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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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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钦德审视的眼神始终在打量着赵邚的神情,看她沉默,突然笑了起来:“昨晚,我是要陪公主走走的。可哪里想我那二弟,事事都要争先。”
嗯?赵邚慢慢放下手中的帕子,快速看了魏钦德一眼,浅浅笑道:“昨日见大殿下同父皇饮酒甚是欢愉,我也是不敢打搅呀。”她害羞地低下头,拉扯了下裙摆,人往魏钦德方向转了过去。那条裙子是皇帝赐的云絮锦,上等的绣娘一针一线而成。此时一转,衣裳上的莲花绣散出波光水纹,衬托得赵邚像被笼罩在一片光晕中似的。
魏钦德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又说道:“昨夜说的,听闻公主是西夜第一美人,我们慕名而来。二弟我不能打保票,但我说得却是实话。”
这话就说得轻佻了。赵邚快速皱了皱眉,她抬眼去看太子哥哥。这太子哥哥装聋作哑,坐在圈椅里只顾喝茶,显然不可能帮她解围了。那么魏钦德是什么意思,是错失昨晚良机的后悔,或是想给魏夕沅心上添根刺。
何况,说什么第一美人,也不知道是哪个有心人传出去的浑话。枉她苦苦练习琴棋书画,别人都瞧不见。只要说一句第一美人,她那辛辛苦苦练习得到的技艺,就像全靠美人的名号得来似的。
她淡淡笑了起来,魏钦德当她是个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少女,随便拿话哄她。可惜,这两兄弟,没有一句话是可信的。魏夕沅对小玉的刺杀沉默,是想等价交换她现有的价值。这个价值,连她都知道的,魏钦德又怎么会不知呢。
“多谢大皇子谬赞了。”赵邚屈膝行礼,吩咐小玉将锦盒放在桌上,“太子哥哥,我放这儿了。您要是把玩几日不喜欢,我再来拿罢。若是喜欢,您就留着。”
这回魏钦德没有留她,看她慢吞吞走了出去。十六岁的少女,身材修长纤细,青涩中仿佛触摸到了一点点女人的娇媚。看她行路,倒是独有的摇曳生姿。行到门口,却又突然回眸,像是诧异于魏钦德居然还在看着自己,脸颊些许红晕,再回头走路却是刻意地挺拔身姿。
魏钦德笑了笑,摸了下胡子,转过头便问太子:“这玉我实在喜欢,我拿东西和你换。你要什么?”
赵邚并不知道离开后太子哥哥立即将玉赠与了魏钦德,换来了什么,也只有那两人晓得了。离开了魏钦德的视线,她便开始走得很急,小玉跟在身后沉默小跑。大约快步走到假山林子,赵邚才停住了步伐。只觉得整颗心都砰砰跳得厉害,几乎就要跳出腔子。
“殿下。”小玉轻轻问了一声,便又沉默。
赵邚深吸了口气,转过脸轻声对小玉说:“我在想,为什么魏夕沅成了武亲王而不是皇帝。”
小玉嘴巴张了张,摇了摇头:“奴婢不懂这些。”她安静小会儿补充,“刚才大皇子看您的神情不对。”她嘴巴又闭紧了,将“和之前一样”给咽了下去。
赵邚嗤笑几声,“我们去河边走走。”她拢了拢狐狸皮毛的大氅,毛茸茸地蹭在脸颊很是让她舒服。今天虽然没有下雪,但冬日的河边,应该没什么人愿意去。在那里说话,自然比较放心。
小玉走了几步,却是接着上一个问题回答道:“奴婢想,不管他最后是谁,殿下依旧是因为他而死。”
是啊,赵邚点头,她去纠结这些做什么,那是魏夕沅的事情。她现在要做的,是把梦里的事情给推翻了。
两人顺着小石子路走到月影湖。若是在夏日夜晚,湖中月色皎洁,同天上那枚相映成趣,也是园中一景。现在么,湖面都结着薄冰,只能隐隐约约见到冰面下有湖水波动。
赵邚和小玉沉默地走了几步,赵邚再次开口,这回倒是非常笃定的语气:“太子怕是不行。”
小玉抬眼看向赵邚,她还是听不懂殿下的意思。不过没关系,她知道殿下要报仇,她也要报仇就行了。必要的时候,成为一把刀,或是一碗毒药都可以。只要能报仇,只要让那些害了她的男人死无葬身之地,让她做什么都可以。至于其他的,她完全不在乎。
小玉保持着沉默,赵邚走了几步,笑道:“我也是病急乱投医。太子哥哥上有父皇母后,身后又有母族,怎会与我同心。”
小玉这才有些明白过来,小心翼翼地尝试问了一声:“殿下本想说服太子殿下帮您么?”
“不仅是帮我,也是帮他自己。”赵邚皱了下眉头,只是太子不需要奋进,对皇位也是唾手可得。现在看他同魏钦德那么交好,说不准是打着将来登基后,有个兄弟之邦的念头。“算了,我们去五皇弟那边走走罢。”
“是,但殿下没带礼物。”
“那些东西对五皇弟不用。”赵邚又拢了拢衣领,觉得风吹到脸上有些生疼。五皇弟啊,自从西夜国破,就没有音讯,据说是宋家军拼死把他藏了起来。太子哥哥倒是安稳地被圈养做了个诚亲王,以示皇上仁慈。
五皇弟尚在十四岁的年纪,还没分宫另住,仍旧同云妃一起住在云栖殿中。奇妙的是,赵邚刚刚踏上通往云栖殿的小径,从那头就看到魏夕沅和五皇弟赵纶走了过来。
怎么那么巧,她想去拉拢太子,就看到了魏钦德。想去拉拢赵纶,就遇到了魏夕沅。难不成,这两人都不能选么。还是说,她选的两人,都是有价值能够让魏夕沅兄弟看得上的。她心里迅速盘算了一遍现存的兄弟,脸上却已经露出略带羞涩的笑容,向他们两人走了过去。
赵纶自然客气有礼,甚至有些高兴地小跑到赵邚身边:“皇姐,那么巧。你是来赏花的,还是来找我玩儿?”
