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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我是心有所属的朱七七 ...


  •   我是朱七七,口是心非的朱七七。

      “怎么不见金兄?”

      我梳洗穿戴好衣服,来了大厅便见到朱五正和沈浪说这话。只见沈浪轻轻摇了摇头,笑道:“他今日早间就已不在屋中,他是何时走的我们也全然不知。”

      我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瞧不见轩窗梳妆的女子,但见朱姑娘鬓云雪腮,倒也是不亏。”只听那王怜花的声音明明是说着话,却像是念着诗,明明是夸赞的话语,听着却别有韵味。

      唯有熟悉王怜花脾性的熊猫儿拆台道:“连人家哥哥在场你也好意思这样说坏心思,小心人家五公子挖了你的眼睛。”

      王怜花笑道:“那在下的眼睛最后也是瞧着朱姑娘的脸,也是有福气。”

      朱五笑道:“我的七妹自然是可爱的紧又天性善良单纯,我这个做哥哥的当然要小心着,别有奸人把她给骗了。”

      我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你太夸张了五哥。”

      朱五道:“既然七妹已经准备好了,那朱五再次谢过诸位英雄款待,我还要先带七妹回家报个平安。日后若有缘江湖再见,在下自当先自罚三杯好为今日匆忙离别之憾。”

      熊猫儿抹了一下鼻头,道:“这话我爱听。”

      沈浪抱剑笑道:“希望这次七七回趟家了,可不要再翻|墙才能找在下喝酒。”

      我嘀咕道:“那我也要能翻出去阿。”

      王怜花面露遗憾道:“本该尽些地主之谊带你兄妹二人逛逛洛阳城,实在可惜。”

      朱五还想说什么,我连忙截口道:“我就说他有空吧!”

      王怜花嘻嘻笑道:“你想我陪你?”

      朱五默默得移动了一下位置,站在我旁边叮嘱道:“你还想真麻烦人家王公子陪你胡闹?”

      我义正言辞道:“用别人的钱总比用自己的钱来的开心。”

      王怜花忽然大笑道:“用这个方法对付我,倒是让小弟心甘情愿。”

      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了下来,身穿狐裘的王怜花牵来了家中的一匹马车。朱五扶着我上了车,我将马车的车帘一掀绑在两边,只见他们两人一左一右并排驾马,我当然要趁着这功夫好好看看洛阳城。

      “小心着了凉。”朱五回头就是敲了我一下脑袋,将我披风的帽子一拉遮住了我半边的脸。

      我吸了吸鼻子蹭着帽檐的绒毛,然后伸手重新调整了一下帽子别遮挡视线,缓缓道:“之前进洛阳的几次我都很被动,这一次我可要好好看看洛阳城。”

      王怜花笑道:“若是你喜欢,日后住过来也是好的。”

      朱五皱眉道:“七妹还小。”

      花市本就里这地方不远,白马香车,驶人扬鞭,车外逐渐入目的是百花争艳,好似春景。我只在三年前的西湖见过花遍户户,不忙力耕的田地,怪不得师傅曾说过花市总是帝城春欲暮,喧喧车马度,灼灼百花朵,戋戋五束素。

      下了车,入了街,即便是走在人海中的外乡人,也能感受到花团锦簇的美妙气氛。

      “若是到了洛阳的万花会,城中人都会来此赏花游玩,多少挑一支鲜花。”王怜花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支桃花,眨了眨眼睛:“没有女人是不喜欢花的。”

      我点了点头,应道:“这我同意。”

      这枝头每朵梅花红似朝阳,像是迎风唤叠的好客友人,在白雪中更加芬芳艳丽。王怜花笑着向我递了礼物,我看了看朱五哥哥,见朱五叹了口气便也没有直接伸手接过桃花枝,只是淡淡说着:“那加上之前的四千两,我要还你——”

      朱五截口问:“四千两?”

      我咳嗽了一下,思索了一下尽量简短的作了说明:“我拿他的钱和冷二大爷买了个女人。”

      朱五哑言的抬头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叹道:“家里的下仆还不够陪你玩捉迷藏?”

