两个纸人一样,更显得旻嫔的金碧辉煌。
旻嫔问我,“我听说皇上没上早朝,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我回话,吉贵人估计事先听到了消息,拉着玉常在已经哭了起来,旻嫔转过头骂她,“你娘赶尸去了吗你哭成这样!你再敢掉一滴眼泪我把你踢出紫阳殿!”
吉贵人听着马上收住了眼泪,比小孩子收住假哭还快点。旻嫔进了寝殿,直奔嘉祺面前,看了两面,又摸了两下,转头问太医们,“皇上这是扑了妖吧,请道士了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她为何作此判断,露葵倒是马上反应过来,对奴才们呵斥,“你们快去请寺庙里请道士、大师、法师,能请来什么就请来什么!都这个时候了,你们都杵在这里祈福呐!”
皇后坐在旁边一言不发,钱公公看着她,她点点头,无非死马当活马医了。众人又忙了起来,钱公公马上出了门召集小太监们四处寻人,又提醒要提防着大騩宫。旻嫔令人去查阅《玉匣记》,看看是否皇上冲撞了什么,又有人提出要翻出《预言之书》,可是也没人知道这书在哪。我平日里只觉得她不爱管事又容易轻信,定是个缺主意的人。今儿一见,却别有一种精神,倒显得皇后毫无智谋了。
我把她拉到一边,细声问她,“赣巨大将军南下走后,可留有府兵?”
“怎么了,你想造反呐?”
“不是我想造反,不过是怕真的乱起来,想找人护送,保一条命罢了。”其实我还有另一层顾虑,如果嘉祺真的驾崩了,我必要乘乱把林韧从宫里给翻出来!
旻嫔痛快地说了句,“如果真出了事,我便生下这孩子,然后殉葬去好了!”
此话一出,我竟另眼看她。不知是她戏本子看得太多入戏了,还是真的一心扑在了嘉祺身上,哪怕现在趴在床头一脸依依不舍的人是吉贵人和玉常在。
旻嫔转过头也看到那两个如果纸扎人一般,便过去把她俩拉开,“你们滚回云树苑换身喜庆的衣服再来!哪有还没出什么事就提前挂丧的!此刻我没时间治你们的罪,等皇上醒过来,我看不扒你们一层皮!”
紫阳殿这一顿闹腾,我心中终于放松一点,至少不是我一个人在这里替自己是否马上要陪葬而担心,我站在寝殿的门口,远远地看着嘉祺,我记得以前他小时候也生病过,也是这样躺在床上,我父亲就带着我去亿惠娘娘宫里看他,不过我是站着众人后面。其实他生病不过是亿惠娘娘在先皇那撒娇和聚集权力的手段罢了,她就坐在嘉祺的床边,同前来探望的臣子们讲述着归顺于她的道理和好处,而我却看到嘉祺躲在他母亲身后做着奇怪的鬼脸。脸还是红彤彤的发烧样子,但眉眼神情却依旧活泼可爱。
可是现在无论谁路过他的床边,他依然纹丝不动。虽然旻嫔胡乱的安排让我有一丝安全感,但我知道这份安全感只不过是我眼前断线的风筝,我依然还看得到,可是马上就会消失不见。
一个小厮从门口冲了进来,忙不迭地跪在我面前,“嘉武亲王让我来传信,太后已经知道了紫阳殿的事情!看看贵人们怎么躲呢!”
旻嫔扶着她的肚子,“躲什么!”
我转过头看她,“我不比你,还有母家和肚子里的孩子保住你,我不行,我先回叩翠斋躲躲吧!”又冲着梅贵人说,“你还不跟我一起走!在这等着扒了皮做宫里的灯笼吗!”
梅贵人马上一路踉跄地跑到我跟前,我拉着她,后面跟着画眉、菡萏和玲珑,我心中盘算着如果太后一来,所有的计划都将付之东流,我和梅贵人都将被一培土一培土给活埋了。该从朱雀门还是青龙门逃走,即使乘乱逃出了宫,我又该如何计划,我都想不清楚。刚出紫阳殿,结果被人喊住,“两位贵人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
转过头,原来是张嬷嬷,身后是两排的带刀侍卫。她似乎敢在太后来之前先拦住我们,还没等我开口,她又说,“我替太后传话过来,贵人们在紫阳殿候着吧,太后马上就来。”
我问,“太后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听说皇上身体不适,说要去紫阳殿看看。不过指名了,要两位贵人一同陪同着。”
我只能硬抗,“我和梅贵人回宫换身衣服就过去。”
张嬷嬷对旁边一众持刀侍卫说,“你们陪两位贵人去趟叩翠斋,今日雾大,怕宫中有乱,你们小心提防,以免有贼人对两位贵人无礼。不过太后马上就要去紫阳殿了,两位贵人只有半盏茶更衣的时间。”
我知道我已插翅难飞,我和梅贵人走回叩翠斋,侍卫将叩翠斋围得水泄不通,我抬头看,今儿连一只丹鴸都不从我这宫前飞过,不然我拿根绳子勾住几只,也指望它们能把我带离这个活死人墓。
以其逃避,不如主动面对,要死也痛快点,我和梅贵人在宫里喝了口茶便起身要回紫阳殿,画眉说,“张嬷嬷说有半盏茶的时间,这还有一会儿,不如再计划计划?”
