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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叛徒 ...

  •   东子趴着,舌头抵命舔舐着地上的潮湿,背后“嘭”的一脚把他拍在地上,脸压住黏臭僵硬的舌头。一束光稀稀拉拉落下来,东子才看清楚,石板上没有水,只有血,自己的血。
      咔嚓保险栓响,那人把光和枪口一齐对着他。
      “阿细,兄弟一场。”干涸的喉咙里音节嘶嘶磨动。
      铁器贴上头皮,按着发旋打圈。阿细的脸在光之后,颧骨在脸颊投下黑影。
      “交不起东爷这种认贼作父的兄弟。”烫人的吐息近在耳畔。阿细的弹头坠子掉下来,拍在东子脸上啪的一声。“八年前,师傅死在条子手上,你呢?转头就投诚?”
      东子舔一口干裂的嘴唇,舌头和嘴唇像砂纸在磨。“那小孩呢?”
      “小孩儿......”阿细的目光从地上扫到穹顶,笑容近乎赞叹“地宫大的很,慢慢找喽。”
      “那孩子......”一枪托敲断话声,东子的头砸在地上,背后阿细起身“知道那小东西是老狗养子,养子怎么?老狗身边的人,我一个都不放过。”嘶哑笑声撞击老墙,地宫里回响横冲直撞“最后的子弹,我留给你,叛徒。”
      癫狂踉跄的脚步踏着昏人乱血,澄黄的弹头在胸前明光泼贱。指甲劈裂的手指攥住跳跃的弹头,它的温度还像刚从师父胸口取出时一样。
      阿细贴着它忘情的吸吮硫磺的味道,八年,每报一分仇就填一撮火药,它现在又是一颗完整的子弹了。
      “走了,小东西。”阿细一把拽出角落里眼泪鼻涕头发混成一团的少年,连戳带踹的逼着他走进金妆玉砌的内殿,巨大丹炉宛如舞台。
      ===============
      黑暗里东子倒伏,一头掉进梦幻里,梦里洋溢着暮照薄光,光里秋千咯吱,秋千上的中年人哼着曲儿,牙关一碰嘎巴一声,唾出瓜子儿给怀里的阿细一颗,再给腿上的东子一颗。嘴唇里还念叨着“正身行事,立地为人。”
      “东子,醒了。”肩上的摇撼将他从梦境里拽出。
      “陈队...”头抵着地翻身,骨头嘎嘣嘎嘣。
      “我儿呢?”老人的胡茬花白掺血,一双眼血丝密布。
      东子痛苦的摇头。
      “这个斗你熟,你看这是哪儿?”老人扒出手机,屏幕几乎抵在东子的鼻子上。
      “往下,信王的丹室仙台。”
      ===============
      金壁上回音有一声没一声,小曲儿断断续续,调子总是那一句。
      踏踏踏脚步声逼近,阿细嘴角泛起笑意。咔嗒一声子弹上膛,阿细转过身,红西装在昏火里溢出艳光。
      丹炉下烧着旺火,丹炉里攒了几百年的黏糊恶臭翻滚,丹炉上一条麻绳倒吊着半大少年,呕出的胆汁黏着脸。
      阿细看着老人的枪口,短促的笑了一声,指间银光将麻绳抵住,锋刃映着呜呜呻吟的少年。
      “老狗,跪下。”
      老人颤抖了一瞬,枪口不离阿细。
      阿细的笑从胃里升腾到眼睛,亮的璀璨“信王陵,师父倒过最漂亮的斗,也是最后一个斗。”小银刀一根一根挑着麻线,嘣,嘣。
      扑通一声膝盖砸到地上,老人的膝盖骨磨着老旧石板。“放过我儿,他......”
      “枪。”
      枪在地上刺溜一声滑到阿细脚下。“我留东子给你,不是让你过来说废话的。”阿细扳正了供桌上的相框,相片里的中年人神采奕奕,笑容舒展“跪错了,跪这儿。”
      老人的目光在照片上盘旋摇摆,鼻子里哼出似哭如笑的嗤嗤声“跪天跪地,陈某不跪这个叛徒。”
      刺啦一声破空,银光几乎齐柄没入老人肩头“你什么也不知道”老人按着汩汩的血口“他做了十年卧底,做的忘了自己是谁。他吸毒盗墓倒卖文物,冲着自己的教官开枪,我杀他哪里错了!”
      迎面一拳打的老人鼻血飞溅,阿细提起老人脏污的衣襟“我一个发死人财的你和我讲荣誉?”又一拳锤上脸颊,骨头咔吧一声“我不在乎他是哪种人,你杀了他,他养了我十年你杀了他!”
      “我不杀他他就能活?”老人呸一声吐出一颗连着肉丝的血牙“贼里头他是个公安,公安里他是个叛徒,里外没活头!”
      阿细一翻手拔出银刀,血光飞射。
      “跪下!”
      血把力气带走,老人踉跄着站不起来“你叫他师父,他都教了你什么?滥杀无辜,以怨报直?”
      “闭嘴,跪下!”银刀没入唇齿,拔出来的时候带走一块模糊血肉。
      哐一声膝盖着地,歇斯底里的痛叫蜂拥出涌血的喉咙。
      “磕头认错。”
      老人佝偻的脊背僵硬了,眼睛里一半是相片一半是少年。然后咯咯哒哒的,骨节一寸寸弯颓,弯到额头触地咚一声闷响时,啪。
      狂笑盖不住惨叫哭号,断掉的麻绳如飞蛇窜动,沸腾的丹鼎里泥浆裹着少年翻滚。老人的泪还没来得及掉下眼眶,就听砰的一声,枪口青烟追不及子弹,热血兜头而来。
      “陈队...”老人倒下的身躯后露出东子黑脸上白多黑少的眼。
      阿细笑了一声,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东子齐膝断掉的腿,为了爬过来磨到指骨破肉的手。然后他拽下脖子上的旧弹,填进弹夹,瞄准东子。
      东子的眼盯着丹炉里沉没的少年“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咔哒,子弹上膛。
      “那小孩是师父的遗孤。”
      阿细枪口猛的一颤。
      “找到陈队,我比你早了六年,陈队是唯一知道师父身份的警官,所以才收养了师父的遗孤,保住了师父的档案,让师父不必作为叛徒死的那么不堪。”
      “闭嘴,叛徒。”齿缝里的摩擦刺刺拉拉。
      “叛徒是你!正身做事,立地为人,你做的什么事,成了什么人?”怒吼在地宫空壁上冲撞回荡。“仇恨的地宫八年不出一步,你得到什么?什么也没有!”
      阿细颤抖,狂笑,癫笑,哭且笑,失去了人所有的其他表情“我到底下怎么见师父呢?”这一句低回哀转,涟漪不生。“地上又少了一个渣滓吧。”
      砰,击锤撞上枪针,一枪回响成万响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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