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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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晦夜半·青灯市
每值阴历月晦夜，阴阳二界之间的混沌之地便有鬼市开放，坊间多是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等阴界之灵，其间铺面门前均挂青灯，因此又称青灯市。
此时集市人头攒动，一片熙熙攘攘的景致。青鸾神色严肃行在其间，半晌，他停在一家铺面门前。相较街上的喧闹的景象，这家店倒甚是冷清，门上悬一匾额——赚煞。
叩——叩——
叩门声毕就见门上开了一扇小窗，青鸾将手中的无梦令递进去，躬身施礼道：“在下青鸾，奉凤宫少主凤离之命前来。”
门后无人应答，只是合起了小窗。青鸾听到里面的人脚步渐远的声音微微蹙眉，正欲再次敲门之时门后又响起一阵脚步，一个青年开门将青鸾迎了进门。
“有劳了，玄英先生。”
“青鸾大人客气了，”玄英边引路边向青鸾解释，“方才那小丫头才来半月，有点怕生，还请您不要介意。”
青鸾顺着玄英的目光看向屏风后面藏着的小姑娘，她扎着两个羊角辫，应是修为尚浅，头顶的兽耳还藏不起来，小心翼翼的看着两人。
玄英向她招招手，“秀秀，过来给青鸾大人行礼。”
“狐妖秀秀见过青鸾大人”，小狐狸秀秀怯生生的看着青鸾。
“行了，你去玩吧。”
玄英摸摸秀秀的头顶，便继续引着青鸾向院子的深处走去，就见院里一棵高大的桂树上躺着一个少年，少年金发金衣正闭着眼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公子，青鸾大人带到了。”
“寒桂公子，许久未见，别来无恙”，青鸾抱拳施礼，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梨木匣子，“这是少宫主特意交代在下带给您的。”
寒桂闻言睁开双眸，金红色的眼睛斜睨着青鸾，侧身从桂树上翻下来，施施然落在青鸾面前，抬手掀开梨木匣的盖子。匣中是两枚的钱币，钱币上附着一层柔和的光，像是神源。
“这丫头...”，寒桂眼前一亮，拾起一枚，只是一瞬钱币就在他手中消失，随即他腰间的钱串上就多了一枚，“说吧，她这次需要何物。”
“迷仙引的香引。”
几个时辰过去，暗室里的红光渐渐熄灭。
凤离的灵识陷入自己识海的幻境之中，她似乎变回了当初的样子，她站在高耸入云的铜雀台之上，向下望去是绵延百里的火光，周围是浴血的凤宫修士，到处都是鲜血、厮杀、喊叫。
巨大的惶恐笼罩着凤离，她转身向铜雀台的最高处跑去，想将令她恐惧的一切抛开，但所有的声音、画面都紧紧附在身侧逃不开。铜雀台的百级玉阶宛若横亘于生死之间的忘川，看不到尽头。
爹——爹——
凤离感到喉头一阵腥甜，识海中传来一个声音。
“没用的...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最后一级台阶。
映入眼帘的画面是凤离万世难逃的梦魇
——从凤归云的身上抽出的剑；
——飞溅在白衣上刺目的血，妖异的像是满山的杜鹃花。
“爹——”
识海幻境随着凤离的声音崩塌，人魂随即归位。凤离睁眼所见便是一片静谧的黑，像是受了惊吓，她逃也似的离开暗室。
日光笼罩着凤桐阁上下，营造出一片岁月静好之景，只是一阵喧闹打破了凤桐阁玄门仙家的华贵气派。
只见凤桐阁山门前有一妇人哭闹，出口尽是些腌臜之词，几名丫鬟一边围着夫人照料，一边手帕掩面抽泣，一旁是面色青虚的赵林翰和他的小厮，还有几名家丁壮汉在擂凤桐阁的大门，这浩浩荡荡一行人正是前夜死了女儿的赵家众人。过了约么一刻钟的时间，便有两名修士将几人放了进来。奇怪的是，刚刚几人坐过的地方莫名多出一节生姜。
凤桐阁·飞羽堂
顾之念一脸无奈的看着在堂中哭闹的赵家众人，深觉头疼，几次想开口又被赵家女眷一阵高过一阵的哭声活生生堵回腹中。凤染看看顾之念的样子，又转头瞥了瞥堂上鸡飞狗跳的景致，深吸一口气，抬手将仆役刚递来的茶盏摔了出去。
啪嚓——