“如下那么冷,哪儿来的花赏。自然是来寻你玩。”赵邚抬头看向五皇弟,这赵纶身形高挑,比她小了两岁,此时却比她高出了不止一点。再过几年,就同魏夕沅一样高了。赵邚想到同赵纶的最后一面,心里一颤,却快速地绽放了笑意看向魏夕沅,“二皇子殿下也在,那我真是打扰了。”
“皇姐客气什么。”赵纶笑了几声,“那你今天运气好,二殿下说有冬花盛放,让我一同去瞧瞧。皇姐也一起吧。”
魏夕沅立即彬彬有礼相请一同赏花:“昨夜能得皇上隆恩,准我们兄弟两人住在宫内。恰好行到一处偏僻宫殿,里头的梅花盛放,都止不住要跃出围墙给外头路人瞧瞧了。”
赵纶哈哈哈大笑:“二皇子说得有意思至极。人人都说寒梅清冷,被你一说,倒成了和其他争奇斗艳的花没什么两样。”
魏夕沅勾起嘴角,笑得玩味:“花就是被人赏玩罢了,没什么区别。倒是赏玩的人,把他们分个三六九等的。”
赵邚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恰好这人也在看她。两人目光对视片刻,又快速分开。极像是有了点点情愫的男女,又是羞怯又是甜蜜的感觉。在赵纶眼中如是,可在当局中的两人感触是格外相反。
魏夕沅是震惊自己居然会情不自禁,不带着目的去观察赵邚。甚至在接触的一瞬间,会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相比较魏夕沅复杂的心情,赵邚这边则简单多了。她膝盖疼,钻心刺骨的疼。那疼是提醒她刚才一瞬间的失神,失去了对魏夕沅的防备。真是蠢,她倚靠在小玉身上,曾经被害的国破家亡,竟然刚才一瞬间失神了。
敌意恨意再次弥漫武装整个心神,膝盖的疼才被驱散开,赵邚惨白着脸点头称是:“二皇子说得有理。花就是花罢了,能被人喜欢的就是好花,哪儿有什么高下之分。”
魏夕沅皱了皱眉:“你脸色怎么那么差?”他伸手想来扶,小玉快速隔开他,冷着脸回答:“回二皇子殿下的话,三殿下有些受寒。”
魏夕沅哈了声:“你这丫头倒是忘了……”
赵邚快速打断魏夕沅的话,拍拍小玉的胳膊:“无碍的。不要扫兴。”小玉低下头扶着赵邚,却毫不退让,拦在两人当中。
赵纶左看看右看看,他还没什么复杂的心思,只觉得三皇姐和魏夕沅瞧着倒是挺相配的。只是三皇姐太弱,连身边的丫头都管不住。
“好了好了,咱们快去瞧花罢。不然,花都落光了。”赵纶拉住赵邚的胳膊,顺便把小玉挤了出去。
一路就听赵纶说个不停,说说书房说说练武场。那魏夕沅也不知道是兴致所在还是刻意逢迎,有来有往,言谈间极为有趣精彩。冬日阳光又是那么暖,赵纶笑声清脆,魏夕沅眼神轮转又是那么温柔风流。
赵邚在他们身边走着,只要陷入其中忍不住放软心思,那膝盖就疼到锥心。她低着头大口呼吸,以备被他们看出端倪。一脚踏下去,膝盖要折断似的,只能咬紧牙死忍。指甲恶狠狠卡入手心,心里对自己说,不会忘的,西夜的仇所有人的仇,不会忘得。那疼才像是潮水褪去,冰冷冷的感觉从膝盖慢慢滑落到小腿到脚面到地上。
“三殿下是怎么了?一路沉默。”魏夕沅侧首看向赵邚,一瞬间又是吃惊。脸色也太差了吧。要不是嘴唇被牙齿咬出血痕,怕不是嘴唇也淡如白纸。他有点想问,可是,心却不由来狂跳起来。见过,一定是见过的。赵邚这副见鬼的模样,他一定是见过的。
赵邚转过头笑了笑:“我身子一向弱,今天风大,怕吃了风。”
魏夕沅发出一声“哦”,逃避内心惶惶,指了指前头有些荒凉的宫殿:“就是这儿。”
赵纶快速跑上前,抬头看看脱色的匾额,倒抽口凉气,又跑了回来:“不行不行,这儿可不能进去。”说话间,赵邚和魏夕沅也走到近前。赵邚勉强笑了起来:“原来你说的是这里啊。我还想宫里哪处有梅花盛放。”
面对魏夕沅的疑惑,赵邚转过身,笑得温柔好看。刚才那瞬间的惨淡脸色,也消失不见了。听她声音浅浅,说着他人的故事:“这儿是我先母妃的宫殿,后宫的禁地。没有人可以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