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钟情》凤之叶

1、两人

　　夜。
　　海城。
　　沽名阁。
　　七楼过道。一盏盏昏黄的小灯，一幅幅浓烈的油画，使人仿佛身处中世纪古堡中。
　　顾稼译斜倚着墙，靠在耳朵旁的手机传来“嘟嘟”声，他沉默地盯着墙上的一幅画。
　　高傲的王冠，华服披身，一对璧人，亲密相拥，眼里客气十足。膝前的两个稚子，笑得无忧无虑，眼里藏着点点星光。
　　电话通了，熟悉的女声传来，让他回了神。
　　“喂，心心，我今晚有个酒局，可能要晚回家了。”
　　“嗯，临时通知的，顾氏的老总突然同意要来了。”
　　“今晚要失约了，把小昭哄睡，你也早点睡，别了等我了。”
　　两人交谈间，不时几句笑语，他眉间有化不开的温柔，唇角的笑在电话挂断后仍现于俊朗的面容。转身，他进了此层最豪华的房间。
　　转角处，顾嘉铎顿住脚步，听着含笑的男嗓音，小迈一步，看着专注的男人的身影，嗤笑一声，松了松领带。
　　旁边的助理一次次地低头看表，不停地扶好眼镜，犹豫着开口:“顾总……，这离约定的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我们……”
　　“嗯，走吧。”平下瞥见画的微波，踩着厚实的繁纹地毯，顾嘉铎走进助理推开的房间里。
　　钓誉居。
　　陈肃得到顾嘉铎答应赴约的消息后，问了秘书两遍是不是真的。不是他妄自菲薄，他今年四十五岁，虽然大顾嘉铎一旬，但他的公司在顾氏这座大山面前，不过一个小土包。现在，可以和顾氏有合作的项目已经是拜佛求来的，别说顾总来赴席了。太惊喜了，陈肃好像已经看见自己要碰到那个圈子的边沿了。想要钓到大鱼，排场一定要大，所以他狠了狠心，定下来沽名阁的最豪华的房间。
　　听到开门声，陈肃紧绷的神经让他瞬间便站了起来。是他看好的潜力股——顾稼译。“快到你座位上去！乱走什么！”有些气闷，有些气愤。他一直站着，直到顾嘉铎进门。
　　低奢的黑色西装，成熟的俊脸，上位者的威慑让陈肃摆出的气势刹那低了头。
　　“顾总，陈某恭候多时了。”陈肃笑呵呵地与比这年轻的男人握手。
　　毕竟久浸商场，顾嘉铎一双眼刹那捕捉到了眼前人压抑在恭敬之下的不甘，当然也听出了他等两个小时憋闷的责备，只讲了一句，“陈总。”伸出了右手，回握。
　　菜肴上桌，酒水满盏，吹捧恭维，欢声笑语。
　　酒过三巡，醉意上头，多了真意，少了拘谨。
　　人与人的距离总会被酒拉近，或许只有弱势的一方才会有这种错觉。
　　“顾总，我要再敬你一杯！”陈肃满脸通红，摇摇晃晃地端起酒杯，“感谢您的信任，把贵公司的这个项目交给我们！”手一推，脸一仰，又一杯白酒入肚。
　　顾嘉铎看着面前中年男人醉醺奉承的模样，微举酒杯，轻抿一口，“项目的负责人不知是哪位？听说是个年轻人？”
　　笑吟吟的话语将众人的视线引向了一个男人。
　　“顾总，你好。”他如青竹般立起，面色如常，讲了他的第一句话，“我是项目负责人——顾稼译。”
　　直愣愣的一句，直白白的一句，没什么错误，但利落的作风还是带着几分棱角，在这种场合膈得人难受。
　　顾嘉铎靠着椅背，瞟过他，没有应声。
　　场面有些凉。
　　猛地酒气被冷风瞬间吹散，陈肃忙站起来，“他今年来的海城，不懂规矩，您多多包涵。”
　　“看来陈老总很是看重啊。”似笑非笑的语气透着三分嘲弄。
　　陈肃压下重重的疑惑，强笑道：“他是公司花重本挖来的人才，能力很是突出。”转向那人，语气中带着恶狠狠的警告，“顾稼译！”
