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五柳前

2、当笨蛋遇到天才

　　小时候，我觉得自己将来要当一名侠客。

　　每天在家翻墙打洞，始终没能找到武功秘籍，只好乖乖的上学了，在心里还时常策划以后的行侠大业。

　　由于老想着这些事，上课时我经常走神，抬头直盯着黑板，脑中却已经在春光烂漫里游历四方。

　　我养成了不看老师眼睛的习惯，因为担心被发现开小差。不过由于学习还不错，一向不容易被抓到。

　　为何我这样的家伙居然能给老师留下这样的好印象呢？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考试。

　　这并不是说我考试作弊，小学的学习并不太难。我的同学用了大量的聪明才智去逃避学习，而我发现花功夫将那点不得不学的内容掌握好，才是最省时间的。老师不会对一个学习好的孩子太苛刻，这样他牺牲了短暂的自由，反而能享有更多的自由。

　　总而言之，一个小学生只要有这种觉悟，他的学习大概不会太糟。看着周围的孩子在老师面前拼命的表现自己，课后却不肯多花一点力气在学业上，我觉得自己在这一点还挺聪明的。

　　不过偶尔一些时候，狡猾的我也会翻车。

　　记得小学五年级的数学老师是个狠角色，上课时会突然点人回答问题，答不上来他就要当众打手板。疼倒其次，主要很丢脸。每次的数学课我都精神高度紧张，绝不敢随便走神。

　　老师点人有个规律：他常常点坏学生，这样就可以有效的惩罚对方了。而我是个能考前几名的好学生，较少会被点到，不由得暗自庆幸。

　　然而对于好学生来说，这种课堂提问不应该轻松愉快么？

　　不行的。两位数的加法我心算容易出错，两位以上的乘法只能靠笔。别人交代一件事，我需要重复几遍才能记住。我反应非常慢，写字乃至说话都很慢，简直可以称为迟钝。

　　简而言之我是个假的好学生，靠着认真听课来取得成绩。因为学不了偷奸耍滑，所有作业都自己做完的。有充裕的时间还好，我是肯定答不上老师突然袭击，被点中就完蛋了！

　　课堂上我就是个东郭先生，表面上装做自信满满，心里汗流如雨，暗暗祈祷着今天不要点我。

　　而数学老师正是班主任，有着一视同仁的可怕名声，真被叫起来却答不出问题，任何孩子都要受到公平的鞭打。

　　在满屋人屏息凝神的气氛中，老师提着细长的柳树鞭喊道：

　　“潘扬！”

　　“35加上89等于几？\"

　　我的脑子还在飞快运转。

　　\"124。\"一个声音应声答道。

　　\"35乘以16？\"

　　\"560！\"

　　\"坐下！\"

　　老师悻悻的说，似乎对不能打板很不满意的样子。

　　提问过了，班上同学们松了口气，隐隐有些赞语。而我还在默默算着第一题。

　　我心里羡慕他这么快的反应力，又有些不服气。

　　潘扬是隔壁小学并校后刚转班过来的学生，个头矮小，数学总考满分。对方的天赋让我如芒在背，但我暂时没将他视为对手，因为偷偷看过潘扬的语文试卷，作文十分的差强人意。由于学校排名是语文数学一起算的，我两科都考得还行，能够排在他前面。

　　那时我还不知道，这世上有些事情是不讲理的，有个名词叫做天才。不过就算知道了，我也不会承认。

　　我在班上目前的竞争对手一个是班长万生，比我高一个头的男生，我心里挺羡慕他上课前喊起立的果断帅气，但如果让我去喊又觉得很害羞。另一位是个非常勤奋的女生，她如同长在座位上，我老觉得她像教室墙上一副陈旧苍白的画像，心里叫她居里夫人。

　　为了享有不被老师点名的特权，我只能努力学习，以求超过这些特别聪明或特别勤奋的家伙，然而心里仍想做侠客。

　　课间的时候，大家在泥巴地的小操场玩耍。潘扬是个大嗓门，跟那班转校的小伙伴们在一起，老远便能听到爽朗的笑声。

　　我只跟另一群小伙伴玩，听到动静看过去。他们在玩斗拐，小男孩间很流行的游戏。一人单腿站立，用手抬起另一支腿撞击对方，迫使对方把脚放下为胜利。那边玩的灰尘仆仆。

　　新来的外校学生在自家操场玩的开心，我们当然不会高兴，慢慢围过去要求比试。

　　两方各有几人出战，互有胜负。这时轮到了潘扬，他非常兴奋的站出来。

　　一个小伙喊道：

　　\"黄潜，该你了吧？\"

　　我自信的笑了笑，那时在下可是纵横沙场的人物。好吧，我承认自己经常败北但死不认输。

　　大家一听都认真观战。潘扬是那班人中的第一名，而我是这边学习最好的。别人在玩耍，我们之间却是真正的比武决斗。

　　这一次，我打败了潘扬。

　　他有些沮丧，不过很快恢复了笑容，眼中有不服气的光芒。

　　而打败这个强敌，我心里也没太多高兴。

　　我个子比他高，站在角斗场上后，我就清楚意识到这点。在小学的这个时期，他大概比我矮了一头。斗拐中身高是有大量优势的，剑客之间的比武必须公平，这次不能算。

　　放学后，我走出教室，看到潘扬在和别人玩乒乓球。我瞥了他一眼，发现对方眼中的挑衅。

　　然而很快我就被他在乒乓球上打败了，十个球我只接到了五个。我家里没有球拍，都是蹭别人的球拍玩的，疏于练习能有多好的技术呢？

　　我输的很不甘心，一回家就缠着母亲买球拍，家里没什么钱，但我学习还不错，靠着透支信誉母亲总算给我买了一副。没人陪我练，妹妹也不玩乒乓球，我只好对着家里的一面石灰墙自己拍。

　　在家练了一个月，拍瘪了三个乒乓球，又把一面白墙弄得满是黑灰之后，我决定再去挑战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