      我乖乖的闭了嘴,这种事情没法解释。

      王怜花道:“不过四千两,博朱姑娘一笑在下甘愿。”

      朱五摇头道:“这可不行,七妹任性做哥哥的自然要负责,四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

      我抢声道:“我也有钱。”

      “你的小金库好好的放在你三姐夫别想着乱花。”朱五哼了我一声,随后朝着王怜花,“不知洛阳的悦宾钱庄离这近否?”

      我似乎见王怜花的眼神别有深意的瞟了我一眼,便先与朱五指了个方向,之后随手指了指一旁四方的喝茶小铺子,笑道:“那在下于朱姑娘便在此茶舍喝茶等朱兄寻来。”

      朱五朝着王怜花作揖,嘱咐了我一句不要乱跑,便先没入了人群之中。我见着朱五越走越远,不知在对谁说:“洛阳的钱庄虽没写着王森记的小字,我却觉得几位迎客的有些眼熟。”

      王怜花嘻嘻笑道:“所以小歇要变成小坐了。”

      我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放下了桃花,从胸中钱袋掏出了几枚铜板茶钱,然后自己先倒了杯茶,缓缓道:“若非王公子有意,小女子怎会这般轻易的就如愿了?”

      “既是朱姑娘做局,在下怎会不配合?”王怜花手指弹着花枝的细条,只是稍稍的用力而已,巧有一瓣桃花的红色正巧飘落在我的茶碗之中,好似人的血飞落于茶水中一样,虽不晕染,却引人出神。

      想来我和那个混蛋师傅的相遇,可不是在艳丽花香的集市这样值得回忆的地方。那时的我终于忍过了手腕的抽搐,本以为一梦不醒却仍然不情愿的需要睁开眼睛。

      我的头顶是支离破碎的瓦片房檐,我的身上只有破旧沾灰的不合身衣料。我的手比我记忆中的任何时候都要小些,连连图站起身来都感受到了双腿的无力——因为双腿短到无法支撑起身体的平衡。

      那不是符合我年龄的身体。

      也不是我家里应该有的模样。

      那时的我的大脑仿佛无法同时处理多重情绪并存一般,极大的困惑盖过了所有情绪的抒发,只由得本能注意到了地上的一只装有了泛着温气清水的破旧褐色瓷碗。

      我爬了过去,用双手将清水捧起,那时倒映在水中的孩童面容最多不过两三岁的模样,太过圆润的面庞和过大占比的眼睛,显得柔弱的双肩都无法支撑下头部的重量。

      然后一滴鲜血飞溅到了碗中清水,慢慢晕染而开。

      抬头入目的是——血色满地,血色漫天。

      红色的血滴如蝴蝶般飞舞在空旷的破旧废屋中,即使这里墙角漏风,不遮雨露,那些手持刀剑的人也无法逃出屋子的范围。

      而在这“血蝴蝶”群的中心,正巧是一位绯色衣衫手持折扇的少侠。扇头所能触及之处便是蝴蝶的诞生之所,而舞扇的速度之快,竟使那白面纸扇在血色薄雾中一尘不染。

      他的长袖翻转如云如水,哪怕是房梁上最后一人的暗中偷袭,也因不知何时出现的袖镖命中了喉结的位置而倒在地上。越青妍左右看去,除了好似衣着雷同的七八个成年男子,两三个十一二岁的孩童,甚至还有被随意麻布包裹的婴儿尸体。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袖上有枯草的扎痕,只有我的周围四散飘落着长短不一的稻草麦穗,难不成我该拜一拜稻草垛子以求平安?

      绯衣少侠折扇一挥,衣袖一甩,他有着难辨雌雄的绝色容貌,如夜色的娟发根根细丝,肌肤似雪中能寻到梅花花瓣的红润,双唇更是比这满地的鲜血还要更加妖艳。

      ——这里还藏着一个小家伙。

      他转身踱步而前,似两袖清风的书生模样,仿佛脚下的狼藉不过是几个翻倒的八仙桌椅,破败家具。

      我不由得有些捧不住茶碗,忽然想起这副身体的孩童应该是何种模样,便打算随意糊弄过去。可我还未开口,就看那绯衣少侠却目光一凛,微微笑的温和表情早已消失无踪。

      ——你是何人?

      我只记得将瓷碗举过头顶,也不知为何就问出了那句话。

      ——喝茶吗?

