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五柳前

67、王不见王

　　拿着好不容易收集的作业，我心里很感慨，随即又十分疑惑：为什么我要靠人情收作业？对手若是高云就算了，她的人情谁都比不上，但张继成比我还没人情，他如何一直做得比我好呢？
　　在走廊上偶尔碰到对方，我开口说：“张继成，有些事想请教你。”
　　很令人意外的是张继成停下了脚步。
　　两个月前找他都爱理不理的，果然不和考分比他差的人说话呀！
　　我在心里吐槽，趁机会问出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你能收齐作业，我总收不齐呢？里面有什么诀窍吗？”
　　他略一思考，就应声答道：“很简单，无非是赏罚分明，我想你应该也知道该怎么做。”
　　“但是我总觉得不该苛刻的对待别人。。。”
　　张继成笑道：“若不能严格对待，他们就有不遵守规则的理由。你在代替别人做决定，好心却害了他们。”
　　“原来是这样，真的比不过你呀！”我感慨说。
　　他谦虚的说：“一点点小道而已，反而我对你的成绩很钦佩！”
　　“我是‘肮脏的有钱人’嘛，不要被你鄙视才好！”
　　父母到学校攀关系送礼，这是最让我惭愧的地方，而他们两个没任何外力，张继成更是家境困窘，能依仗的唯有聪明头脑和自己的勤勉。
　　他说：“我们都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吗？”
　　我点点头。
　　这天的张继成很有聊天欲，他扫了眼远处空荡荡的走廊，神情转为认真，“从小到大只有两个人，就算我学他的方法，也没把握超过他。一个是潘扬，另一个。。。是你！
　　潘扬太聪明了，他的方法谁也学不会。而你呢？看着普普通通，也不懂算计，简单得几乎透明，我明明已经学会你的招数，做的比你更好了，但一不留神的时候你又走到了我前面，我哪有资格鄙视你？自从小时候被你正面打败后，我永远不敢轻视你。”
　　我笑了下显出一点矜持，暗道这家伙可真会吹捧人！
　　“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何这么强。这是为什么呢？你能为我解除疑惑吗？”
　　我的对手这样请教道，虚心到极点，似乎本人已经多了一个智商超群的小迷弟。实际上考试时他就比我低几分而已，把他的示弱当作认输，那可没好果子吃。
　　我不是王东，不会因为一点体己话就找不着北，也从没期待过这个男人什么友谊，大家都是同样的考徒，只相信考试，根本不需要友情。
　　只是我知道这孩子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小时候他那么张扬和爱表现，现在全不见了。他有一个勤奋到令人畏惧的姐姐，那个一直走在我前面的女生，有这样的姐姐不可能没压力的。我想试着帮他一次。
　　“你学别人太多了！”
　　我说，“一道题有三种解法，有必要全都学会吗？只要一种方法解出来就好了。你这么聪明，就算靠自己正常的发挥，又有几个当真比得过你呢？我一直很奇怪，你这么有实力，在班上竟然从没得过第一第二？我觉得你应该停下来，不再去学别人，试着发展自己的方法。”
　　他呆了呆：“原来如此！”
　　他眨眨眼，很快回复了锐利：“这种重要的诀窍居然轻易的告诉了我，你果然不太明智啊！”
　　“这就是我的方法，你会去学吗？”
　　大家相视一笑。
　　潘扬的方法没人能学，为了弥补自身缺陷，我一直在努力向周围学习。所以比起潘扬，我倒更像张继成一点。而现在张继成变得极为专注寡言，这种神态总觉得十分熟悉。
　　我恍然大悟，原来在我学张继成的同时，他也在学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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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到了，天气渐渐炎热。
　　中考倒计时只剩下三十多天，赵老师提出可以安排我在学校住宿，做最后的冲刺学习。
　　我晚上就一个人住校外，感觉清净自在，对一群人一起住宿是毫无兴趣的。正想找个理由推脱，赵老师忽然说：
　　“潘扬也在住校，你来的话就和他住一起！”
　　我立刻改变了主意：“老师这么推荐，没办法，我就先住一段时间吧！”
　　赵老师笑了起来，似乎早知道我会这么说。
　　我跟潘扬自小就认识，但从来不在一起玩，像磁铁的同极一样互相排斥。
　　我和他永远做不了同桌。大家都是好学生，排名太接近，没有哪个老师会把班上第一第二放到一块，向来“王不见王”。
　　说实话我心里并不讨厌他，只是身为对手的尊严，就不想和他关系太好。
　　潘扬在传闻中一直背着天才的名声，连张继成也说学不会他的方法。隔岸观火的时间太长，我感觉有些看不清他的实力了，于是趁这个机会再刺探一下敌情。
　　第二天下午，我就把床铺被褥背到了学校。
　　班主任说的安排住校，实际上没有正经宿舍，那边早就住满了。临时住处是教学楼底层的一个小房间，平时充作广播室的，除了几张床板，房间角落里还堆着几件播音器材。
　　我进屋时里面已经住了两个人，一个是潘扬，另一个是小胖。小胖也在班上前十，人很和善，平时大家接触不多。
　　赵老师把我丢下就自己走了。潘扬一直不吭声，趴在矮桌子上做作业。
　　在一模考试中我的排名刚超过他，小时候我在竞赛里打败他时，他有半年不和我说话的。
　　我把手上东西放下来。
　　小胖以为我们不熟，忙出来打圆场：“这屋比较挤啊？潘扬边上还有个空位，你的个头可能睡不下，我跟你换一换！”
　　“不用的！”
　　这时潘扬起身，他把自己的散装书收好，又动手帮我整理床铺。
　　他的冷漠就维持了两分钟。
　　一边收拾东西，潘扬一边笑着说：“你还记得小学教数学的周老师吗？”
　　“当然记得，打人特狠的那个嘛！我还记得他的鞭子。”
　　“他被人打了！”
　　潘扬笑得贼嘻嘻的。好像是周老师对学生过于严格，那孩子长大后念念不忘，找机会报复了他一次。人倒没事，面子折了不少。
　　我看潘扬一脸幸灾乐祸：“原来你也怕他呀！那时见你那么镇定，还以为你不怕呢！”
　　“那么粗的鞭子，谁碰到都得怕的。”这个聪明脑袋苦着脸。
　　我们都是好学生，挨老师毒打的次数很少，想起童年阴影的不幸遭遇还是觉得滑稽。周老师教书挺负责，但教鞭真的很疼。
　　“原来你们两个认识啊？”
　　小胖一脸茫然，看着教室里从不说话的两人聊得热火朝天。
　　我们可是老伙计了！我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