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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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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兄长休沐在家,陪我出来采买。”林登科如实回答。
“你不早说?”张大少顿时如见了猫的老鼠,夹起尾巴,招呼身边唯二剩下的两个跟班,“走走快走。”
刚迈出半步,意识到不对,他又急匆匆地折返,奔向相反的方向。
“少爷去哪儿啊?”跟班们面面相觑地问。
“从后门走啊,蠢货!”
主仆三人灰溜溜地逃走,剩下外面张家的打手们躺了一地。
星笙逃过一劫,郑重地朝林二公子行了个大礼:“多谢公子仗义相救。”
“没什么,”林登科习惯性地摇开折扇,见上面漏了个大洞,是刚才为星笙挡巴掌留下的,一脸惋惜道,“张大这厮,可惜了我扇子,真是便宜他了。”
“扇子该我赔。”星笙忙道,“只是,可否缓我些时日?”
“不用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今日本就是来采买的,不在乎多买柄扇子。”林登科不以为意道,“那么,小兄弟多保重,在下有事,先告辞了。”
星笙还要再说些什么,阿虎冲她使劲儿地摇头。二人目送着林二公子离去,阿虎才出声:“林员外是咱们北蜀首富,二公子哪里会差一柄扇子的钱,笙哥儿你别自找麻烦了。”
“这样啊。”星笙心下还是过意不去,唐晃与梁恺并称大楚“书画双杰”,两位大师的真迹鲜少流传在外,林二公子这幅扇面一定来之不易,却为了救她给弄烂了,想到这里,她对阿虎道,“可我还是得赔给他。”
想着林二公子应该没走远,她忙追到了酒馆门外。
几个膀大腰圆的打手正躺在地上叫苦连天,动弹不得。林二公子和他的兄长早已不见了踪影。
“笙哥儿,不是我说你,你拿什么赔给二少爷啊?”阿虎一脸不赞成地跟了上来。
“我……”她没办法赔银子,唐晃真迹本来也是有市无价的,所谓的“赔”,是她想到有个人或许能帮她修复扇面,却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算了吧。”阿虎劝她。
“嗯。”现在追上林二公子也于事无补,她决定还是等找到了修复的办法,再去找林二公子。
“地上的人该如何处置?”她回头询问阿虎。
“放心,林家两位公子肯定报了官的。有林家的面子在,知府大人不会草草结案,这些人不敢再来闹的。”
“不给阿虎哥添麻烦就好。”她放下心来,想到什么,好奇地问,“张大少口中的林穆野,是林家的大公子吗?”
阿虎点头:“嗯,听说是庶出的。”
“他好像很厉害。”看着地上打手们的惨样,她小声感叹。
“厉害肯定的,张大少小时候就没少被他修理。你再看这地上的,断手又断脚,”阿虎压低了声音,在她耳旁道,“听说他现在从了军,更凶了,杀人都不带眨眼睛的。红刀子进,红刀子出,佩刀上的血洗都洗不干净。”
“呀。”星笙吓得轻呼出声。她想象不出来,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林二公子,会有一个那般恐怖的兄长。
“哈哈吓到了吧。”阿虎大笑,“你不是还有事吗?快去吧,路上小心。”
***
星笙一路小跑着来到纸铺外,正与一个高大的身影擦肩而过。
她在回北蜀的路上听说,利州城有位富商家中开了私学,请的都是北蜀当地最有名的大儒,学堂没设在府宅之内,而是设在了郊外的竹间别苑。那地方她去过,竹林溪水,清幽安静,是读书的好地方,难得的是没有什么人把守。她有把握小心翼翼地溜进去,在学堂外旁听却不被人发现。
这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为月溪书院入学试做准备的方法。
今日她原本就是要去竹间别苑旁听,特意早早赶来利广酒馆找人换班,没想到险些遭遇飞来横祸。如今再要赶去别苑,却突然记起,家中的纸笔所剩不多,还要留给弟弟妹妹用,因此她今日是空手出门的。还是先去纸铺买些纸笔,好在旁听的时候做些笔记。
于是她绕道来到了城中纸铺,一进店门,就见有个锦衣少年正背对着她,执笔在纸上写字。
她凑上去看了看,忍不住称赞出声:“好字。”
少年回过头来,见是她,莞尔一笑:“小兄弟,这么快又见面了。我看,咱们两个才是真正的有缘人。”
星笙这才看清楚,写字之人就是刚刚救了她的林二公子。
她忙上前见了礼:“星笙见过二公子。关于刚刚唐晃大师的真迹,可否——”
“什么唐晃大师的真迹啊?”林登科见她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忍俊不禁道,“我随便诳张大一句,你不会当真了吧?那就是我闲来临摹的一幅仿品。可惜倒是真的。因为,那可是我近期最得意的作品。”
星笙惊愣地看着他,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一个发展。
“小兄弟可真是好骗。”林登科补充了一句。
星笙闹了个大红脸,低头看向他写的字,讷讷地转移话题:“二公子习得可是梁体?”
