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眼》Ciel Mu

7、七

　　（七）
　　哦，是了。他们曾有过一个孩子的，叫作元凰。他出生在他们婚姻的头一年。泓公主不甚光彩的私奔经历使孩子的真实身世在一段时间内成为宫廷中私下探讨的肮脏话题。不管是在公开场合还是私底下，天锡王本人倒是从没表露过怀疑，
　　在皇帝的示意下，元凰在一岁生日之后被送进宫里，过继给了没有子嗣的太子。太子后来登基为皇，元凰于是成为北嵎新的太子。他有一双酷似他母亲的棕色眼睛，言谈间透露出不符合年纪的机敏沉着。
　　元凰有时会来亲王府拜访。他不知道自己出生在这里，对皇宫外的一切都感到好奇。有一次孩子到来的时候，天锡王正在房里仔细擦拭他的佩剑。他用手掸掸剑鞘上的醒目族徽，那是皇帝让他牢记恩赐的方式。
　　“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如今再由你赐回给我。”他低沉着声音说道：“这便是你的仁慈，我的父亲。”
　　然后他听见门外小猫一样的急促脚步声，回转身，看到年幼的太子正用力拉开他房间的大门：“叔父，我来看望您。”
　　“进来吧。”北辰胤笑着向他招招手，好像刚才阴鸷的神情从来都不曾存在。
　　北辰元凰并不是宫廷中唯一拥有秘密身世的人。但如果他足够的幸运，也许能在知晓秘密前安详死去。

　　后来在天锡王妃的葬礼之前，天锡王拿下手上的戒指，让竹水琉放进王妃的棺木。竹水琉不知道这种做法意味着什么——在她简单的头脑里，把戒指交给玉阶飞才是最合理的结局。她像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另一半天空之眼的时候那样，满怀敬畏的用双手紧握着它，将它带去天锡王妃的身边。放落戒指的时候她忍不住看了看戒指的内环，见到上头用花体刻着“Ego Dilecto Meo”
　　大概是先皇给他们的特殊祝福吧，竹水琉想，必是些深奥难懂的词句。
　　她将天锡王的戒指放在天锡王妃僵硬的手指边上，对切的蓝宝石互相映照着合在一处，看起来就像一滴硕大的眼泪。
　　天锡王下令将王妃居住过的另一半亲王府邸封存，销毁了所有房间的钥匙。那些没人见过的珍珠、玛瑙和祖母绿，也一起被封在了带着铜锁的小房间里，落上更多的灰尘。仆人们失去了一位主人，少了一半走动的地方，顿时变得清闲起来。几个星期之后竹水琉回外乡探望父母归来，经过城中一家新开的首饰商店。她看到天鹅绒上并排竖着一对对戒指，戒面刻着稀奇古怪的文字。
　　“这些是什么呢？”她问胖胖的老板：“是神灵的祝福吗？”
　　“哦，那是拉丁文，外乡的小姑娘。”老板回答说：“现在早已无人使用——不过，高尚的先生们喜欢用它书写誓言，这样看起来更正式一些。”
　　竹水琉轻轻咬着嘴唇，手指搭在玻璃柜上，细心寻找着她记忆中的文字。“啊，就是这个。”她惊喜地笑起来，小心敲打着玻璃，点向其中一枚戒指：“这是什么意思？我以前在别处见过，猜测是令人警醒的格言。”
　　老板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笑眯眯的告诉她那六个词语的含义：“……这只是婚礼上最常用的宣誓而已。——您还太年轻，不久后一定也会拥有一枚这样的戒指。”
　　竹水琉笑笑低下头，她把戒指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一番，最后还给了老板。她回到天锡王的府邸，没有把这个发现告诉任何人。
　　在这个罂粟一样妖艳盛开的帝国里，每一个人都是有秘密的。永远不能问，永远不能说。
　　“Ego Dilecto Meo Et Dilectus Meus”
　　——“吾与吾爱互为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