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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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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归父亲去世的那天早上，春光明媚，不知名的小鸟停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像是在炫耀生命力，又像是在嘲笑人类的虚弱。
于归昨晚守了于父一夜，此刻趴在病床前，沉稳地睡着。
病床上，
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微微一动，连带输液管一起晃动。
“小于，小于”隔壁床的阿姨小声把于归叫醒，指指病床，“你爸爸醒了”
于归起身查看，于父果然睁着眼睛，泪光闪闪。
“爸，你醒了。我妈出去买早餐了。我给您打盆水，擦擦脸吧！”
于父小幅度摇头，指尖碰到于归的手，食指勾住于归的小指，无声地叫她。
“乖女儿，乖女儿”
“爸，我在呢”于归握住父亲的手，温热源源不断地传输。
于父嘴唇蠕动，于归听不清他说的内容，凑近听，他说：
“好好，照顾自己”
“爸爸”
他声音虚弱，说话断断续续。
“不能陪你了，不能给你，撑腰了”
“小陶，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可惜，我，活不到那天了”
于归使劲摇头，“爸，不会的，不会的”
于父没有回她，眼神望向门外，眼皮慢慢合上，笑了。
落在窗台的鸟儿飞走了，这里再没有它可嘲笑的人。
“爸，爸”于归小指处的力量渐渐松懈，直至被松开，“爸，爸”
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不间断地往下掉，在被子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圈。
“爸”
于母站在门口，手里提着早餐，精气神被抽走，整个人如石像，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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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父的灵堂设在殡仪馆，棺椁摆在最中间，上面放置一张黑白遗照，左右两边堆放着花圈。
南曦来得很早，道几句节哀顺变，于归回她一个苍白的笑容。
葬礼第一天，来的人很多，于归和于母忙着脚不沾地，安排人入席，没有过多的悲伤。后来有人提了一句怎么没看见于归男朋友，其他人停了谈话，向于归投来目光，关心的，怜悯的，嘲笑的，看好戏的，一些人都不知道掩饰自己的情绪，内心的邪恶直愣愣地摆在脸上。
提问那人是于归的小婶婶，于归小叔老婆。于父在家老大，底下有一个妹妹和弟弟。
于归脸上无悲无喜，淡淡回了一句封闭训练，转身去接待其他客人。南曦陪着于母坐在里面，不知道外面的动静。
小婶婶看着于归的背影，心里切了一声，扭头换上一副哀痛的神情。
于归小婶婶是个爱攀比的人，以前各家情况类似，没什么好比较的，她就跟自己娘家的姐妹比，后来于归家落魄些，她就跟于归家比。于父生病治疗需要钱，就跟他们家借了些，之后小婶婶便觉自己高人一等，处处看不起于归家，于父于母是大哥大嫂，她不好埋汰，于归是小辈，她就常常打着为于归好的名义，对于归各种挑三拣四，比如：
哎呀，市三中不好的，公立学校，师资力量都不如私立的；
哎呀，读文科不好找工作，没什么前途的；
哎呀，老师工资不高的，就是待遇还可以，不过也不算最好；
......
