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周东海

9、异常

　　从事故现场回来之后，凌语把自己关在公司里看了整整三天的报告，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总经理也被抓起来了，整个公司只能靠他亲自坐镇。报告里面没发现什么问题，每项数据都很正常，签字也是没问题的。唯一不太对劲的地方就是后台记录有一位机务师傅在事故发生后连续几天没有上班，但是他的员工卡却是每天按时记录上下班，所以没有人报告异常。
　　凌语看着这些报告，其实在心中已经形成了一个可能的假设，虽然他很不愿意接受这样令人难以置信的猜想，但是就目前已知的证据来看，只有这样的猜想的可能性最大。他拿起座机拨通了保卫处的电话。

　　“凌总您好，周日您还在公司啊”
　　“小李啊，你把那次事故发生后一周的打卡机监控发我电脑一份，现在”
　　“好的，凌总，我帮您看一下，您请稍等”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

　　“奇怪了，为什么这一周刷卡机的录像没有呢”
　　凌语已经猜到了，想了一会，对电话里说到“知道了”

　　漆黑的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电脑屏幕的蓝光照亮了凌语的脸，凌语把头放在桌子上，盯着桌面上神鸸航空公司的图标，窗外地路灯将夜色涂成一片深黄。他不懂到底是谁在操纵着这一切，而那个人为什么要操纵这一切，他隐隐约约的感到有人在暗中部下了一个大局。

　　半晌，凌语提着包，离开了办公室。他仔细的思考着到目前为止所有他所掌握的状况：飞机的安定面脱离，意味着这架飞机唯一的可能结果就是坠毁，因为安定面对于飞机的飞行有着决定性的影响；而年度大修后的每一项程序，都有机务签字，存在失误维护的概率是极低的，更别说现在传出了飞机残骸中有身份不明的尸体这样的事。
　　凌语走在繁华的夜间道路上，中午特别叮嘱了司机今天不用送他，他想在北京的街道上随便逛一逛。
　　这座繁华的城市的夜晚，和重庆好像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劳累了一天的大家，拖着沉重的身体在大街上挪动身体，看向马路旁的公车，窗户里一双双迷离的眼睛在告诉其他人他们真的很累。
　　凌语轻轻叹了口气，推开旁边的咖啡店的大门。
　　凌语很喜欢这家店的咖啡，在重庆就经常买他们的咖啡喝，他喜欢一推门就能闻到地莫名让人心情愉快地特殊咖啡味道。他看了看菜单，见到前面地点单台没人排队，于是绕过面前的点单台走到这边来，刚准备点咖啡，发现收银员正在清点现金，于是站着等了一下，开始继续思考公司的事。半晌收银员开口“先生您喝点什么？”
　　“美式就好”凌语递上了自己的储值卡。
　　收银员点了一下屏幕对凌语说“你这张储值卡没钱了”。
　　凌语看了一下，原来自己不小心拿错了，于是凌语开始找有余额的储值卡，没想到对面的收银员嘀咕了一句“一个穷学生还到我们的店里来喝咖啡”。
　　凌语从现场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办公室坐着，所以满身都是灰尘和泥土，公司的人都不敢说他，这收银员这样一说，凌语才发现自己的形象好像是有点问题，但是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这收银员态度的问题，刚准备开口和她理论，身后的一个身材高挑的小伙子抢先说话了。
　　“你们这什么态度啊！你们咖啡是供给神仙的是吧，老百姓怎么就不能买了，真把自己当老板了？你们别以为自己破店多大就可以店大欺客。”小伙子指着那个收银员的鼻子骂出这些话。
　　凌语吓了一跳，主要是由于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居然有人站出来帮自己撑腰，想着：北京人真是太好了，他开始上下打量这个人。面前的这个小伙子一头短发，还挺帅气的，穿着一身运动服，篮球短裤，脚上是最近很火的限量篮球鞋，一点点汗渍从他的脸庞流出，看样子是刚打完球来买咖啡的。

　　“你又谁啊，关你啥事”收银员瞧了一眼那个小伙，轻蔑的说。
　　小伙子刚准备发作，凌语抓住了他的手，小伙愣了一下，动作也停了一下。
　　“大哥哥，谢谢你帮忙，我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凌语仰视这这个小伙子，说到。
　　“嗯。。哦。好吧，但是如果不行的话我就帮你”小伙子有点不爽的语气回复到。

　　凌语对面前的收银员平静的说到“麻烦请你们的经理出来”
　　“你说请经理就请经理啊，我还请你家长呢”
　　凌语眉头一紧，手握成了拳头，这个收银员点在了他的死穴上面，现在凌语真的生气了。

　　“我再说一遍，把你们的经理给我叫出来”凌语几乎是吼的这句话。
　　收银员和周围的人都被凌语吓到了，远处开始有人向这边看。
　　“经理今天不在”对面假装镇定，回复凌语。
　　“那我们就请工商局的人过来，看一看你们店是怎么开的？”凌语举起手机。

　　那个收银员有点怕了，走进后厨把经理叫了出来。
　　经理懒洋洋的走过来，打量了凌语几眼，用很标准的客套话说到“这位客人，你怎么了？”
　　凌语在包里翻了一下，拿出了一张银行卡放在台子上，旁边的帅哥一脸惊奇的看着凌语。“把你们店的所有咖啡豆，都帮我打包，刷卡结账”凌语对着经理喊道。