堂上瞬时安静下来，众人看向那一地碎瓷，转而看向掷出它的凤染。凤染顶着众人的目光不为所动，招招手示意仆役再上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手中的新茶。
“方才各位实在有些吵闹，我们主修喜静，不得已如此，还请赵国士同夫人不要放在心上”，凤染将手中的茶盏放回身侧的桌上，笑意盈盈的看着赵家众人，“况且，赵国士携家眷来我凤桐阁也不只是为了哭闹一顿吧，您觉得呢，阁主？”
“咳”，顾之念收回目光转向赵家众人，“凤染所言甚是，赵国士来我凤桐阁所求何事？还是细细道来，我凤桐阁必然相助。”
赵林翰正要开口，却被赵夫人打断，她双眼死死盯着顾之念，“我要凤离偿命！”
“嘶——”
房里，凤离正对着镜子给自己上药，补魂后的伤口只剩下浅浅的外伤，包扎完伤口换上一身新衣，镜中之人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到没什么其他不妥。
“三小姐，阁主请您去飞羽堂，说是有客到访。”
凤离勾了勾嘴角，“我知晓了，随后就到。”
凤离临到飞羽堂门口之时，其间正是一片剑拔弩张的安静，每人脸上神色各不相同。凤离四下环视，将堂上所有人的神情收入眼底，随即轻笑一声，举步走入飞羽堂。
“呵，听闻有客到访——”
堂上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凤离着一身红衣正步入厅堂，日光潋滟，给凤离周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逆着光的缘故她表情有些模糊不清，直到她从赵家人身边走过，众人才看清她脸上浅淡的笑容，莫名的从中读出点轻蔑之意。
“三小姐——”
顾之念起身将主座让开，凤染也同他一起站在落座的凤离身侧。凤离并未言语，只是颔首示意仆役上茶，有种格格不入的闲适。
赵夫人眼神死死的盯着凤离，几次想要开口都被拦下，心中的怨愤都化为愈发急促沉重的呼吸，声音在一方安静的空间里分外明显。
咔——
茶盏落在桌上发出轻轻的响声。
“凤三小姐——”
“赵国士今日来访不知所谓何事啊？”，凤离打断赵林翰，“方才传话的弟子怕是曲解了赵夫人的话，我听来竟有些不懂。”
赵林翰到还是泰然自若，“老夫今日来此是有一事想请凤三小姐给个交代。”
“哦，我竟不知有何事需要向赵国士交代。”
闻言，赵夫人拂开旁侧的丫鬟，抓起一旁的茶盏冲凤离扔去：“我婉儿惨死府中，楚家仙师都说是妖邪所为，不是你这贱人还能是谁！楚隰百姓都知你昨日在街上威胁我婉儿！我今日定要你偿命！”
凤离收起脸上的笑意，眼神透着寒意看向赵夫人。这赵夫人身上裹挟这一股邪气，想来是被邪魄附了身。
“你莫要血口喷人！”，凤染听不下去，“你家死了人同我凤桐阁有何瓜葛？你那女儿整日在城中横行霸道，不知道惹恼何人被夺了命去，就来往我凤桐阁身上扣屎盆子，呸。”
“凤染！”，顾之念未曾想到凤染会如此，急忙拉了拉他。
“呵，赵夫人莫不是话本看多了，如此胡言乱语。”
凤离的声音有种清冷的质地，平时听来有种玩世不恭的笑意，但当她向现在这般敛了笑意的说话便有种目空一切的高傲，不容置喙。
“我凤宫百年玄门，何至于跟你一百姓世族斤斤计较。赵夫人还真是高看自己了...”
“你！”，赵夫人倏地起身上前，却被绊倒在地。
“不过，是楚家修士让你来寻我的？”，凤离话锋一转，脸上又是漫不经心的笑容，“既然玉昭山庄的修士解决不了此事，赵国士又来我凤宫求缘，我们定会尽心尽力，也好让贵府早日恢复太平。”
凤离轻抿一口茶水，微微蹙眉，“今日日入之时我自会上门拜访。”
凉茶真难喝——
凤离将茶盏递给顾之念，起身径直向赵夫人走去。正在众人揣度凤离要做什么之时，只见她躬身将赵夫人扶了起来。
“赵夫人，人心生一念，天地尽皆知。这话说出来容易，收回去就难了。赵夫人还是要看清楚形式，下次可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凤离的手在赵夫人身上轻抚了一下，转身向门外走去。她抬手就见一团邪魄，双指间“嗒”一声，就见那团邪魄燃烧起来，众人登时闻到一阵香味。
“这话我似乎跟谁说过...算了...”
