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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落花已作风前舞(1) ...

  •   过了半晌,皇帝的精神好了一些,看一旁侍立的薛芷芸,“也苦了你娇生惯养,还能这般细心。”薛芷芸低头,“皇上过奖。奴婢愧不敢当。”皇帝淡淡一笑,“以后,在朕的面前,你无需这样自称。”
      薛芷芸输了口气,自己自称奴婢正觉得别扭,好在皇帝特地免了,她猜不透皇帝所想,也没有谨小慎微地推拒,“是。”皇帝批阅了一阵折子,外面突然嘈杂起来,似乎有争吵声,皇帝皱眉道:“怎么回事?”
      福筌忙道:“奴才出去看看。”薛芷芸不禁诧异,是谁这么大胆,竟跑到御书房门口吵闹,正想着,福筌已经快步走进来,面有难色,“皇上……是顺妃娘娘在门口长跪,三殿下经过,正在劝阻。顺妃娘娘坚持要见皇上……”
      皇帝从不允许后妃进入御书房,听到福筌的话,又一皱眉。这时云冽匆匆进来,向皇帝施了一礼,“父皇,顺母妃还在外面跪候,儿臣劝她也没用,父皇,您快劝劝她……”云冽紫眸中有焦灼的光,皇帝沉着脸吩咐福筌,“让她进来。”
      顺妃得到应允走进来,她身上穿着黯淡无光的衣裙,周身更无其他装饰,显得颓然。她跪在地上,“皇上……”皇帝冷了脸色,也不让她起来,“你如今越发大胆了,朕不允后妃来御书房,你定要违抗旨意,你这样子,如何协助皇后治理后宫?”
      顺妃跪在地上的身躯微微颤了颤,“臣妾今日来,是想求皇上收回成命,放过家父……”薛芷芸惊了一下,是父亲出了什么事么?皇帝脸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左相谋逆一案尚在调查中,此事朕心中有数,莫不是朕冤枉了他不成?何况后宫不得干政,看来你毫不把这些规矩放在眼里,是不是连朕,你也不放在眼里?!”
      顺妃周身一震,在地上叩头道:“臣妾不敢!皇上,臣妾的母亲与父亲的几位侧室夫人……都受不了牢狱之刑相继过世……再这样下去……皇上,求您放父亲一条生路……”薛芷芸猛然一惊,父亲的几位夫人,都已过世了?那娘……
      皇帝脸色阴沉,“此事朕也是才知道不久,你倒知晓的快,你莫不是要把此事归咎于朕?今日你便是向朕兴师问罪来的?!”顺妃听皇帝语气不善,叩首道:“臣妾不敢……”“不敢?!”皇帝提高声音,“干涉朝政,谋害宫妃,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顺妃闻言大惊,“臣妾……皇上明察!”皇帝不等她说完,“薛氏降为正三品贵嫔,迁至重华宫。”他不理会跪在地上的顺妃,淡淡向福筌吩咐。薛芷芸暗道,怎会仅因替父亲求情就受如此惩罚?此刻皇帝或是对父亲顾虑仍在,或是因为岑华夫人的旧案迁怒顺妃,这重华宫是废弃已久的宫室,与冷宫无异……
      “皇上,顺妃娘娘担心家人心切,情有可原,恳请皇上网开一面。”薛芷芸忍不住开口,强压下勃然的悲痛和愤恨,他们竟……母亲怎能幸免于难?皇帝侧过头来看她一眼,眼神淡淡扫过,肃然和怒意显而易见。
      薛芷芸想到已故的母亲和尚在狱中受苦的父亲,眼眶一红,咬牙只当不见皇帝那警告的目光,“还请皇上收回成命。”顺妃闻言抬眼看薛芷芸,目露惊诧和感激之色。皇帝身上的压迫力
      隐现,“秋寒,你还叫她顺妃?君无戏言,朕一言既出,绝不会收回。还有,别忘了你的身份。”
      薛芷芸知劝阻无用,只得低头,“是,皇上。奴婢知罪。”皇帝不再理她,“福筌,传朕的旨意。”福筌应声,顺贵嫔已从地上站起,“臣妾领旨。”她脸上的表情已是一片漠然。皇帝见她此等不守规矩的行为,皱眉不语。
      福筌看皇帝脸色,不敢多言。皇帝正吩咐人送顺贵嫔去重华宫,顺贵嫔施了一礼,“ 不牢皇上费心,臣妾识得去重华宫的路。”皇帝碰了个钉子,脸色不大好看。待顺贵嫔走了许久后,“秋寒,去替顺贵嫔打理一下。”
      皇帝从未让薛芷芸服侍过他人,自然也是知道她与顺贵嫔的关系。薛芷芸一怔,明白皇帝对顺贵嫔并非完全无情,此举或许另有深意。“是,皇上。”这才发现云冽仍在书房中。云冽一直呆怔地不是韩国话,直到现在才道:“父皇……顺母妃罪不至此……这样降罪于她,只怕还会影响四弟……”
      皇帝注视云冽片刻,叹了口气,“冽儿,薛家狼子野心……你不明白,有些事不得不为……准儿他,终究太骄纵了些……”
      重华宫位于宫中的最北面。经过一条长长的巷道,就看见重华宫被掩映在丛丛草木之间。远远看去只觉幽静。薛芷芸走到近前的时候,发现门外摆放的花草多数已枯萎,镶着“重华宫”三字的牌匾布满灰尘,整座宫室颓败萧条。不过已有宫女开始打扫。
      重华宫里很是宽敞,荒芜破败中隐见曾经繁华。顺贵嫔坐在内室的窗边,看窗外出神。薛芷芸不欲打扰,半晌后才唤道:“娘娘……”顺贵嫔神色平静无波,“皇上让你来为本宫打理?本宫的福分可真不浅。”
