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帝王所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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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最里面雅间，有人将一切尽收眼底。
“这钟南侯府的嫡小姐倒是个会耍人的，话说她不是刚被御赐春阳公主... ...哎你想什么呢。”
对面绛蓝色云锦服的男子正低眉沉思，指节时不时轻叩桌面，沉闷的响声规律渐进。
“看来钟南侯府也是暗波汹涌，不甚宁静。”晏望淮微眯凤眸，指节轻敲茶盏示意对方给他倒杯茶。
季则逝暗抵后槽牙，提起茶壶给他斟倒。心生一计，茶水堪堪够到杯沿后继续手里头动作。喝茶是吧，要我给你倒是吧，行，满得溅出来可不怪我。
茶杯冷不防被推到他面前，对方又用了三成功力，杯中水花四溅，前仆后继往他脸上涌。连忙放下茶壶，可为时已晚。
“爷的俊脸！晏望淮！！！”
只见季公子的衣襟颜色深了一大圈，脖颈后头也难避此祸。发梢上还淌着几滴水珠，下巴处又挂着两三张茶叶。风流倜傥、潇洒无比的季公子现在成了一只真正的“落汤鸡”，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反观对面男子，可谓是“滴水不沾”，依旧维持着原先的儒雅风貌。
“爷可是名动定京城的季三公子... ...”说话声越来越小，季则逝余光瞥向那抹绛蓝色，瘪了瘪嘴，“这下好了，多少闺中女子的梦中情人沦落成这副鬼样子... ...”
见他有要继续唧唧歪歪下去的趋势，晏望淮撑着圆桌一块干地，揉揉额角，头疼不已。季三公子哪里都好，就是这委屈起来碎碎念的功夫着实令人头疼，给他本佛经兴许能念得比寺里老僧还好。
“云旗。”
外头候着的人听到吩咐推门而入，“属下在。”
晏望淮指了指那边浑身上下散发着委屈的季某，“带他去换洗。”
“是！”云旗抬头，这不抬不知道，一抬吓一跳。往日最爱展开把折扇欣赏自己“绝世容颜”的季三公子现在幽怨地盯着他家主子，活像个“小媳妇”。
不过这副模样，真的是... ...强忍住嘴角勾起的笑意，云旗刚要作扶持状，还没来得及碰上对方的胳膊便被狠狠甩开。
季则逝依旧是那个幽怨的眼神，抹了把脸道：“我不用扶！还不想让整个倾衫坊的人知道我这个当家多么狼狈！”
云旗内心：不扶您，您这副模样出去也避免不了成为亮丽的风景线... ...
望向正闭目养神的主子，他觉得还是赶紧把“小媳妇”扶走为妙，不然到时候就连着他一起遭殃。
周围终于没了嘈杂的气息，晏望淮缓缓睁开眼。
陈育沛上楼的时候与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擦肩而过，那人步履匆忙，低着头，一柄折扇遮挡住了面容。身侧有一随从，同样步履匆忙。
好奇往后一瞥，下意识喊出了声：“等等。”
莫说是后头两个闻声顿住的人，就连在前面携手领路的屈沉香和陈容裔都是一顿，纷纷转过头来。
陈育沛对前头两道炙热的视线恍若未觉，踏着小碎步走近那两位男子，“二位怎行走如此匆忙？这在倾衫坊倒是少见。”
确实，来倾衫坊的客人，一般是官家老爷或是商贾人士的夫人子女。他们来此的目的除了制衣外，还有就是结交各路好友、相识闺中密友了。试问怀揣着这般目的而来，怎又会匆忙离去呢？
季则逝握扇的手陡然一僵，背后冷汗簌簌。这谁家小姐这么没眼力见，要是今天托她鸿福被人瞧见他这副落魄样，绝对解决了她！
云旗背后的冷汗不比季三公子少，这钟南侯嫡女高烧三日怕不是得了天眼，洞察力丝毫不比他家主子差到哪里去。
“我家公子尿急，赶着上茅房。”
“哦？那为何要以扇掩面呢？”
“也不怕您笑话，我家公子一尿急脸上就会长暗疮，瘆人的很。”
“咳... ...”季公子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尿急也就算了，人有三急，情理之中。可长暗疮是什么情况？！他自己怎么不知道？！这绝对是妥妥的公报私仇！
云旗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声线都不带一丝颤抖。直到看到众人露出尴尬的神情，他才满意地点头，拖着面部扭曲的某人离去。
可惜了，这样身姿卓然的一位翩翩公子暗患隐疾。陈育沛心底惋叹，面上凭添几分惆怅，恰好被前面的陈容裔捕捉到。
她扯了一下母亲的衣袖，后者马上反应过来，喊道：“育沛。”
屈沉香对自己的女儿一向言听计从，不为别的，光是在关键时候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计谋远略就足以令她信服，虽然无从知晓她都是从什么地方学得的。
曾经她怀着好奇之心问过容裔，而收到的回答是一句淡淡的“母亲，看重的都是结果。至于过程，又有什么好纠结的呢”。那是她第一次觉得孩子长大了不再需要母亲的保护了，后来一次次有惊无险的事情都无不在提醒她容裔不仅不需要她的保护，还可以反过来保护她了。
心酸的同时胸腔内溢满的都是骄傲，容裔，那是她和他的孩子。