　　顾嘉铎，漆黑的眼里，带着点点刀尖的银芒。端起酒杯，微晃，事不关己，置身事外。
　　“顾总，我敬你。”顾稼译看着杯里的白酒，嫌恶万分，但还是喝了一杯。
　　两双相似的眼对视一眨眼的功夫，杯落桌，玻璃碰木头，闷声一响。
　　顾嘉铎的食指抚着透明的杯壁，“姓顾。”
　　“是啊，说起来，他可能有幸和顾总一个祖先呢。”陈肃强挂着笑脸，打着圆场。
　　顾嘉铎无所谓地笑笑，不再为难他了。
　　桌上多得是想攀上顾氏这高枝的出头鸟，又是一番欢声笑语。
　　已是晚上十一点，顾稼译摸到手机振动，正主不在席上，便悄悄地到走廊接电话。
　　“阿顾，还没散吗？都这么晚了！”
　　“嗯，好吧，你回来小心点，注意安全。”
　　他听着妻子的叮嘱，轻声答应，眉梢对家的依恋，掩藏不住。
　　秘书找顾嘉铎出来，拧着眉，附在他耳边低语，“顾总，医院那边情况不太好。”他听得满心烦躁，而有人却透着满心幸福。很是刺目，不是吗？“顾...稼...译。是他啊！”仰起头，微闭眼，睁眼时，沉沉地笑了，“是你啊！”
　　“顾总？”秘书一脸疑惑。
　　顾嘉铎笑道:“游戏，开始了。”
　　酒局匆匆结束，顾嘉铎有紧急的私事要处理，轻握陈肃掌心，留下“合作愉快”离开了。
　　陈肃一肚子客套的官话憋在了肚子中，卡在喉咙里。
　　众人散去，秘书留在陈肃身边。
　　“陈总。”清秀的年轻女人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询问着眼前紧闭双眼的中年人，“很晚了，让司机送您回家吧。”
　　抚了抚额角，陈肃缓缓地开口，“顾嘉铎，到底是什么意思，人是按他要求叫来的，可看起来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但确实是他助理传达的话中暗示要将顾稼译带来的。两人可能颇有渊源。”她顿了顿，“但我看顾稼译像是第一次见顾总的样子，顾总颇有刁难的意思，要是报复，公司……”
　　红点闪闪，一吸一吐间，烟雾缭绕，陈肃眼中的神色模糊朦胧，“再看看吧，看这步棋下的是对，是错。”
　　顾稼译打开房门，客厅里一盏暖黄的灯让他卸下了厚厚的伪装与防备，眉眼间蕴着家的柔情。
　　进入小男子汉的卧室，他怜爱抹走了儿子软腮沾的口水，窝了窝他的被角，悄悄地掩门离开。
　　回到卧室，床头灯亮着，钟沁挡不住困意，梦周公去了，还有时尚杂志四敞八仰地躺在床上，顾稼译轻笑一声，弯腰收拾起书本，这时，钟沁合着眼，无意识地喃喃道“回来了。”顾稼译轻轻地将她额前的发撩至耳后，轻轻落下一吻，“心心，晚安。”随后，拿着书本来到书房。
　　排好到书架上，顾稼译坐在转椅上，桌上立着的相片，一个女人温婉地微笑，眼角的鱼尾纹添几分韵味，包涵爱意的眼，望着他，隔着生死。“妈。”
　　此时，顾嘉铎坐在病床前，一个虚弱的老人昏睡着，吊袋里的液体，一滴一滴，流入他的身体，勉强维持这副躯壳的运行。
　　“爸。”顾嘉铎轻合上眼，饭局后的三个小时他一直盯着手术室的灯由红变绿。“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办到。”他随手拿起床头柜上已拆封的棕色档案袋，不料拿反了上下，照片，调查卷纷纷散落地上，其中一张照片白净的背面写着“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