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灰港

5、第 5 章

　　万籁俱寂。昏黄的灯光下，钟鸣低着头沉思，空间中充满了无奈的叹息，一个接一个。那枚发夹静静地躺在桌上，碧绿的，晶莹剔透，蝴蝶仿佛正要飞去。死亡也有残忍的美丽。

　　漫天飞雪，纷纷扬扬，把悲凉撒满天地。樱花在不断飘落，风中有沉郁的香味。钟鸣在下落，下面是无底的深渊。
　　向下去。
　　向下去。
　　向下去。
　　海里的美人鱼，
　　带我向下去，
　　直到深处和阴暗出。
　　甜美的声音在唱，引诱着他不断深入。
　　一袭白衣的林可站在越来越远的高处，哈哈大笑。风把她的长头发吹得飘起来，像无数撕裂的风帆。
　　又一个噩梦，他恐怖得几乎停止了呼吸。天啊，难道是恶鬼缠身？

　　余晖将脸埋进报纸里，翘着脚，一如既往地看着。钟鸣转过身说：“最近我总梦见我死了。”
　　“你想的太多了。死多少人你别管了，他们的麻烦本来和你无关。我跟你说过的一切，你就当从没听见过。”
　　“‘他们’是谁？”
　　“说来话长。还跟一个高三的明语婵有关，知道了绝对对你没好处。”
　　金陵的座位空着。桌上放着一本厚厚的黑色皮面本子。
　　“奇怪，这是什么？余晖，你不想想看看吗？”
　　“拜托，改掉太好奇的毛病你就万事大吉了。多半是那个小歪才写的文章。最好别乱动，他肯定会生气的。”
　　钟鸣已经翻开了一页：
　　假如我忘了你
　　愿我的双手枯萎
　　不再弹琴
　　假如我忘了你
　　愿我的舌头僵硬
　　不再歌吟
　　一页页翻，全是诗。奇怪，金陵迷上写诗了吗？翻到第一页，两个字映入眼帘：姜雨。这两个字给钟鸣的震撼，比那只大名鼎鼎的上帝之手，写在宴会厅墙上警告押沙龙的三个字还要触目惊心。他的东西，怎么会在这儿？钟鸣想到了姜雨，那天他像一只风筝从天空坠落，那天钟鸣发出了一声让他难忘的怪笑。

　　又是一个不定神的晚自修，那本古怪的诗集让钟鸣无法忘怀。突然，他的脑中灵光一闪。对了！没错！余晖是对的，林可的死不是意外。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伴随着快速的思索，他飞奔上高三的教学楼，找到了四班的教室。
　　黑暗中有一个坐着的人影。
　　“进来，钟鸣。”
　　“为什么？为什么？”钟鸣觉得浑身的血管被愤怒充塞，快要爆炸了。
　　“什么为什么？姜雨，他是我的哥哥。他的死不是意外。因为林可蓄意烧了他的小说稿，三年的心血就这样变成了灰。她原来是姜雨的女友，好，她觉得游戏够了，就毫不留情地一刀两断。哥哥不甘心，她就变着法子找他的茬，捉弄他，自己在一边看笑话。那天窗户的插销就是她弄坏的，看上去锁着，实际上一推就开。这才是个头号女魔鬼呢。你说，她该不该死！至于你，多管闲事的家伙，我本来就讨厌你。现在你知道了这么多，我要你万劫不复。”
　　钟鸣看到一张苍白瘦削的脸，因激动而痉挛。“你冷静一点。”
　　金陵停了下来，他伸出一只手，极其冷静地一推。
　　窗户是开着的，钟鸣像一只失去重心的风筝掉了下去。都说梦是人的第六感，他暗想，原来是真的。现在没救了。游戏结束。剧烈的冲击一下子让他失去了意识，他在空中轻盈地弹跳了一下，胸骨带着绝望的声音，支离破碎。

　　伟大的时间之神啊
　　我们，都是您忠实的仆人
　　您像奔腾的河水飞驰而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最汹涌的河流也曾干涸
　　最高峻的冰川也曾融化
　　你吞没历史的血泪
　　将生命一个个抹去
　　余晖似笑非笑地翻阅着姜雨的诗集。一张纸从里面飘了出来。看着那熟悉的字迹，余晖把头埋在手里痛哭起来。

　　坠落
　　钟鸣
　　蝴蝶穿越时间尘埃飞来
　　我却失去勇气面对未来
　　理想燃烧坠落
　　灵魂支离破碎
　　疯狂的笑声在天边徘徊
　　痛苦的叹息被历史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