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第二十一章 ...
-
屋内点着龙涎香,一丝一丝地涌入到她的鼻子里。
常宁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不曾抬头,只低低地又道:“常宁参见皇兄。”
“坐。”
常宁起身,抬头悄悄扫视了一番,殿内只有苻沧一人,他着黑色的龙纹锦衣,似乎是等候她多时了。
他一个冷峻的眼神撇过来,她赶紧收回眼神,端正坐好。
“我们已有两月多余尚未见面了吧。”
“是。”
苻沧摆弄着桌上的一个荷包,他竟拿着针在笨拙地慢慢封着口,“听闻你与盛尧感情不太顺畅?前几日还在在府中闹矛盾了?”
常宁微笑着回道:“常宁一向顽劣,那呆子又是清高孤傲惯了,本就性格差异较大,但常宁觉得夫妻之间偶尔有些小摩擦都是正常的。”
“哦?看来你们倒是如民间夫妻般,日子过得很舒适,着实令朕有些羡慕。”
苻沧的鹰眸扫过来,常宁心中瞬间警铃大作。
她记得上一次她听得苻沧这么说的时候是对着宫里的一个宫女和太监说的。
幽幽深宫寂苦难熬,有许多宫女和太监便会如寻常百姓一般,替自己觅那相依为命的另一半,原本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有一个小宫女被心情不佳的苻沧偶然发现以后,当时也说了这番话,结果他俩被各自打了三十大板,继而那名宫女被派去了冷宫,那名太监则没入掖庭为奴,此生不得出。
他莫不是也想打她和盛尧的主意吧?于是她连连摆道:“不不不,常宁见宫宴上皇兄与贵妃娘娘感情甚笃,才是羡煞旁人。”
“感情甚笃……”苻沧放下手中的活计,重复着这几个字,最后竟耐人寻味地笑了一笑,“或许吧。”
常宁没吭声,听出苻沧和宜贵妃之间似乎有什么隐情,但她知道“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这个道理,只管闭紧了自己的嘴巴即可。
果然苻沧又问道:“最近盛尧在国师府干些什么?”
“他闲人一个,无非就是练练字看看书,在观婳楼喝茶看风景,大概就是这样。”常宁很真诚地眨巴着眼睛回道。
苻沧盯着她,她感觉到了凝聚而来的压力。
倏然,苻沧笑了起来,转而指着手中的荷包道:“你看看你可会绣这荷包?”
“皇兄说笑了,常宁打小对女红一窍不通。”
“嗯,一时倒是忘了。”苻沧顿了顿,又轻飘飘地道:“身为皇家子弟,总该有些一技之长。你知道的,朕从来不需要废物。”
常宁心中又是一惊,马上很有眼力见地起身跪倒在地,“皇兄说的是。”
“朕知晓你是个聪明人,跟你说话远比与云裳说话要简单得多。”
常宁低垂着头,看到一双金线织就的云履靴消无声息地挪到了她的视线之中,她尽量沉声问道:“皇兄究竟想知道些什么?”
从比翼宫出来后,她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些年与苻沧单独相处时,她总是会发冷汗。
她眼角余光撇到有人从偏殿出来了,便快步往宫门口走去,却不料还是没有躲过。
“常宁公主留步。”
她心底里叹了口气,脸上却装作高兴的样子,拜见了宜贵妃。
宜贵妃娉娉婷婷地走过来,夜色中有暗香浮动,她抿嘴笑道:“陛下借由本宫的名头召来公主,想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还望公主莫怪于本宫。”
“贵妃娘娘言重了。”
“我十分欣赏公主的性格,先前便想着结识公主,如若公主不嫌弃,可愿同我交个朋友?”
交朋友?
常宁望了望天,天上一轮弯弯的月牙正高高挂在当空,再看看四周的灯火通明,仔细瞅一眼宜贵妃又不似在说笑,但皇帝的宠妃跟她交朋友?
什么意思?难不成是皇帝的意思?派他的宠妃督促她么?还是敌人的敌人她视之为朋友?
“公主觉得如何?”宜贵妃又问了一遍。
她心里道:我其实并不想。
但她吞吞吐吐地妥协了,“能与贵妃娘娘结识,是常宁的福气。”
宜贵妃明艳地笑了,“那往后公主若是有事需要我帮忙,尽管来找我。”
常宁自然点头称好。
“小苹,送公主出宫。”
常宁道了谢这就要走,宜贵妃又道:“公主天性洒脱,任何事都记得遵从本心,莫委屈了自己。”
“谢贵妃娘娘。”常宁全盘接收,终于顺利地离开了比翼宫。
回到出宫的甬道上,马车果然还停在原处,她终于松了口气。
上了马车便抱着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肩膀上。
盛尧不明所以,想将手抽出来,但常宁糯糯地道:“书生,就让我靠一会儿吧。”
他听出了她声音中的疲惫,不觉停下了动作,“你怎么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宜贵妃同你说什么了?没有为难你吧?”