“诶?小兄弟好眼力。”林登科意外地看向她,“我曾有幸跟随梁恺大师学习一段时日,却学艺不精,只得了皮毛。没想到这都能被小兄弟看出来。”
尤其还是个穿着普通的庶民小男孩。真是人不可貌相,林登科心道。
“公子过谦了。公子的字,貌离神似,已经得了梁大师的精髓。”她刚走进来便被他的字惊艳到了,此刻她忘了之前的尴尬,由衷地称赞出声。
父亲和檀表姐都喜好书道,星笙对此有过番研究,自己写得不好却能从中看出些门道。京城权贵们多的是仰慕梁恺大师书道的,甚至不乏临摹多年的,她也曾见过不少。但眼前的林二公子,年经尚轻,已有如此笔力,怪不得会被称作神童。此刻她彻底地眼见为实了。
“哈哈,小兄弟你可真会说话,”林登科开怀大笑,“你叫什么名字?你要是喜欢,我写幅字送给你。”
“我叫,”刚要答话,不知怎的,莫名地脸上有些发烫,她小声嗫嚅道,“星笙,紫微星的星,乐器笙。”
“这名字好特别,星笙。”林登科想了想,提笔写道,“紫微星斗映,伴与笙箫鸣。”
紫微星斗映,伴与笙箫鸣。星笙默默读了几遍。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名字特别,为她赋诗,自昨夜起便郁郁难解而又空落无依的心,渐渐地被某种不知名的雀跃所充满。
“星笙兄弟,送给你。”林登科冲她笑笑。
“其实我是——”星笙本想说她是女子,但想到父亲的嘱咐,她收回了后半句话。一个女孩儿,在外面这么奔波,还险些被纨绔子轻薄了,若被林二公子知道,会怎么想她。她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你不会其实是梁大师的弟子吧?”等不到她的后半句话,林登科好奇地猜测。
“不是不是,”她慌忙低头否认,“我的字,见不得人的。”
“哦?”林登科见她一副羞于见人的模样,拍了拍她肩头安慰,“没关系,多练练就好了。”
她心内一阵窘迫。她是该好好练字了,可她现在连好的纸笔都买不起。
“等我一下。”林登科朝店内深处走去,没一会儿,捧了一打梁恺大师的字帖和上好的空白宣纸出来,又挑了几只狼豪笔,交到星笙手中,“这些送给你,好好练字。有缘再见的话,你再回一幅字给我就是了。”
星笙彻底愣住,半晌才反应过劲儿来,连忙摇头:“这怎么行,公子救了我,还送了我珍贵的墨宝。我怎能再收公子的东西?”
“来而不往非礼也。小兄弟,你没看出来吗?我这是想等你成了书道大家,讹你的回礼呢。”林登科朗声道,“再说,我这也是借花献佛。老板,给。”
他将一锭亮晃晃的白银掷到柜台上。
星笙为他的阔气而惊叹。可也用不了这么些钱吧。
他笑了笑:“放心,不是我的钱。兄长原本答应陪我采买,结果被紧急召回军营了。这是他留给我的赔礼,据说是他一年的俸禄呢。”
星笙听了,怀里的东西更不能收下了。
“不必客气,兄长之前立了大功,得了不少赏赐。还需要什么,安心地买,不用替他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