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养》约是

9、第9章

　　黑暗让一切都显得迷离而模糊，分不清界限。阴天的夜晚没有星月，空气中涌动着冰冷的元素像是要吸走世界仅有的一点暖源。

　　July就那样站在那里。她的头保持着细微的低垂，目光淡淡。她的左手紧紧地抓着魔杖，姿态优雅却决绝。这是一个等待的姿势，或者说还带了些恶意的姿势，可是她的表情却一片空白。

　　Ribus Hagrid在夜里匆匆行走，他的大的可怕怀抱里抱着的是一个脆弱的婴儿。他那样小，甚至粗不过Hagrid的手臂，这让缺乏经验的男人有些手足无措，动作笨拙地调整着姿势，想让赶路中的男孩舒服一些。

　　毕竟在他看来，这个孩子是如此的不幸。可是他是魔法世界的英雄，他是大难不死的男孩，他打败了那个可怕的，名字也不能提的人。这一切是多么的不可思议，神奇。

　　他要将这个孩子送到Muggle世界中，他的姨父家里。这是Dumbledore交给他的任务，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件无比郑重的事情。

　　Hagrid此刻的心神里满是对于小Harry的同情，以及牺牲的Potter夫妇的难过。但是总算，神秘人失败了，这是多么值得庆贺的事情。他的步伐非常快，以致于那抹白衣红发的身影落入视线的时候，他还未能反应过来。

　　城市的霓虹灯绚丽得有些过分，像是反射出所有的空虚，也要掩盖所有的麻木和空洞。那些光亮的色彩落在他们身上，透出无机制的苍白。

　　那个人，岁月几乎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印记。她的脸，美丽得如同一个少女般，肌肤白皙，身姿优美。似乎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她缓缓地转头看向他，目光像是穿透了时空的界限般，声音微冷：“好久不见，Hagrid。”

　　Hagrid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出什么话来。可是他知道在刚才那一刻，他甚至想要惊叫出声的。这个在学生时代就见过数次，甚至后来同样在Hogwarts任教的人，他无法不熟悉。他亲眼看着所有人怀疑她杀了人，就像他当年一样。

　　那时候他的反应是什么呢？即使同样被冤枉过，他也不敢相信她，因为那时侯的证据甚至比指认他的时候更确凿。他甚至想，当初的一切，他是不是被她诬陷的。可是后来，后来神秘人出现了，他看着她被打断左手，无法使用魔杖，然后被带离Hogwarts。

　　July。

　　她在学生时代几乎和神秘人一样出名。不是因为她有多么优秀，因为神秘人那时候的完美表现几乎盖过所有人的光华。可是July总是能让人轻易记住，那种清冷中带些莫名柔和的感觉，让很多人想要靠近她。

　　从学生时代他就看不清神秘人和July的牵扯。如同亲人般偶尔泄露出的温情，却又彼此疏离，冷淡应对。在他们关系达到最好的时候，却又突然降至冰点，如同陌路。

　　Hagrid并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也看不懂一切的暗潮涌动，可是几年前发生的事情如侵入大脑里强行刻下般让他无法忘记。被打断了手，却始终面无表情的人，以及学校里凄惨的尸体。那么多人死了，Hogwarts甚至一度面临关闭。

　　July被打断手，惨白着脸色，浑身血淋淋的模样如梦魇般让他觉得呼吸困难。他看到神秘人亲手打断她的手，然后将重伤的July拥在怀里，眼神温柔。然后Hagrid再也没有见过她，仿佛失去了所有消息一般。

　　像一场恐怖的梦魇。或者说他后来才明白，他们近乎变态的相处方式，变态的在乎方式，让他觉得压抑得难受。

　　他几乎以为她已经死掉了。可是心里却异常坚定地觉得，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死？Hagrid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想象她也会有死亡，因为不管面对什么，她总是漠然而没有畏惧的模样。

　　她果然好好的。可是总有一些不一样了。她看着他的眼神不再是以前那样温和，她身上那种会让人觉得轻松的气质似乎也不见了。更多的强势意味从她的身上逸散出来。

　　现在这个人，又站在了他的面前。只是那样散发出的决绝疏离，他就不认为她的出现有任何善意。即使发生的一切再不可思议，他也始终清楚，July看神秘人的眼神是不一样的。从好久好久以前开始，她就是那么清明透彻，看着人的眼神仿佛什么也没有。

　　可是他就是觉得她和神秘人在一起时候的气氛，仿佛连空气都在颤抖。

　　Hagrid觉得她自然娴熟地说着好久不见的虚伪让人很愤怒，可是这样完全符合她的个性，理所当然的她就是该这个样子的。他紧了紧怀里的孩子，看着他因为什么都不知道而显得碧绿清澈的很大的眼睛，僵硬的身体才放松了一些。

　　“那个人，已经死了。”Hagrid觉得他还是应该说些什么，尽管他一直酝酿不好台词。可是他觉得他要说些什么，这样对峙的场面像是要逼疯了人似的。

　　July的睫毛轻颤了颤，她的眼睛仿佛闪过什么，快的谁也无法解读。她看着他，轻轻笑了笑，很浅的笑容，笑得很莫名，她说：“他会回来的。”声音很轻，没有情绪的波动在里面，仿佛陈述一般。

　　她说话总是像在陈述一个事实，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很讨厌。

　　Hagrid瞪大了眼睛，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可笑。他的嗓门有些大，拔高的声线让人难受：“July你疯了是不是？你一定是疯了，他完蛋了，那个连名字也不能提的人，他已经完蛋了，就是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活了下来，这是一个奇迹，所以他完蛋了。”

