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馨香入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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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的声音不低，却是把丁掌柜吓得不轻。
能让这位相国大人尊称一声“皇后”的，这世上也只有咸阳的那位了。
据说本是韩国的一位公主，当年韩王受威胁将其许配给大将军姬无夜，结果还是秦王的嬴政让王翦将军快马加鞭赶去将人救回来，以王后之位迎娶入秦宫，后来直接成为了皇后，不可谓恩宠尤甚。
现在嬴政的皇后来了他这么个小客栈？
丁掌柜并不觉得有多荣幸，还很想就地找个洞钻进去，顺便填点土，只希望这位容窈皇后不要注意到他。
然而，不管他怎么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还是无济于事的。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位皇后缓步走入了客栈，向他看过来，因为她带着幕离，层叠的缀玉轻纱，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下意识的缩了缩脖颈，觉得凉飕飕的。
也不知道容窈皇后对章邯吩咐了什么，章邯领命后走向丁掌柜，面色冷肃威严，点了……一份点心。
丁掌柜愣了愣，直到章邯再度问了一句，他才回过神，整个人呆滞的转过身去做点心。
哦，给当今大秦帝国的皇后做点心。
好吧，他一点都不觉得有多荣幸。
容窈皇后到来后，李斯也收敛了几分气势，并没有再咄咄逼人，隐在暗处的墨家诸人也有了撤离的时间，盖聂握着木剑让其余人先走，目光遥遥的落在楼下那雍容端庄的女子身上。
数名影密卫护在她周围，全都是严阵以待，很明显，若是有人此刻去冒犯或是威胁到她，将会有严重的后果。
许是感觉到他的视线，澄柒抬首，透过层叠的轻纱，似乎直接与盖聂视线相触。
盖聂有些恍惚，指节扣紧了栏杆，眸光微暗。
丁掌柜速度很快，将点心打包了，一名影密卫接过来，澄柒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容窈皇后来时不曾惊动他人，去时也不曾有很大的动静，章邯亲自护着銮驾缓缓远去，金色镂空的铃铛清越作响，李斯则是上了后面一辆马车，跟随着她离开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丁掌柜感觉自己像经过了生死一线，无力的坐到地面时，后背的衣衫都被汗浸透了。
盗跖笑着去将他扶起来，转头看过去时，却是发现正盯着自己的木剑出神，眸光晦暗不明。
“盖先生？”
丁掌柜皱眉，“盖先生可是发现了什么？”
盖聂眉头一松，语气是不变的不起波澜，“并无。”
他站起身，将木剑负于身后，先行离去了。
“哎，你说，盖先生当初是嬴政的首席剑术老师，和那位容窈皇后是不是认识？”
盗跖推了推身侧的丁掌柜，摸了摸下巴，“我看方才那位皇后，似乎看到盖先生了。”
丁掌柜顿时一个激灵，凉意缓缓爬上脊背，“真的？”
当然，不管这边丁掌柜被吓成了什么模样，澄柒被影密卫护送着回了扶苏那里，见了来人，扶苏惊了一下，很是意外，“母后？”
澄柒“嗯”了一声，取了幕离，将点心放到扶苏面前，“丁掌柜亲手做的，味道不错，你试试。”
“多谢母后。”
扶苏也不拒绝，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反正现在父皇也看不到。
好吧，他就是觉得，父皇没有的东西，他有了，就是说明他母后还是疼他的。
澄柒换了一身裙衫出来，素雅的裙摆绽放了一圈杏花，她掸了掸衣袖，看向扶苏，“你何时回去？”
扶苏恭敬垂首，“两日后。”
“两日……”
澄柒眯了眯眼，极其细微的笑了一声，听不真切，“也来得及。”
扶苏忽的抬眼看向她，心里的疑惑还未说出口，就听得女子开口了，“届时，我与你一同回去。”
闻言，不只是扶苏，就连一旁的章邯皆是露出惊诧的表情，愣怔的看向澄柒，手掌因为紧张而攥紧。
“母后……”
扶苏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屏住了呼吸，“您的意思是……”
澄柒蹙起眉心，忽的转头看向身侧的章邯，“我说的话，这么难理解？”
章邯被问的猝不及防，愣了几息后才反应过来，“皇后多虑了。”
澄柒撇嘴，将脸侧的发丝勾到耳后，“我先回去了，届时来与你们会合。”
说罢，她也不多逗留，足下轻点便是离去了，素色的身影消失在摇曳的竹影中。
澄柒要收拾的东西其实不多，她习惯了潇洒一身，且无论到小圣贤庄还是流沙，都会有人替她准备妥当。
她简单的收拾了些零碎东西，直到傍晚的余热渐渐散去，才回了流沙的据点。
摸了摸蹭上来撒娇的白凤凰，澄柒刚回过头，便是看到了被海风吹起的白发与白衣———
是卫庄与盖聂。
一时间，她有些局促，扣紧了自己的衣袖，“哥哥，聂哥哥。”
盖聂上前几步在她身前站定，稍稍俯身与她对视，“阿柒决定了？”
澄柒闭了闭眼，郑重点头，“是。”
