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五柳前

44、邪道的反噬

　　下午回到家时晚饭还没做好，待会儿得去学校上晚自习。

　　这时有顾客陆续到店里买东西。母亲得到厨房做饭，我只能暂时负责看守店铺。

　　站在柜台前，心里十分尴尬。我一向不喜欢站在这里，简直像个人形广告排。

　　电视机里在放天龙八部，演到精彩剧情处。

　　“人道北乔峰南慕容，你这等鼠辈，我乔峰耻与你齐名！”

　　正要播放音响时，耳边传来声音：“咦，好学生回来了？还知道帮家里看店呢？”

　　搭话的人我并不认识，诺诺的敷衍对方。

　　那人继续说：“上次考试，班上多少名啊？”

　　“年级前十！”

　　母亲很神奇的及时出现了，顺利接话道。

　　“那考一中也有戏嘛！”

　　“差点，还得努力才行！”母亲谦虚又喜气的说。

　　“好好搞，以后考个大学，我们来往的人跟着沾光啊！”

　　那人提着买好的酱油瓶回家了。

　　母亲很欣慰的模样，只是我的个头窜起了点，她再想摸我的脑袋有些吃力，最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她们对话时，全程我一言不发，就是要避免这种情况才不喜欢看店的。

　　我说要做侠客，没有帮到别人，结果是自家成绩变好了。劫富济贫的人自己成了富翁，这真是荒诞又可笑。我可没法从赞誉中感到任何光彩。

　　“饭做好了，先去吃吧！”母亲说。

　　来到饭桌前，我心想：虽然很不喜欢被品头论足，但父母毕竟在尽力供我读书，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是个负责吃饭的人，不应该有太多抱怨。

　　我的侠义失败了，或许那个理想本就蕴含着虚伪和狡猾。但不知道怎么做时，我就往前走，冷酷无情的向前。

　　母亲见我多添了一碗饭，喜道：“今天胃口这么好？”

　　“吃饱了。”

　　我一抹嘴，背着书包去学校了。

　　胡老师知道高华是我朋友，但从没在我面前再提起高华退学的事情，我也绝口不问。

　　他依旧像原来一样敦促我学习，由于我的起点提高了，他教导时的态度比原来更严肃。

　　我把那些沮丧掩藏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大侠拯救不了所有人，我很明白这绝不是班主任的责任，最好的老师也解答不了教室以外的难题。高华有自己的境遇和选择。

　　有时我不禁想，既然笨蛋没法行使侠义，那么天才可以做到吗？如果我的实力更强一些，结果是否会有所不同？潘扬和张继成能够在短时间内帮朋友提高成绩，从而改变他的人生么？

　　然而比我聪明的两人怎会做这等傻事！他们一定更谦逊，更懂得量力而行，不会像我这样狂妄又无知。

　　只要努力就能提高，谁都能成为第一，这是最愚蠢的想法，自高华以后，我很少再主动开口，帮任何同学提高成绩。现在我的苦心竭虑只用来对付自己的考试。

　　随后我发现自己停了下来。

　　不管修正道还是邪道，都感觉不到功力有丝毫的增长，就好像甩开膀子向前划，那船却始终留在原地。

　　“我觉得，你没有放开。”

　　胡老师拿着我的试卷说：“你可以考第一，却下意识在踩刹车。你在畏惧什么呢？”

　　他紧锁眉头，看起来有些失望。

　　我想告诉老师自己在修炼邪派功法，自身天赋并不好，看起来没进步是因为已到达了庸人的极限。

　　但面对老师费心的指导，这些话我都没法说出口。

　　高华离开后，教室里的座位有了一次调整。

　　班主任给我安排的新同桌叫刘业，是个面颊黝黑的少年，他和高华长得有些像，只是比高华瘦一点。我忙于学习没心情搭理人，快一个月了没和新同桌说半句闲话。

　　初二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我是十一名，与第八就差了五分左右，榜单上竞争非常激烈。这次的榜首是潘扬，张继成则进了前三。

　　自从进入初中以来，我一直在追赶自己原来的对手，每经过一次考试都会大幅进步，进入年级前十后脚步终于停滞了。我感觉到达了某个界限，通过正常努力能够完成的事已经做完，不出意外以后会稳定在这一层次。这个级别一般也被当作好学生，但距离顶尖选手差了二三十分。若要考上本县最好的高中，只有顶尖学生才有机会。

　　我心里不太甘心。这个成绩什么也没法证明，然而前方已经无路可走。

　　放寒假了，初中二年级的年假平平无奇，没事发生。相比去年，我的考试大概好了一点，却也没到值得父母带出去炫耀一圈的地步。这个月很平淡的过去了。

　　我在家呆着，总觉得很累。这种疲惫感在开年后回到学校，依然缠绕在心头。

　　以考试为目的的邪道修炼有个很大的弊病，就是人会产生荒谬感，既然一切是为了考试，那么学习本身其实是没任何意义的，这种荒诞在漫长的重复劳动中会不断磨蚀人的热情，让他逐渐迷失自己。

　　在一直看不到进步后，我终于有些疲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