直到凤离的背影也看不分明，众人才回过神来。凤染追着凤离离开了飞羽堂，顾之念安排着堂上的修士招呼赵家众人，赵夫人却早在凤离松手的那时就晕了过去，而赵林翰不知在想什么。
“离姐姐...离姐姐...”
凤染追出堂外时，凤离早就没了踪影，凤染便来凤离的院子找她，呼唤几声才发现人也没回这里。
“不在...”
凤染倒也不在意有没有人，稍稍思索后便进了屋。
片刻之后，凤染听见有人哼着小曲走进院子。来人正是凤离，手上还拿着一个酒壶，刚刚不知所踪想来是去厨房找酒了。
凤离看到凤染倒也不奇怪，“赵家人走了？”
“应该吧，我刚走时听到阁主在安排”，凤染低头给凤离倒了杯茶，“我还想你怎么没回来，原来是去找酒了。”
“刚刚那杯茶凉了”，凤离放下酒壶，接过茶杯，“你跟着柳行歌旁的没学，这烹茶的手艺倒是一顶一的好。”
凤染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你昨日...身上的伤可还好？”
“本就不是多重的伤，只是楚家蚀邪术比较麻烦，补魂就好了。”
“柳先生...”，话到嘴边凤染收了起来，“罢了，不说了。”
凤离放下茶杯，指尖点点桌上的水渍，倏地轻笑了一声，“也好。”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凤染不知如何回答，只得给她添了一杯茶，房间就这样陷入了安静。
“东西呢？”
“在这，寒桂公子说...”
“这老□□岁数大了，做事瞻前顾后，不用理。今天这事我有分寸...”
朦朦胧胧的声音传进耳朵，惊了午时的清梦。凤染睁开眼睛，入眼的是偏厅的房顶，起身下地，循声出了偏厅就见凤离和青鸾在说话。
“醒了”，凤离看了看凤染，转头又跟青鸾说，“就这样吧。晚上你同我一起去赵家。”
“我也要去”，闻言，凤染插话道，“晚上我同你一起去。”
“你给我老老实实呆着，凑什么热闹！”
“我...”
“睡醒了就去练功修习，别在我跟前晃荡。青鸾，你带他回去。”
哐——
凤染和青鸾被隔在门外，相顾无言。
“染哥儿...”
“走吧”，凤染边说边往院外走，“晚上...离姐姐要做什么？”
青鸾微微一愣，斟酌道，“少宫主设了个局来捉这只‘魅’。”
“设局？如何设？”
“染哥儿，少宫主吩咐过，您还是别问了。”
“我...算了。”，凤染敛了敛眸子，暗暗将刚刚听到的东西在心上溜了一圈。
“《神荼禁烟录》...在这。”
凤染同青鸾分开后，就转来藏书阁找典籍。
《神荼禁烟录》是记载三界之中所有禁香的名录，迷仙引是凤离吩咐青鸾去青灯市取来的，想必不是何正道之物。凤染其实并非好奇凤离究竟要如何除邪，只是这事情牵连甚广，心中难免有些不安。
《神荼禁烟录》记载：“迷仙引”可造境惑灵，攫载物之上原主灵印以为幻境本相；其香引取幽冥之物曼荼罗、山丝苗为底，冥河之水为和，螣蛇之血为引，合于幽冥；可造本相之景，可惑天地万物之灵，无论死生；入境皆为灵体，灵体消亡同现世消亡，无可解之法。
日渐西斜，赵家之事之于凤桐阁的多数修士贤者来说不过是茶余之时的闲谈，只有几位涉事之人才会放在心上思索一番，而顾之念应当是这其中最憋屈的一位。
晡时一刻，顾之念正在后院安排凤离几人出门要用的马车，看着仆役牵着马车向山门走去，顾之念转身去凤离的院子找她。
“三小姐，马车备好了”，顾之念有些欲言又止，“您用不用再点几位修士陪同？”
凤离斜睨他一眼，“你想去？”
“哎，不是...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楚家文质公也在赵府，怕他们给您下绊子。”
“不会的，楚家不敢”，凤离收回目光，起身整了整衣服，“青鸾同我一起去，旁的人便不用了。”
“是。”
顾之念跟在凤离身后向山门走去，定在她身上的目光有些小心翼翼，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很快，两人就走出山门，青鸾已经牵着马车在候着，他看到两人便上前扶着凤离上鸢。
“几时了...你怎么在？”，凤离拨开帷幔，鸢厢里正坐着凤染。
凤染摇了摇手上的《神荼禁烟录》，“我同你一起去，‘迷仙引’我知道是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