      这份安静的空隙实在让人不得不倾听心跳的声音,就像是兔子的时钟敲打出了最后的时刻,我听得见折扇打开时的破空之音,不由得觉得,果然我还是没有勇气睁着眼睛面临生命的终结。

      都无所谓了。

      忽然我的手上一轻,等了许久仍然能听见我胸腔里令人烦躁的心跳声,和面前明显是低下身子与我差不多高度的嫌弃话语。

      ——这茶都凉了。

      我记得那位原本尸首之间的绯衣少侠已经半蹲在了我的身前,他的手里端着那碗清水,略带嫌弃的尝了一口还呸了两下。他的眼睛很好看,笑起来就像微雨废庙中的一团温热篝火。

      ——怎么,既然奉了茶,跪了我,还不快叫一声师傅?

      然后这个混蛋就强行按着我的头完成了三拜九叩的拜师仪式,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强盗逻辑!

      “朱姑娘。”

      我的眼前一晃,面前已不是回忆的微雨废屋,而是低着头的目光中一双手一盏茶。还有一只在我面前晃动的手,顺着这只手望去,是一位颇为眼熟的青年少侠。他的身后是人潮来往,花香满街。

      “你的茶凉了。”

      他是正陪我歇在茶馆的王怜花。

      而我是朱七七。

      我眨了眨眼睛,顺势将茶水推远了一些,垂目道:“茶太苦了。”

      王怜花也顺着我的动作将茶水拿到了自己面前,笑道:“看来朱姑娘喝不惯陈茶的涩味,若是春日有幸小弟倒是愿请你品一品信阳毛尖的清香宜人。”

      我瞧着他端起了我的杯子,下意识的开了口:“既然嫌弃我倒的茶就不要喝了。”

      王怜花少见的流露出些许失算的挫败神色,他随手将茶水洒在一旁的雪地中,喃喃叹道:“我原先觉得越缓和的迷药越是难被发现,到不想朱姑娘还有嗅茶观色之妙招,竟连这也瞧得出来。”

      “你要是下在酒里,我兴许就贪嘴尝了。”我摇了摇头,听见自己轻笑说:“况且这东西对我没用。你不知道吗?能让我安眠入睡的迷药,也只有神仙一日醉。”

      王怜花道:“这可真是少见的东西,也难怪朱姑娘舍得随随便便就说与在下听。”

      我抬了头看向他:“世间少见,可你没有吗?”

      王怜花的双眉微微皱起:“在下可真不喜欢你认真瞧我的样子,我明明就在此处,你却分明在瞧着什么外人。”

      我双手交叠,缓缓道:“我曾经说过,我的师傅叫沈浪,是江湖第一的大骗子。”

      王怜花笑道:“莫非朱姑娘的师傅还是星眉朗目,精通药理之术,喜穿红色衣服的情郎?”

      我没喝水都被自己呛到连连咳嗽,哑声道:“我觉得他还活着,毕竟祸害遗千年。”

      王怜花大笑道:“朱姑娘既如此恨他,我必然叫他死在你的面前,好给我喜欢的姑娘出口气。”

      “王公子还真是懂得珍惜眼前人。”我的右手抓住了我的左手手腕,隐隐感觉到了些不该有的抽搐:“你不要青妍了吗?”

      王怜花打量着从我这抢走的青鸾发簪,又已笑道:“既已知晓三年前杭州的那人是我,朱姑娘可要认了杭州的越青妍是你?”

      ……

      “不是的。”我看着倒数的时间,最后摇了摇头,叹道:“越青妍不会是朱七七。”

      街中日夕歌中起,洛城唯闻飞雪声。

      是阳光太刺眼,是相认太草率,终归是你不会记住这段对话,终究是一切不过重新推论和寻找罢了。

      白日又回溯到了昨日的黑夜,我的地上是摔成碎屑的茶杯。我直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注意到自己一片一片将瓷片捧在手心,在茶桌上拼出了完整茶杯的模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一片空白的脑中突现了如雨水落在屋檐的轻盈声音。可这皑皑白雪如柳絮清风,哪来的力道击打脆声?

      是金无望路过我的房梁,踏过瓦片的细碎声响。

      该出发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我是心有所属的朱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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