如果袖口没有再被扯住，屈沉香就要在众人面前失态了。连忙收起自己的心思，温柔一笑，转过身携起陈容裔的手便继续上楼。
陈育沛随之抬步跟上，暗自在思忖屈姨娘方才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的神情。看上去不似做戏，那么她到底是想到了什么，才会有那么明朗的神态呢。
两个时辰后，屈姨娘同她们道别，说要去药铺一趟，近日身子不大利索。
打量了一番对方瘦削的身子骨，陈育沛挤出担忧的神色，道：“哎呀那姨娘一定要保重身体啊。”千万别她还没放招呢就倒下了。
迎余：小姐您的戏真的太夸张了，生怕别人误会您是真情流露。
不同她们一道她倒还落得一身轻松，不用对着两张看久了想上去揍一番的脸。不过去药铺... ...想必不会仅仅身体不适那么简单。
街上的叫卖声较来时弱下去不少，大多摊贩收拾回家吃晚饭了。这一日下来心心念念的还是妻子煮的粗茶淡饭，孩子稚嫩的叫唤。
包子铺的老张更是把笼屉收好后二话不说往桥头的小村庄冲去，隔壁刘三已见怪不怪，一开始倒还有兴致调笑一句，后来却慢慢被这老张影响自己也成了这样。
“小姐，到了。”依旧是那道粗狂的喊声。
下车后她不禁又多看了一眼车夫，依旧低着头，瞧不清楚样貌。
薄唇轻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车夫头低的更下去些，态度愈显恭顺。
“福起。”
陈育沛点头，径直往府里走去。
迎余虽不知自家小姐是何意，为何要问那车夫的名字，但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主子的意思揣摩不透也便无需揣摩。
明珠苑。
“沛沛！”
陈育沛没想到自己走进院子里会最先得到一个怀抱，幸好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要不然她必定一个左钩龙一个右画虎就招呼过去了。
秀眉蹙起，想推开来人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舒展开来，问道：“马上要走啦？”
来人用下巴暗戳她肩膀，看不见动作，但她知道他在点头，因为这是他俩的暗语。每次犯下的错或大或小只要不是兄妹二人全被殃及，一人会抱着另一人，下巴磕在对方肩膀上。戳一下代表事情很好解决，你只需要向父亲母亲说点软话，我再帮你求求情，没啥大问题。戳两下代表事情太棘手了你自己解决吧，哥哥（妹妹）先走一步。
二月的天，虽距开春已有一段时间了，但晚间风那么一吹，依旧会冻得人连连寒颤。
陈育沛半推半拖那人进屋，安置好他落座后赶紧给自己倒杯凉水，喘口气。陈大公子几日未见，身上的肉斤两长了不少，背着她吃了什么大鱼大肉。
“父亲现在母亲那里，待会儿过来。”
“嗯。”
相顾无言。
十四年以来，她一直被父兄保护得好好的，羽翼未满时也是仗着背后有他们在才敢任性为之。现在突然告诉她父兄要去边关，没一两个年头回不来，而且这一切背后的主因还是她。她能做什么？安慰他们还是安慰自己？要怪就只能怪她那三日高烧来的太合时宜。
定京三足势力鼎立，北有镇国公，南有钟南侯，西有芜羌烟台。前二者是落到了实处的势力，正正经经被授予了官位头衔的。后者则是一株隐匿在暗处的势力，统统由江湖子弟构成，神秘的很。
虽是一股不属于朝廷的力量，但圣上并未有将之除去的意思。旁人百思不得其解只道是天子和善慈悲，有心之人细想之下便知此乃权衡之术——少时太傅教与的第一项也是最重要的一项内容。
北有镇国公，南有钟南侯，两足鼎立的局面一旦形成，你让被环在皇宫的帝王怎么想。还都是声望和名誉都不亚于自己的两位名臣，这不是得让他寝食难安么。两个人要想打好商量容易的很，就好比约好出门吃饭，两个人一下子就能决定好地点和菜品，三个人却可能需要商量一阵子。
太傅教与的第二项内容便是帝王需多疑。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百。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你们二位联合起来要颠覆皇权，还真不一定敌得过。
于是，定京城的第三方制衡势力芜羌烟台慢慢崛起，人不知鬼不觉。
不过好在镇国公和钟南侯一向不怎么对付，两人的政治主见相差甚远，在朝上提出的治理方案也各不相同。
元祯十二年春，钟南侯嫡长女陈育沛高烧三日，圣上御赐“春阳公主”以示安抚。
想必钟南侯内心是惊比喜多吧。
皇帝这一番动作是在暗示他：朕为了表现出自己是一位惜臣爱民的好帝王，得给爱卿点甜头，不过爱卿也得给朕一点回报才是。
于是，侯府上下感恩戴德，钟南侯及其嫡长子更是主动请旨下边关欲报浩荡皇恩。
帝王的疑虑起的毫无声息，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一点都没说错。
太傅教与的第三项内容便是帝王需懂伪装。
思及此，陈育沛眼神一暗。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四章 帝王所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