那一瞬，盖聂的眸明显黯淡下去，袖中的手收紧复又松开，反复几次后，终是轻轻按了按她的发顶，开口时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你开心便好。”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你且安心。”
其余的，他会去处理，无需她担忧。
澄柒小小的“嗯”了一声，歪着脑袋笑的清浅，“多谢聂哥哥。”
盖聂呡唇，终是没有忍住，倾身过去轻轻抱了抱这个陪伴了自己许久的姑娘，掌心在她后脑拍了拍。
澄柒愣了愣，缓缓收紧了手臂，松松的环住他的腰身。
二人的相拥并没有持续多久，卫庄大步上前，握住澄柒的手腕将人扯入怀中，淡淡的瞥了盖聂一眼，下一刻，他直接拦腰抱起她，转身回房。
他是用脚抵开门，用脚关上门，发出不轻的声响，刚回来的盗跖摸了摸下巴，看了一眼那边面色惆怅的盖聂，忽的感觉自己似乎看了一出大戏。
剑圣痴心错付，被自家师弟半路抢走佳人？
这般想着，盗跖就觉得住在这里挺热闹的，时不时地能看到纵横二人对峙。
卫庄带澄柒回了他的房间，将她放到小榻上，单膝点地在她面前蹲下来，尽量平静的与她对视，“想好了？”
他最近并没有提及这件事，就是想要给澄柒自己思考的时间，不插手她做决定。
他早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当这一天真正来临时，还是不免生出了几分惆怅，夹杂着几分……不甘。
澄柒浅浅叹息，点了点头，“是。”
卫庄呡唇，带着厚茧的指腹拂过她的面庞，细细描摹她的脸———
是他极为熟悉的面容。
沉默半晌，他方再度开口，修长的手指将她微乱的鬓发理顺，“你愿意便是，安心去，其余的无需担心。”
说着，他将一枚玉牌塞入她手中，连带着她的手一同握紧，不容许她拒绝，“这是流沙的玉令，我已经在咸阳安排了一处据点，听你调配。”
“可……”
澄柒还未说完，下唇便是抵上一指，阻止了她将要出口的话，“窈窈。”
卫庄稍稍倾身过去，靠近了她几分，能够感受到她袅袅的呼吸，“我说过，你是我妹妹。”
他的所有，都是她的。
“宫中不比流沙，若是不开心了，传信与我便是。”
他将掌心笼上她的脸蛋，“我亲自去接你。”
澄柒抬眼，正好对上他银灰的眸，层叠的微澜间闪烁着点点星子，完整的纳了她的眉眼。
她咬了咬下唇，终是应了声“好。”
卫庄稍稍舒展了紧皱的眉，将人扣入臂弯，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温热的胸膛，手指穿过她柔顺的青丝，安抚性的梳理着。
待她的呼吸趋于徐缓平稳，卫庄才将人抱起，替她褪了外衣和绣鞋，将她塞入被窝，细细的掖了被角。
小姑娘似乎嘟囔了句什么，以下巴蹭了蹭锦被，继续睡去了。
卫庄顿了顿，缓缓俯身，薄唇缓缓靠近她淡色的唇，温热的呼吸洒在她面上，手掌撑在她身侧，隔着锦被覆在她的手背。
在他将要覆上去前一刻，他忽的停住了，银灰的眸里泛起深色的暗潮。
她柔软的唇瓣近在咫尺，他甚至能感受到她如兰的呼吸，正袅袅的拂过他的脸，留下一抹浅淡的馥郁。
卫庄呡唇，缓缓阖上眼，薄唇轻轻落在了她的眉心，短暂的一触后便是当即分开了。
他银白的发垂落在她颈窝处，发梢勾起她一缕青丝，安静的缠缚着。
他闭了闭眼，伸出手去，指腹轻轻擦过了她的下唇，揭去了一点胭脂，留在他的指尖。
澄柒蹙起眉心，似是感觉自己被打扰了，不满的哼唧了一声。
卫庄顺势在床榻边坐好，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哄她继续睡过去。
待她舒展了眉心，他才缓和了面色，带着胭脂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薄唇，鼻尖沁入一点芬芳，银灰的眸顷刻荡开层叠的涟漪。
这两日澄柒过的极为平静，一直住在卫庄的房间，离开时亦是卫庄去送的她。
扶苏显然还有些激动，被澄柒一个眼神过去，才稳住了自己忍不住要飞扬的心情。
几人到达咸阳时同时接到了嬴政让扶苏入宫的命令，澄柒眯眼，看向一边面色不是很好的扶苏，“要我陪你吗？”
这一路上他们也听到了不少传言，此次嬴政让他过去，想必是为了这件事。
“无需了。”
扶苏摇头，继而轻轻一笑，“母后且宽心，儿臣总不能让父皇与您失望。”
澄柒挑眉，没有再多言，目送扶苏去了章台宫，自己回了霜月殿梳洗。
事实证明，扶苏确实不会让她失望，面对着这个突然间有了几分气势的长子，嬴政饶有兴致的挑眉，没有过多的为难，只板着脸交代了春日祭典的事宜。
扶苏恭敬应下，面对嬴政迫人的目光，忽的一笑。
嬴政有些古怪的看着他走远，正疑惑他是不是中了邪，刚走出章台宫，便是愣在了原地。
融融日光下，怒放的火红凌霄旁，一抹雪色悄然立在阴凉处，含笑看着他。
她消瘦了几分，眉心的朱砂依旧灼灼惊艳，唇边含着清浅的笑，对他张开了双臂，宽大的衣袂下露出一截手腕，凝雪如玉。
嬴政愣了一瞬，脚下下意识的大步走过去。
越来越近。
三步，两步，一步———
下一刻，馨香入怀。
他听到了自己微颤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欢喜———
“无邪。”
作者有话说第174章 馨香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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