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眼》Ciel Mu

3、三

　　（三）
　　作为结婚礼物，皇帝送了他们每人一枚戒指，用最昂贵的铂金融化雕刻成飞龙的形状，身体中央缠绕着盾形的北辰族徽。族徽上凸显出硕大的蓝宝石，据说能够保佑帝国繁荣昌盛。
　　这样大而纯净的蓝宝石并不多见，是皇帝从别国获得馈赠的礼物。他慷慨的将宝石一切为二，镶嵌上两枚戒指，根据颜色将它们命名为“天空之眼”。蓝宝石铸成的双眼总是空洞而死气沉沉的，新人们则在另一双威严眼睛的注视下交换了生死不离的誓言，以神的名义缔结婚姻。
　　天锡王从容的俯下脸颊，泓公主仰脸望他。她的眼睛是深琥珀的颜色，好像透明高脚杯里沉淀的苏格兰威士忌酒。
　　“多么搭衬的一对夫妻啊，好比童话中那样般配！”宾客们低声赞叹着。泓公主不说话，微偏了脸，覆盖着长发的纯白头纱轻扬起来，天锡王本应落上柔软嘴唇的亲吻擦过她同样苍白的面颊。
　　无论是温婉沉默的天锡王妃，还是敏捷干练的天锡王，其实都并不适合佩戴这样夸张繁复的戒指。对天锡王妃来说，沉重庞大的戒指附着在她纤细的食指上，简直像是一头怪兽吞噬下了她大半的手指。而对于天锡王这样追求简洁方便的军人而言，累赘的金属有时会在搏击中割伤他自己。尽管这样他们还是长久的各自佩戴着不协调的戒指，哪怕在皇帝归天后依然如此——仿佛存心要向外人显示他们的婚姻是多么的荒谬。
　　天锡王妃有时会在就寝前将戒指脱下放在梳妆台上距离枕头最远的位置，害怕这枚戒指给她带来噩梦。新来的年轻女仆抵御不了好奇的诱惑，趁王妃梳洗的时间将戒指捧在手掌心里细细观看。即使坚硬的铂金也抵御不了岁月的侵蚀，长年佩戴使得戒面光泽黯淡。中央晶莹剔透的蓝宝石被衬托的愈发趾高气扬，散发出幽深冷酷的光芒。周围盘旋的飞龙面目狰狞，好像用尽力气要将族徽挤的粉碎。
　　女仆把戒指凑到灯光底下，看见贴近手指的那一面上清晰刻着三个她看不懂的词语“Et Dilectus Meus”
　　“你觉得它好看吗？”天锡王妃疲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竹水琉？”
　　“啊，不，不……哦，我是说，它当然美丽极了。”名叫竹水琉的女仆慌忙放下戒指，向王妃屈膝请安：“……但是，只有当佩戴在王妃您手上的时候，它才是最美丽的。”
　　“外乡人的口音。”天锡王妃无所谓的说：“如果喜欢的话，你可以拿走它。”
　　“王妃殿下，请您宽恕我无心的过错吧。”少女害怕地哭泣起来：“它躺在那里，实在是完美的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天锡王妃笑起来，走近坐上床沿，等待竹水琉颤抖着替她戴上戒指。“完美吗？”她打量着手指说：“这枚戒指，它是我一生的耻辱。”
　　——的确，正统血缘的公主做了王妃，而外来者则成了名正言顺的亲王。这在天锡王妃看来，必然是件可笑又悲哀的事情吧，竹水琉想。
　　“它是我一生的耻辱”，这句话竹水琉后来又听见过几次，天锡王妃很习惯这样说话，即使在天锡王面前也不屑收敛。然而直到她躺进棺材的那一天，这枚天空之眼也仍旧留在她的右手食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