　　经理先是一怔，随后赶紧满脸堆起来灿烂的笑容，“好的，先生，您稍等，我马上给您包，您先在这边来休息一下吧，我让店里最优秀的咖啡师帮您冲一杯咖啡，您慢慢享用”然后拿起凌语的卡开始结账，一面冲着后面喊，“快给这位先生A级咖啡”。
　　“先生您有会员卡吗？”经理满脸微笑。
　　“有，凌语”凌语盯着面前这张发自内心的微笑的脸。
　　经理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表情中参杂了几丝惊讶“凌先生，是您啊，真不好意思我们的员工这么无礼”经理直接走过来一个九十度鞠躬，随后转身对那个满脸惊恐的收银员骂着“什么态度，你今年的奖金别拿了”
　　旁边的小伙子看凌语这一通操作一愣一愣的。

　　凌语冷笑了一声，经理立刻转过身来，满脸微笑“凌先生您吩咐”
　　“这张卡你多刷1万走，我的要求不高，把这位收银员请走”凌语愤怒的看着刚才的收银员“在重庆就没遇到过这种态度的，怎么回事，还想问候我父母？你配吗，没找人要你手脚就对你够仁慈了”说完凌语自己都吓到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说出这种狠话，旁边的小哥也是一脸震惊。
　　“您说的好，我马上让她走”经理笑着说到。立刻转过身。
　　“滚，不用再来了。”经理凶恶的对收银员吼。

　　说完这么多生气话，凌语摸了摸头，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看了看旁边的小伙，对经理说到“麻烦给这位先生一杯咖啡”。
　　“刚才真是谢谢你，帮我说话，能请你和我一起喝杯咖啡吗？”凌语对旁边的小伙子问。
　　“好啊，乐意至极”小伙子低头看着凌语回答。

　　两人在VIP区坐了下来，远处的经理正在亲自包装，凌语轻轻的拿起小杯子喝了一大口。
　　“小哥哥看起来比我大呢？”凌语先开口了。
　　“嗯？嗯，哈哈哈，我已经工作了，你还是高中生吧”对面的人大大咧咧的叉开腿坐着。
　　“不是的，已经大一了”凌语说。

　　对面的人表情里似乎多了一丝鄙夷“那你花你爸妈辛苦挣得的钱这么大手大脚”

　　凌语脸色暗了下来“我父母已经去世很久了”
　　身材高挑的小哥哥拿着杯子定住了，半晌，他满怀歉意的说到“对不起啊”
　　“没事，这件事又不是写在脸上的，你不知道正常”凌语稍稍平和了一些。

　　“那你父母给你留了很多钱吗”对面的人追问。
　　凌语盯着他看了一会，慢慢回答“不，大部分是我自己赚的”凌语喝了口饮料“当然少不了我哥在生活上的操劳”
　　“那你很厉害啊，你还有个哥哥吗？”

　　“对啊，他在重庆，和你差不多高，篮球打得也不错。”凌语提起哥哥，脸上就涌出一片灿烂的发自心中的笑容。
　　对面的小伙看到这里，表情稍微停滞了一会，然后找趣的说到“那找时间可以切磋一下啊”

　　凌语笑了笑“是啊。行了，一直在说我，小哥哥工作怎么样”
　　对面的人苦笑“呵，不要提了，跟领导闹矛盾被开了，才打完球发泄回来”
　　凌语听到这里，思绪回到了那天在事故现场。

　　三天前。
　　凌语伸出手，对调查员说到“这里就拜托你了，你们辛苦，不管调查到什么结果，请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希望你能够理解这件事的复杂性！”
　　调查员握住凌语的手“我理解，放心”
　　走出现场警戒线的凌语没有理会再一次围上来的记者，径直走上了车，步子快得连总经理秘书都跟有些不上了。轿车拉着凌语朝神鸸航空总部疾驰，坐在后座，凌语表情凝重的键入短信，点击发送，无线电信号搭载着信息奔向信息应该到达的终端。

　　“辰明哥，请到我的办公室等我”
　　辰明的手机上显示了这样一则短讯。
　　凌语看了看前面的总经理秘书，点开了手机上的移动端的办公系统，对每个部门部长分别发送了一条私信，内容都是相同的，屏幕上写着“1小时之内，将你们部门一个月以内的生产记录以及一个月内访问过生产数据的人的名单发送到我手上”。坐在车里的凌语觉得，现在需要更多的自己的人，光靠辰明一人是远远不够的。

　　“喂，走神了？”对面人说的话把凌语扯了回来。
　　“还想跟你诉诉苦呢，你就心不在焉的！”对面的帅哥一脸埋怨的表情看着凌语。

　　看着对面的人，凌语突然有了一些想法，他盯着对面的人看着。

　　“看我干嘛？”小伙有点不好意思。

　　“请问，我现在如果给你一份工作，可能职位不算高，但是工资绝对开的够，你愿意接受吗？”
　　对面的小伙子笑着说到“难道你认识什么公司的HR吗，如果有当然可以啊？”

　　“不是HR”凌语表情很严肃。对面的人也笑不出来了。
　　“是我的公司，我请你来做我的秘书，可以吗？”
　　小伙子明显被吓到了，支支吾吾的说到“你的公司？”
　　“嗯嗯，我是前几天发生事故的那个航空公司的董事长”

　　对面的小伙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喊“你在开玩笑吧，你不是学生吗？”
　　凌语很平静“是的，同时我也是那个公司的董事长”

　　“我去。。”小伙子明显还没认可这个事实。

　　凌语从口袋里拿出了名片。

　　“如果你想好了，给我打电话吧”

　　说罢凌语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便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