“一连提问这么多,你该不会是在担心我吧?”常宁略带调笑意味地道。
“呵。”果然给点颜色就灿烂。
于是他回道:“随你说不说,我对此没有半点兴趣。”
常宁许久没有再回话。
“苻锦?”盛尧转过头发现她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突然他闻到她身上有一股龙涎香的味道,他的眉头深锁,有了答案。
“阿蛮,你快躲起来,不要出声。”一个二十出头的清秀男子一脸焦急地将她推入假山中,并嘱咐她一定要沿着密道出去,不可现身。
“不,阿蛮不想离开。”她哭着喊着,知道他可能是有难了,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想出去帮他,可是她却看到那人举着剑。
她捂着嘴不敢出声。
“不!”常宁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公主又是做噩梦了吧?”芦雪殷切地拧了热丝帕给她擦脸上的汗。
常宁怔怔地任由芦雪擦拭,微闭了闭眼,试图从梦魇中清醒过来。
用完膳后,她又翻出了闲置的鱼竿,去湖边钓鱼了。
小黑已经和她相熟,也趴在她脚边看着投下饵的平静湖面。
但没一会儿便竖着尾巴耸拉着耳朵溜走了。
“没有人告诉你,这湖里未曾养鱼吗?”一句闲闲的声音从旁侧插/进来。
常宁知晓是他,便没有回头,但却收起了怏怏的神色,“本公主钓的不是鱼,是耐性。”
“你的腿蹲得不麻吗?”说话间,一张座椅便由两名小厮抬着摆在了她身侧。
常宁见此,心中颇为感动,矜持了一下,“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
正当她起身想坐上去的时候,盛尧已经一屁/股坐上去了。
“……感情是为您自个儿搬的呀,算我自作多情了。”
常宁之前一直蹲着,如今突然起身,一开始还不觉得,片刻之后她要蹲回去,鱼竿掉落在地上,她双手抱着自己的小腿,身子一歪。
她没有跟鱼竿一样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被人大手一捞,撑住了。
她抬起头,泪眼汪汪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他,“我腿真麻了。”
盛尧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将自己的位置给她,又蹲在她脚边,按着手法给她按捏。
按了半刻钟,常宁已觉小腿不麻了。
隔着衣物,能感受到他的手微热,将她的小腿包裹着,不轻不重不缓不急地按压着。
她便用双手撑起脑袋来,看他的眉眼。
树影的斑驳洒在他脸上,衬得他的皮肤很白,眼睛很亮,此时他的眼里只有她的腿,真好看啊!然后她又在那双瞳孔里看见了她的脸。
被发现的她转换自如,马上皱起眉头作痛苦状,“书生,你这手法真精准,不过我这腿啊,还是有点麻。”
盛尧抬手在她的腿上轻轻拍了一掌,“我看你是全然好了。”
他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份帖子来,“世子亲自递来帖子,说是过几日要过二十岁生辰,特意嘱咐了你必须得去。”
“对哦!”她一拍脑袋,竟把小弟的生辰给忘了,“自然是得去。”
“你们俩可真是情真意切。”盛尧不冷不热地道。
常宁噗呲一笑,“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盛尧扬起唇角,讥笑道:“我巴不得桓璟能将你带走,免得整日在这府中叽叽喳喳,闹得人头疼。”
常宁吃瘪,拾起掉落在一旁的鱼竿,不再想搭理他。
盛尧却是没走,只听得他又道:“我见桓璟并未同往年一般将生辰宴设在侯府,而是设在了东城的一座宅子。”
常宁注视着水面,恍若要把水面看穿,听得此问,简直鄙视他,“这有何奇怪,桓璟本就是个纨绔公子哥,他想在哪设宴就在哪设宴。再者他作为侯爷的独子,名下不知有多少财产,这座宅子不过是他最喜欢的一个,设在此处也很正常。”
盛尧没再说话,独自深思了一会儿。
“哎呀,你管这么多干什么,管他设在哪里,我们赴宴不就行了。”
“谁说我要去赴宴了?”
常宁转过头惊讶地问:“你不去?”
盛尧负手而立,脸上尽是傲然,“这么无聊的宴会,我从来不去。”
“莫不是小心眼了吧……”常宁嘟囔着,转而又去盯着平静的湖水。
湖水微动涟漪,浮在水上的漂子猛地动了一动,常宁公主惊喜地提起了鱼竿,钓钩上是一条扭得活蹦乱跳的鱼儿。
好啊,盛尧这厮,竟敢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