      薛芷芸听得她语气中的讽刺的敌意和不甘,只道:“秋寒相信皇上不久之后就会恢复娘娘的位份……”顺贵嫔侧头瞅她一眼,“这话可是你在揣度圣意?”薛芷芸一怔,自己不过很自然地说出安慰之言,没想被顺贵嫔看出端倪,她低头,“请娘娘恕秋寒妄言。”
      顺贵嫔轻摇一下头,“本宫并非责怪你。”她的语气放缓了些,态度也不似先前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本宫只是想知道,既然你是皇上身边的人,为何要帮本宫?”薛芷芸不答。顺贵嫔也不追问。两人片刻无言,薛芷芸正觉有些尴尬,见了一旁的桌上沾满灰尘,“秋寒马上吩咐人打扫干净。”
      顺妃张开手,懒懒地看了看雕花指甲,“不必了。由着它吧,本宫也用不着。”顺贵嫔四处打量了一下,“这儿不知比冷宫好上了多少,本宫也没什么挑剔的。”她似喃喃道:“父亲的处境……怕比我还困苦百倍……”
      薛芷芸一震,不由开口问道:“娘娘,薛丞相……可好么?还有几位夫人……怎么会……”顺贵嫔豁然眼神凌厉,“你究竟是何人?!”看薛芷芸似乎不是皇帝的心腹,为自己说话,皇帝也很为不满。刚才有意说出那番话,便是试探她,想得知她是否暗中是父亲的人,但她对父亲的近况一无所知,显然并非自己所想。
      薛芷芸听她这么问,知道她的怀疑,犹豫不决,顺贵嫔细细端详她的脸,“我们从前就相识么?本宫看你总觉得面熟。”顺贵嫔自不会记得那一次在宫中的匆匆相逢。见到长姐热切的目光,薛芷芸终忍不住掏出一块双鲤玉佩,“姐姐……是芸儿……”
      顺贵嫔赫然惊住,目光停留在那块玉佩上,“果真是芸儿……?”顺贵嫔虽在宫中,但也对家中的情况甚是了解,知道父亲很疼爱这个妹妹,她自嫁入段家、被夫家休妻到被宗籍除名,顺贵嫔都了如指掌。一看玉佩,顺贵嫔也没有怀疑。
      两人虽为姐妹,却都感陌生。但在这深宫里陡然见到自己的亲人,也自是感觉不同。相对沉默片刻,顺贵嫔问道:“你怎会进宫?”皇帝原来从未有过近身侍婢,身边一切事务都是由心腹福筌打理。这其中另有玄机,顺贵嫔暗道。
      薛芷芸不欲说出其中大多是肖铭远的原因,“姐姐……娘她……”顺贵嫔醒了神,神色也冷了下来,“宫里哪一个不是踩低爬高?见我们薛家失势……刑部对她们用刑,几个弱女子,怎能承受如此酷刑?”她脸上痛色显露,“娘受不住,就此……撒手人寰……三姨娘和四姨娘也相继过世……唯有你娘……不过此刻亦是生死不知……”
      顺贵嫔咬牙,“冷落本宫就罢了,要除薛家,竟用此等低劣卑鄙的手段,对待几个弱质女流……”她提高声音,双眼尽是愤怒和仇恨,薛芷芸吓了一跳,正要提醒,顺贵嫔已自知失言,“本宫读的书不多,时常这么莽撞,也无怪招皇上厌烦。父亲除了这么大的事,本宫也帮不上忙,反倒迁来此处……”薛芷芸听她语气神色皆有颓意,“皇上的决定,不会为别人左右,姐姐也别自责……”
      “母妃……”少年的声音打断薛芷芸的话头,一个身着墨绿色绣锦便服的少年站在门口,脸部的轮廓刚毅英俊。薛芷芸见了他,微微施了一礼,“参见四殿下。”云准摇头,“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不用讲这些虚礼。”
      顺贵嫔见云准来了,心情也好了不少,含笑道:“准儿,见过你芸姨。”云准适才听到一些她们的对话,得知薛芷芸是母妃的亲妹妹,比自己长了一辈,而年龄却只比自己大一岁。云准面露尴尬之色,“母妃……这……”
      顺贵嫔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芸儿虽只长你一岁,却仍是你的长辈,宫中的礼数可以不讲,家礼却不可免。”云准见顺贵嫔态度坚决,颇不情愿,“芸姨……”薛芷芸觉得好笑,这个年龄与她相当的四皇子云准,此刻也只能低头唤她一声“芸姨”,她没有把这种情绪表现地太过明显,只微笑点头,“准儿。”
      云准不服气地别过头,顺贵嫔问他道:“准儿怎的得空过来?”云准迟疑片刻,“我听闻了消息,就赶过来看看……”顺贵嫔自然清楚“消息”指的是自己位份被降,迁到重华宫,冷笑道:“当真是坏事传千里,这么快,宫外都得知了。”
      云准宽慰道:“父皇只是一时之气……母妃不必太过忧心……”顺贵嫔忽然笑了笑,“本宫连冷宫都待过,还有什么好忧心的?本宫只怕会连累了你。”云准脸色一肃,“母妃这是什么话?”
      顺贵嫔轻叹道:“你父皇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出了这些事,对你的影响,还会小了么?”云准郑重道:“就算受到牵连,我也毫无怨言。何况父皇本就不待见我。”他语气真诚,只最后一句含着寥落之意,其实云准自小文武双全,聪明伶俐,多次主张顺民心,以仁德治天下,皇帝从前也是很喜欢他的。只是后来……因为薛相的野心和势力,皇帝对云准的态度也一日不如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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