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回去（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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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子一走，陈忠就进了门，但见承瑚站在香炉边上，看着里头的炭火，一站就是许久。直到里头的炭都快烧完了，承瑚方才转过头，吩咐了他一声。
“走，咱们去太后宫里，捞人去。”承瑚见陈忠仍旧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苦笑一声，告诉他道，“连豆子那个小傻子，把丢的那份遗诏寻了出来，给老七了。”
“啊？那陛下还不派人堵截，免得七皇子借此为难陛下。”陈忠闻言大惊，转身就要出去拦住七皇子。
“急什么。老七聪明，看都没看，直接把东西原样送到朕这里来了。刚烧了个干净。不过他身边的人怕是早给太后报信去了。依太后的性子，好容易朕有把柄落在她手上，定然要利用一番。走吧，少不得又要多话。”承瑚叹了口气，虽然这桩事算是了了，但心里的刺却再也拔不出来了。
“他犯下如此大错，陛下还要去救他不成？”陈忠颇有些愤愤不平，承瑚对连豆子恩宠有加，但连豆子心里却依旧顾念着旧主。若换了自己，必然不会轻易原谅。
“他还小，看到的事儿也少。等他知道了朕对他的一片情谊，自然会死心塌地的跟着朕。”承瑚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想起第一次见连豆子的时候。
那是一个梨花盛开的午后，他去见生母李妃。那是他们母子最后一次相见，但是当时他还不知道。那一天李妃和他说了好些话，告诉他世间万事都有自己的定数，得失都是缘分，并非人力所能强求。她这辈子最骄傲的一件事儿就是有个好儿子，可惜她根本照顾不好。她说承瑚很好，只恨自己身份卑微，连累了他。若是承瑚托生在皇后的肚子里，万事都会顺畅不少。
那个时候，承瑚还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只是被她拉着手，送了出去，然后顺着一路的梨花，看见了生地比女子还可爱漂亮的连豆子。他穿着最粗简的衣服，脸上带着笑，软软呼呼地从花树下跑过，和身后的小宫女嬉笑打闹。稚童笑颜，岁月静好。
“呼啦”殿门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又大了起来，一开门，带着石子般细碎的寒风被裹卷着冲进屋来。
承瑚已经披上了披风，但脸颊依旧刮得生疼。旧日的回忆瞬间被打断，一眼望去，满目皆白。
“不必拘礼，赐座。”连豆子本以为即使去的是太后的寿宁宫，也会被直接拉进刑室，狠狠拷问一番。没想到一入殿，太后就叫他坐，还赐了茶和点心，面色温和，半点不见威吓震怒。
“谢太后娘娘厚赐。奴才站着就是了。”寿宁宫里很暖和，东西也很多，比他现在空空荡荡的月阖宫要温馨不少。这是时节，早早连椅子上都盖了毛毯，整个屋子暖融融的，一进来就懒了不少。连豆子心里揣着事儿，不敢放肆，但还是放松了不少，一双大眼睛愈发地天真可爱。
不怪承瑚喜欢得心都化了。太后心里也暗叹了声可爱。皇家人看脸，又都是情种。先帝喜欢贵妃何氏，把人宠上了天，惹得底下怨怒四起，不也是因由她那张娇媚多情的狐狸脸么。现在皇帝喜欢这个，她也不好棒打鸳鸯，平白坏了她与皇帝间的母子情分。
“你不必害怕，哀家早就听皇帝说起过你。说你懂事老实，可人心。哀家往日也不常见你，所以把你叫来，看看是个什么模样的。”太后这话说得也不错，虽然连豆子以前跟着贵妃在宫里跋扈横行，但还知道避讳正宫，等闲都躲远了。等到承瑚继位，连豆子自忖身份尴尬，更不愿往前凑。现下见她如今副慈祥面孔，越发叫人提心吊胆。
“你现在，住的是月阖宫？”太后看连豆子的模样，就知道他戒备自己，但她不急。
“是，奴才如今在依旧在月阖宫任职。现在月阖宫里没有主位娘娘，奴才平日就带着人规整打扫，不敢懈怠。”连豆子一边说话，一边看着寿宁宫的大宫女把茶奉到了自己面前，本不想接，又怕太后斥责自己倨傲，只能先捧在手里，权作捂手了。
“说起月阖宫，哀家想起几年前的一桩事来。”太后宽和地瞥了连豆子一眼，端起手边的香茶，瞥了上头的浮沫，轻轻抿了一口，“那天皇帝少有的，得了先帝的称赞赏赐，特意来告诉哀家。他说，他路过翠柏苑的时候，看见一个小太监不慎打翻了水，被掌事的奴才罚在冰水里跪着。他当时看着不忍心，正要上去呵斥，就被人拉着说看见了贵妃的架辇。贵妃和他关系不睦，宫中人尽知，皇帝怕那可怜的小太监被自己连累，因此故意视而不见，还叫自己的奴才和掌事的太监说话，装成个亲密样子，把做好人的机会留给了贵妃。后来贵妃果然把那漂亮小太监给救了，还带回宫里去，着人给他上药，治好了伤腿。第二年就活蹦乱跳，满宫地走了。”
