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完后她跑了》禾未惜

34、世事无常

　　一郡之地，约可有两百万人口。然而南北方连年战乱、加上胡人来犯，土地荒芜、砂石遍地，粮食作物产量逐年递减，更不用说作为可劳动力的青壮年被各地权贵强征为兵，使得农民人数大大缩减。

　　“如今世道不古，后丘小国暂时性压制其他几个势力，割据一方。不过今年南蛮之地多旱，而监国太子又在其父王病倒时苛捐杂税，迫使大批灾民北迁。南方士族们自视甚高、避之不及，就算到了北方，大抵也是相同的际遇。”

　　“因郡主武艺高超、骁勇善战，带着一支娘子军死守住了上次战役，皇室才授予郡主封号，并赏赐特权养兵抵御外敌。”

　　流池独自站在远处喃喃自语，一张赛雪小脸被一圈毛绒绒围着，说话间不住呼出白雾，唇齿生冷的紧。她抱着一只黑白双色的狸奴，纤细玉手一下又一下地从头到尾抚顺着，也像是在理清自己的思绪。

　　我们若能妥善安置这些人，未必不能成郡主助力——流池默默想到这里，一下触及到狸奴幽绿色的瞳孔，顿时住口。

　　等竹音拿了镇纸和笔墨来，桩桩件件如行云流水般安排好，请流池上座，自己抱过那只狸奴，在她怀里塞上汤婆子，这才退到一旁，清点起所缴之物。

　　屯兵马、养人口，这是她们所能做的最大两件事。

　　随着一箱又一箱金石书简充入库房，流池的脸色也逐渐从谨慎到慢慢松了一口气，甚至可以说得上一句轻快。

　　这也是正常的，换成她——若是郡主私藏甲胄这事被宣扬出去，流池胸脯鼓起来，一下子吸了太多凉气，五脏六腑都仿佛被冰雪凝结成一团，忍不住捏起帕子咳嗽了几声。

　　“你看你这么怕冷，还不赶紧处理完手上的账本，我们还要去和郡主复命呢。”

　　竹音半是埋怨半是关心的说道，流池盯着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眸，贝齿轻轻咬住下唇，怀中的汤婆子却像是失去了温度。

　　她不信任竹音。

　　流池出生书香世家，自八岁那年春末一切就都变了，不仅全家开始颠沛流离的逃亡，路上父母兄长皆被胡人杀戮殆尽，若非郡主路过看到了被藏进稻草堆里的她，她也无法向郡主投诚，将全部身家奉上，自愿为仆，更不可能活到今天！国仇家恨，血海深仇如同梦魇一般折磨着她，她打心眼里痛恨这些异族！

　　她跟着郡主时日也不短了，自前不久偶然从郡主奶妈妈那得知竹音原是一被俘胡女的后代起，流池就对她多了几分戒心。

　　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她就不能再变成从前那个和竹音在一起心无芥蒂的女子了。

　　可是，可是…流池水露似的眼眸微微发红，也不知是不是咳的太用力了，还是竹音腾出一只手在轻抚她的脊背，隔着层层叠叠的衣服都能感受到她手的温度。

　　“流池，来屏住呼吸，不要一直面对风口，对是这样……好妹妹，你好些了么？”

　　流池呼出一口气，如此不雅的行为总算是停下来了。她拂去竹音搭上来的手，迅速将手上事务再次核对了一遍，并将在场参与此事的人叫过来训诫一番，只求万无一失。

　　在她处理完后，竹音才笑嘻嘻地凑过来，把狸奴举到她眼前说道。

　　“流池，你快看这只狸奴，它好像是困了，竟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这可不太妙，我们快些回去吧。”

　　眼前明丽的少女一点儿都不像是个姐姐模样，考虑的也总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偏偏郡主喜欢，总是带着她。

　　流池垂下眼，避开了对方毫无瑕疵的笑容，她不明白竹音怎么可以没心没肺成这样。

　　此次南下与漠平侯的交涉不算稳当，宴席上，那个登徒子还妄想让郡主把竹音送给他做妾，莫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把自己当什么乱世枭雄了。

　　虽然从来看，送一个侍女出去笼络漠平侯才是最好的选择，以竹音的性情也绝不会背叛郡主，但是……

　　“流池？”竹音见她只盯着自己发呆，便上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我没事。”

　　纵然思绪繁杂，流池也早已练就面不改色之功力，她在想，她们到底是有共处了多年的情分在。

　　她的第一反应是，还好当时郡主拒绝了，还好郡主有私兵。

　　“我们回去吧。”

　　竹音歪头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