我说,“还计划什么,计划怎么死更好看一点吗?”
菡萏上来扶我,我推开,对她俩说,“你们俩也不必和我回紫阳殿了。这一去只怕是有去无返,等会我一走,你们俩在这宫里搜罗搜罗,有什么值钱又轻便的,就藏在身上,万一这宫中乱起来。你们能跑就跑吧!这一路的阎王小鬼,能塞钱解决的就塞钱,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
画眉拉着我说,“我不,我和贵人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这个时候离开贵人!”
菡萏也拉住我说,“我也是!这时候甩掉我们,可不能够!”
我有点生气,“你们跟去干嘛!赶着在太后面前送命吗?又不是说你俩把命送上了,就能保我的太平!这种白费功夫的事情,值得吗?你俩但凡跟我一步,我就马上赐死你们!”
画眉和菡萏马上跪在我面前,竟然哭了起来,我倒是一点哭的心情都没有,还没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呢。画眉先说,“贵人把话说到这个地步,我们也不跟着贵人了,就守在这叩翠斋,不等贵人回来,我们死也不走!”
菡萏只顾哭,也不说话。玲珑也给梅贵人跪下了,梅贵人拉了拉我的袖子说,“姐姐,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我说,“先把情况想得最坏吧。”
梅贵人又说,“可是我和玲珑从小姐妹一般,她不在我身边,我心慌。”
玲珑也忙点头说,“我也不能和我家贵人分开。”
我说,“那就走吧。”
画眉和菡萏跪在我的脚下,拉着我的裙摆,我本来想推开她们,可是如果真的是告别,我怎么忍心。便一步步拉着走,直到我一点点挣脱了她们俩的拉扯,那颗摇摇晃晃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说着我和梅贵人、玲珑又一路回到了紫阳殿,正好碰到张嬷嬷跟在太后身后也到了,张嬷嬷看了我俩说,“你们还挺快。”
我们不理她,直接跟着太后进了寝殿。
太后冲到嘉祺床边,连皇后想要扶住的手也不理会,看到嘉祺昏睡不醒,直接怒了,“这是什么情况!皇上这是怎么了?”
众人扑通跪成一片,太后在视野里搜索人影,然后怒斥“钱公公呢!”
原来钱公公跪在皇后身后,这会儿抬了头,“奴才在!”
“皇上这昏迷了多久?”
“回禀太后,皇上晨起醒了一会了,又贪了两杯酒,这会儿已经有两个时辰了。”
皇后这会儿正给太后递眼色,让太后留意到我和梅贵人。
太后果然问,“昨儿可有嫔妃侍寝?”
我用余光看了眼梅贵人,她此刻已经慌得跪都跪不舒坦了,好像随时都要倒下。她知道昨晚的事太后肯定会知道,尽早坦白也死得干脆些,“回太后!昨晚皇上是在我宫里留宿的。”
乘着太后还没让人直接把梅贵人拉去秋刑阁查办,我赶紧跟上一句,“皇后早上已经监督盘问过,各部的官员也都在调查昨夜的食物是否有异样,不如等回禀再说。”
皇后听我提到了她,马上也说,“母后,臣妾已经问过梅贵人了,她昨晚不过和皇上在寄燕楼喝了几杯酒,吃了御膳房送去的菜,并无其他可疑的地方,太医已经让人试过昨晚的酒菜,并无不妥,所以应该是皇上最近身体不适,喝了几杯酒醉得过了头。”
旻嫔说,“皇上身体不好?是朝廷之事过于让人担忧了吗?是不是嘉文亲王第一次出远门让皇上费心了?还是太过沉迷于女色之中,昨儿刚刚封了玉常在,今儿皇上就昏迷不醒了,这可够邪门的!而且听说之前玉常在就日日在紫阳殿伺候,说是天天要吃口馄饨,还有个’馄饨西施’的美名,不知道这馄饨里埋了什么迷魂药,这一下都醒不过来了?吉贵人,为何她封了常在之后,不回叩翠斋,偏偏要去住你的云树苑,你又在这里布施什么道做着什么法呢?”
果然是仗着自己有身孕,一串话拉下了一车人,玉常在和吉贵人自然不用说,马上跪下来给自己辩解,因为提到了嘉文,太后脸上也青一下紫一下的,倒是皇后听不惯,又往我这射箭,“玉常在原来在叩翠斋伺候宁贵人的,还是从宫外带进来的人,皇上如此沉迷,这错是在吉贵人还是宁贵人,一目了然,而且梅贵人和宁贵人走得又近,难免不让人怀疑,宁贵人到底是埋了什么样的心思?”