连豆子抱着茶碗，知道太后说的是自己当年入月阖宫的旧事。没想到，当年太子也在，他先看见了自己。
“后来，贵妃就叫那个小太监去传话走动。贵妃的性子跋扈，下头的人怕她惧她，却并真心实意，除了有心攀附的，大家都敬而远之。月阖宫里的人出去，敢与他们争个高低上下的少的，有心推拒躲着的人多。唯有那个小太监，办什么事儿都是顺顺当当的。你猜，这后头又是谁人说了话？”太后这话还没说完，院子里就传来了唱诺声。
“陛下驾到。”
“太后可是在说儿臣的坏话呢？”承瑚带着一身的雪气，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今年的雪一场比一场大，这眼见着就要开春了，还在下雪。瑞雪兆丰年，明年定然也是风调雨顺。
“可不是正在说你呢。”太后等着满屋子的请安声都落尽了，方才笑道，“做了好事却不肯让人知道，我正跟人笑话你呢。”
“儿臣生性腼腆，自是以谦谨为要。”承瑚一进殿就早早把连豆子打量了个遍。见他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手里还捧着茶碗，半点被折腾的样子没有，心也跟着放下不少。
“这脸皮才叫厚呢。哀家才捧你一句，自己就上天了。”太后少见承瑚这般高兴样子，不由问了句，“皇帝可有什么高兴事儿，看着比前些日子松快了不少。”
“刚才七皇弟把朕叫人送他的玉鼎又给朕退回来了，还说自己大了，想早点去藩地。朕想了想，也就准了。正好舅舅在陈地管着学政，朕想着，叫老七跟着舅舅学些道理也不错，因此就把陈地指给了他。等国丧之后，他就跟着叔父弟弟们，一起回藩地。”承瑚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瞥了连豆子一眼，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没忍住，到底眯着眼，勾着嘴角吓了他一下。
“也好。他在京中时间长了，老臣们还要多心。”太后点点头，本朝的王爷只有富贵，不掌兵不知政，几代之后便是普通宗室。要是老七能安安稳稳去藩地，那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行了，也说了许久的话，哀家乏了，你们回去吧。”太后本想与承瑚再说两句政事，一抬头，就看见连豆子怯怯地看向承瑚，承瑚也含着笑意，柔柔地望着他，立时知趣。
“谢太后。”承瑚一拱手，连豆子也跟着懵懵懂懂地走了出来。一出殿，便被外头铺天盖地的大雪惊住了身子，楞楞地站在原地。
“怎么了？”承瑚回头，抓住连豆子软软的小手，一低头，发现他的眼睛红了不少，脸上也多了两滴水珠，不知是风雪落在脸上，化成了水，还是刚才压在心底的澎湃之情，终于敢露在了外头。
“陛下都知道了。”连豆子不傻，承瑚一提玉鼎的事儿，他就知道自己给七皇子遗诏的事儿败露了。
“知道什么？知道你和太后刚才都说了什么吗？”承瑚慢慢把连豆子拉近了一步，拢在怀里，“说说。”
“太后说，自我入贵妃身边，就一直受陛下照顾。”连豆子觉得心被搅得厉害，他以为自己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不畏强权，知恩图报。没想到，原来一切都是错的。
“算不上。”承瑚伸手抹去连豆子脸上的泪珠，越发觉得面前这个小人傻得厉害，叫他半点也放不下心去，“先帝待我如何，人人皆知。一个自身难保之人，怎么可能时时照顾得了旁人。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旁人的话动摇不了日日所见。你也是遵从本心，无可指摘。”
“陛下，”连豆子被这话说得面红耳赤，只好一闭上眼，扑倒承瑚的怀里，“我腿麻了，抱我回去好不好？”
“好。”承瑚一矮身把人抱在怀中，踏进雪里。
“陛下，您真的不生气吗？”
“喜欢还来不及，生什么气。”
“嗯。”
“你从哪儿寻的遗诏？朕与太后寻了多日，都不曾看见。”
“在寝宫内殿的房梁上。”
“怪不得。”
“嗯？”
“寻常人也想不到寝宫内殿去……怎么了？”
“腿真麻了~我要下去~”
“好。”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回去（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