　　他一遍一遍地强调着，不像是要说服July，反而像是在提醒着自己，仿佛只有这么坚持着，就一定能成为现实一样。他看到那双看着他的鲜艳的红色眼睛里刹那透出的冰寒，越加卖力地强调着。

　　他想他一定是戳中了July的痛处。这让他安心了些，那个人一定是死了，他需要从她的表情里得到慰藉。可是她自始至终都那么冷淡地看着他，仿佛他一个人的可笑演出。

　　没有再做讨论的打算，July的视线落到Hagrid怀里的婴儿，唇线上扬了些。那个婴儿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个安静或者有些迟钝的孩子，他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那很大的，清澈的碧绿眼睛，有小孩子特有的，最纯粹的柔软。淡淡的湿润，美丽的碧色没有染上任何杂质，像琉璃般流转倒影着美丽的光彩。他或许不会明白，就在今天，他失去了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

　　Hagrid也发现了她的视线，他的瞳孔微微收缩，看着July：“你想要杀死这个孩子么？”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补充着，“神秘人也因为他死掉了，你也不会成功的，对，你不会成功的。”

　　“恩。”July淡淡地应道。

　　Hagrid有些焦躁，他发现他面对着July总是会觉得焦躁。他说她不会成功的，可是她说，恩。总是这么不着调，或者说他从来跟不上她的节奏。再次将小Harry更好地收在怀抱里，他觉得自己的冷静就要告罄。

　　他觉得自己需要说些什么才能不那么慌乱，他需要说很多的话来给自己的底气。他的声音有些粗，听起来很有震撼力：“这个孩子，他是大难不死的男孩，他不会死的，他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他战胜了神秘人，你知道的，你比不上神秘人的力量。”

　　“我知道。”July看着他，她并没有杀死这个孩子的打算，“你已经没有魔杖了吧。”

　　Hagrid攥紧了拳头，用力得吓人。他没有魔杖，他无法保护这个孩子，她在提醒他直接把孩子交出来。还真委婉。不，或者说他即使有魔杖，他也战胜不了她。他无能为力。

　　可是，可是这是Dumbledore交给他的任务啊。那个将他收留在Hogwarts的人，他要回报他，他想要完成他交代的每一件事情。那个宽容的，仁慈的，伟大的Dumbledore校长，他不能辜负。

　　Hagrid开始剧烈的喘气，他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过来。那些焦躁的情绪，那些在暗地里滋长的冰冷，让他的身体僵硬无比。

　　July的眼睛透出一些无奈的情绪。她应该早料到Hagrid纯粹的执着。拼上性命，也要完成Dumbledore的任务，她早就知道他是这样一个坚持的，或者有些傻的人。

　　人类总是有一些格外执着的东西来支撑自己，来给自己勇气。

　　短暂的静默，July对着Hagrid举起了魔杖。她看到的最后的场景是Hagrid将Harry牢牢护在怀里的模样。他对Dumledort太过忠诚，甚至因此愿意为了守护Harry送命。

　　在Hagrid闭上眼睛的刹那，一道光亮准确地击中了他的手臂。剧烈的疼痛让他本能地缩了手，甚至不禁大脑反应，那个孩子就被他高高抛出。

　　Hagrid的眼睛惊恐地睁大，可是身体被一股力量击中了，他闷哼一声，身体像被人一脚踹中般像后飞了出去。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钝重的碰撞声响。背部传来麻麻的痛感，喉咙里涌起一股铁腥味，整个内脏仿佛在翻涌一般，然后腥红的液体不可抑制地，从他的嘴角渗了出来。

　　可是即使是这样，即使是这样，他依然记得Dumbledore的交代。他倒在地上，他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个孩子，Harry。一股一股的懊丧感觉侵袭着他的感官，让他痛苦万分。

　　他看到那个孩子被高高抛起，可是没有如他预料的摔在地上，July也没有像对待他一样对待孩子。他看到那个小小的婴儿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就向着July飞去。

　　然后他轻巧地落在了July的怀里。那张冷淡的面孔依然看不到任何波动，绚烂的霓虹灯投射在她的身上，却倒影不出任何色彩。她身上永远只有属于自己的红色和白色，红色的发，红色的眼，白皙的肌肤，素色的衣裙，融不进世界多余的色彩。

　　或者从某些意义来说，July纯粹的惊人。

　　她的裙裾在空气中飞舞，那样飞扬的动感，让原本冷清的她增添了几分人气。她轻轻地抱着孩子，完全没有经验的原因，她的动作其实有些笨拙。可是搭配着她的气质，却不会明显表现出来。

　　有时候，她也是粉饰太平的绝佳高手。

　　“对不起。”她看着地上受了伤的人，淡淡地说着。即使是说着抱歉的话，她的脸上却无法看出任何属于人类的，应有的歉疚神色。她红色的眼睛幽幽亮亮的，在光影闪着美丽的碎影。

　　这样三个字，也只有三个字，她就转了身。她的声音很快就消散在空气中，什么也没有剩下，随着她的离开，没有任何痕迹。Hagrid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她飘扬着的，红色的头发和洁白的裙裾。那个孩子被她单手抱在怀里，只能看到一点衣角。他倒在地上，完全无法动弹，绝望和气愤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

　　说什么对不起。Hagrid的牙齿咬的咯吱作响，那个和神秘人一样虚伪的人。他想要杀死自己，为什么他连保护那个孩子也做不到？懊恼的情绪其实更多的是对于自己的无能，她为什么不杀死他，她不是不在乎人命了么？这一刻他确定了，她是真的加入了神秘人的黑暗势力里了。

　　他不会看到，July在转身的刹那，眼里透出的柔软和悲伤。她的眼睛在那一刹那，是从未有过的艳丽。

　　那句对不起是真的。给Hogwarts，以及曾经的那些人。因为，从此他们，便是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