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五柳前

62、二十一世纪

　　九九年的年末，有一天，赵老师将一台电视机搬到讲台上，给学生们播起了电视节目。

　　原来是“澳门回归祖国”的时间到了，这是来年中考必考题，那段时间，街上经常能听到“七子之歌”。

　　回归日过后，教室里却没能恢复充实平稳的气氛，随着某个日子临近，人们愈发的躁动不安。

　　我有些不解，李亮说：“你不知道啊！再过几天就是新千年了，是二十一世纪了呀！”

　　“新千年？”

　　我不太懂，只知道明年中考作文可能是新世纪的展望，然后政治题有一道是“千年虫”问题。我还没亲眼见过传说中的电脑，把千年虫想象成了一种藏在盒子里透明的虫子。

　　二十一世纪从前是飘在空气里的，现在即将落到地上。似乎只要成功抵达这个时间点，“四个现代化”呀，“赶英超美”呀，“幸福生活”呀，诸如此类的事情就会立刻发生。

　　种种情绪汇合在一起，使得毕业班的孩子们心中暗潮汹涌。赵老师看出大家的躁动，某一天突然说：“毕业典礼那是肯定没有的，往年元旦学校也没啥余兴节目，今年我们破例，办个班级的元旦晚会吧？”

　　此言一出群情沸腾，又在班主任的下一句中迅速降温：“元旦前的这一周还得继续努力呀！距离中考只有一百多天了......”

　　由于备考任务繁重，元旦晚会主要由教室后排的同学来筹办的。学生们自发准备节目，规划资金用度。节目策划现在是高云在做，这个女生接手后，筹备工作立刻变得有声有色。

　　我有心支持一下她，可惜没任何文艺才能。突然记起熊岐喜欢唱歌，就问要不帮他去报个名？

　　谁知熊岐一脸惨白，似乎在人前表演会要了他的小命。我假装起身去报名，被他死死拽住了。

　　“你敢这么做，我们就绝交！”他威胁道。

　　从没见过他这么慌张的样子，我只好作罢了。

　　最近几天教室里很热闹，高云动员了一些同学参加表演，但她一直没来找我。

　　“需要帮忙吗？”我走过去问。

　　小学时候我在班级的小品里跑过龙套，那时大家便是同学，或许她还记得。

　　她看了我一眼，表情似嗔似喜：“不用你参加，你听着就好了！”

　　她这种表现我可有几分心虚。面对校外混子时我说自己不认识她，虽是权宜之计，被她知道了也许会引起误解。

　　既然用不上，我自行离开了，走出教室时听到身后人惊讶的声音：

　　“咦？高云你自己也上场表演？”

　　“你会唱歌？我们都不知道啊！”

　　几个男生很热情的围着她。

　　高云是否会唱歌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心想，其实自己并不很了解这个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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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违的周末到了，今天学校没有补课，我回家休息，没事和妹妹聊天。

　　这是妹妹的第一学期，她做了半年初中生，一切还处于新鲜期，而我已经是初中最后的半年了。

　　听妹妹说，初一年级也要办元旦班会，这些天教室里很热闹。

　　正说着，她突然问：“哥哥，初三的高云是在你们班吗？”

　　“你怎么知道高云，你见过她？”

　　“见过一次，看着……不像正经的女生！”妹妹紧绷着小脸，“听人说她很坏，跟几个男生不清不楚的……”

　　妹妹居然向我传班上女生的坏话，简直让我无语了。

　　“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听这些乱糟糟的东西？那些假消息，别人编出来的，高云不是这样的人。”

　　“总之，我不太喜欢她！”她仍坚持道。

　　高云名声如此，我没办法改变妹妹的观念。不过这些说起来与我没太大关系，就不做理睬了。

　　元旦晚会当天气温很低，教室里却像沸油添火。

　　冬天的太阳早早下山，入夜后一群人在屋子里闹腾，使窗台玻璃上凝结出了一层露水。挤在后门附近的同学必须不时把门敞开，让冷风刮进来给屋里降降温。

　　我后来才明白，为了防止毕业生们聚集闹事平生事端，学校方面不会搞什么正式的散伙仪式，所以这次班会就是大家的毕业典礼。

　　平时摆放整齐的课桌被挪到四周，在教室中围成一个方圈，构成了简单的观众席。唯一的舞台器材摆在讲台上，这是赵老师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彩色电视机，前些天播澳门回归，这天接上DVD就兼具了灯光、音响等多种功能。

　　表演节目的同学必须推开课桌，侧身小步跳到方圈中间的空地上。

　　认真说起来这些节目都很一般。那种平时毫不出彩，文艺晚会上突然一鸣惊人的事情只能想想，实际很少发生。

　　但同学们都看得津津有味，就好像舞台中间正在喊麦的家伙是位大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