我刚想替自己说话,太后喝止住了皇后,“你真的怀孕糊涂了脑子,从皇上的身体去查?你怎么查得出来!昨夜皇上吃过什么、见过什么,你都一一目睹了吗?随便一口茶、一阵烟雾,就能让人昏迷,你懂吗?还去查昨晚的餐食?皇上这是喝醉了吗?你见过哪个喝醉了的人到现在还醒不过来!太医,给我滚进来!”
那个长得像太监的太医踉踉跄跄地爬了进来,听见太后的责骂,马上说,“皇上、皇上确实有中毒的迹象,但是现在还分不清楚是食物相克或者另有服用。”
果然最终逃不掉的还是梅贵人和我。
太后说,“先把这几个人关起来,好好审审才是,梅贵人、宁贵人、玉常在,一个也别落下!”
门外传来嘉武亲王的声音,“太后,万万不可啊!”
说着就冲进来跪在我身边,说,“皇兄只不过是喝多昏迷了,太医现在也难以决断,说不定一会儿就醒过来了,但如果母后现在处置妃嫔,而且两位是承蒙恩宠的贵人,还有一位是刚刚晋封为常在的新人,等皇兄醒来,必定因为这件事与母后心生间隙,却忘了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母后太过挂念皇上的安危,才一时糊涂的决断。岂不冤枉?”
太后驳斥他,“我从来就不在乎冤枉不冤枉!我在乎的是这个江山的稳固,如果有妃嫔想要通过谋害皇上而获取权力,那么我将是第一个拿刀出来处置这些红颜祸水的人!”
嘉武继续争辩,“梅贵人的外祖父是户部槐江尚书,宁贵人的父亲是兵部英鞮尚书,如果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将两位贵人关押起来,恐怕不仅是引起后宫众妃嫔人人自危,还会引起前朝大臣们的怀疑和不满!”
“你觉得我会因为她们的母家而包庇起她们来吗!”
上一次太后敢拿我开刀,无非知道我父亲并不把我看在眼里,而今天毕竟有梅贵人的外祖父撑腰,她也如此这般张狂,可见她乘着皇上昏迷,亟不可待要在后宫树立威信。
皇后淡淡地说,“如果父亲或外祖父当朝为大官,那么更要好好拷问一番,皇上这番昏迷,是不是前朝连着后宫,一起下的毒手也未可知?”
我盯着太后,顿时怀疑是那包药的问题,太后也不避讳我的目光,挑衅地把眼角往上抬了抬,她知道我在想什么,但是她不怕,她想告诉我,我的一切都在她手掌之中。
梅贵人气不愤,“如果要联合起来弄死谁的话,我也不会拿皇上下手,定要那些天天张牙舞爪、装神弄鬼的人不得好死!”
看太后眼神坚定,丝毫不被众人话左右,嘉武亲王有点绝望地说,“母后,放过她们吧!就算是为了儿臣自己的一点私心吧!”
太后听到这句话,眼神突然添了两份慌张,质问他,“你有什么私心!她们是皇上的妃嫔!”
嘉武也不管,眼睛已经红了,只说,“儿臣……玉常在以前对儿臣有恩,所以儿臣……我对她也有情!”
不光太后瞠目结舌,直喊“荒唐!”连皇后和其他妃嫔也傻住了眼,我虽然以前察觉出嘉武对玉常在有特殊的想法,但不知道他嘴里所说的恩是怎么一回事。也许在宫外,她们早有际遇,那这女人可真算得上是红颜祸水了。我看向玉常在,跪在地上,头埋着胸下瑟瑟发抖。
皇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嘴巴像是打了结一样,反复说着“这怎么可能”的话。
我认为嘉武还是不懂太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能把这句话交付给别人成为口舌,不过他虽有情,但毕竟没人揭发有任何逾越之举,说穿了也没什么。
太后气得脸通红,大声呵斥,“今日谁求情也没有用,无论玉常在是否做出过什么非分之事,必须要送去秋刑阁好好审一审!我倒要知道她的馄饨里都包着什么馅!梅贵人和宁贵人也拿下,赶紧送去秋刑阁!”
侍卫们冲了进来,两两把我们押解住,皇后和旻嫔一直求情,嘉武拦在玉常在面前,不让侍卫动她一下,吉贵人看着都张了口,自己想说点什么又收了回去,兰贵人无动于衷,只是旁边翻看着自己的指甲。
我大声呵斥,“太后!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太后一拍桌子,“我有什么权利!就是因为我太过善待你们,才让你们今天如此放肆!快把嘉武亲王拉开,你们还在等什么!”
整个紫阳殿瞬间乱成一团,侍卫、妃嫔、丫鬟们互相推搡,像一出闹剧。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床上传来,“你们吵到我的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