不过有一件事，她不仅不埋汰，还有点暗暗地嫉妒于归，那就是陶然。
于归和陶然复合那年就跟各自的父母坦白了，那年春节还去对方家拜年。
陶然样貌出众，为人坦荡，对于归也是一心一意，最关键的一点，人是军校生，每个月都有补贴，毕业之后就是军官，社会地位也高，可把她给酸惨了。
饭桌上，她一如往常地指谪于归，可每一句都被陶然挡回去了，核心就一句话：
于归最好！
气得于归小婶婶脸都青了，脸上赘肉抖动。
而现在，于归父亲去世，身为准女婿的陶然居然没来，让人也是浮想联翩，其他人都在心里想，只有小婶婶看似关心，实则嘲笑地问了出来。
所有人都知道小婶婶是不安好心，但却无可指谪，毕竟人也不过是随口一问，最多说她无脑，不会看眼色，大家面上议论几句，话题就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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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堂要设三天，第四天上午遗体火化下葬。
第一天过后，来的人减少，守在灵堂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打牌。于归和于母自始至终都没参与进去，两个人坐在遗照两侧，低头，怀念丈夫，怀念父亲。
第二天白天，陶父陶母来了，两口子听闻噩耗，连夜从临城赶回来。一见面，陶母就拉着于归的手，极力安慰，没想到自己却哭了起来。
他们一开始不喜欢于归，奈何自己儿子主意大，也只能接受。儿子军校毕业后，家里更是凄清，还好于归偶尔看望，说些陶然的事，他们的印象也就此改观。和于父见过几次面，那是个善良温和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第三天夜里，火盆滋滋作响，冷风呼呼而过，白日的喧嚣落幕，人也更静了。
“于归”
被叫的人毫无反应。
“于归”
于母戳戳于归的手肘，“小陶来了”
于归闻声抬头，呆滞，她想到了病房里的一段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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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病房里只有四个人，两对夫妻。
隔壁床的大叔心脏有些问题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麻醉还没过，他女儿女婿才走不久，只留下妻子等他醒来。这半个多月以来，大叔的妻子、女儿、女婿三个人轮流照顾大叔，比于归母女两轻松不少。
“大嫂，手术怎么样？”于母礼貌性地问候一句。
隔床的妻子很热心，“医生说很成功，再观察个几天，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那真好”
空气静了几秒
隔床妻子突然夸赞起查房的医生，“那个小徐医生人可真好，温温柔柔地，还很有耐心”
于母点头表示赞同。
“诶，你女儿有对象了吗？”
“我打听过了小徐医生也单身”
于母听完她话，明白她意思，尴尬地说，“我女儿有男朋友了，他在东北守边防”
“啊”妻子吃惊一声，自觉失礼，捂住嘴，“哎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直都是两个人陪床，我还以为她单身了”
“没关系”
于归站在门外，听完了全程，一颗心被针密密地扎，下意识地想给陶然打电话，又放弃了，转而打给南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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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那人站在自己面前，身上的作训服尚未脱下，微驼着背，高大的身影将自己遮盖，身上还带有尘土的气息。
“陶然”于归声音嘶哑，她这几天没什么营养，水喝得也少，嘴唇泛白起皮，眼下浓浓的黑眼圈。
“对不起，我来晚了”陶然伸手擦她脸上的两行清泪。
动作一出，于归反射性后仰，迷茫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陶然心如刀绞，情绪却深藏，温柔摸头，一手擦泪。
啊，我流泪了吗？于归傻傻地问他。
于母不知去向。
陶然没回她，靠近坐了下来，抱她入怀，耳边只听见于归的声音：
“陶然，我爸没了”
“我爸，没了”
于归趴在他怀里，眼泪鼻涕双管齐下，压抑许久的伤痛在此刻爆发。
从于父二次住院以来，她的一颗心就揪着，一夜之间仿佛回到高一的那段黑暗、失败的日子。
当时，她无能为力，分担家里的债务；现在，她还是无能为力，逆转父亲的离世。
陶然心如剜肉，双臂再次收紧，“我知道”
可知道又能如何？
有些事，错过了时间点，后面再怎么弥补悔恨，也换不回来了。
“于归，你还有我”
“你还有我”
“你还有我”
陶然不断重复这句话，你还有我，可越说，他就越没底气。
有你又能怎样？
你可以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照顾她爱护他吗？
不能，甚至于她还得替你照看你的父母。
陶然渐渐消声，两人抱在一起，唯有于归的啜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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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殡那天，天空下着雨，淅淅沥沥，凉意阵阵。
一系列纷繁复杂的程序过后，于父的骨灰盒终于入土。于归站在一侧，身旁是陶然，亲朋好友们上前鞠躬悼念，仍不忘打量陶然，在心里嘀咕。
最不高兴地当属于归的小婶婶，摆出一副长辈呵护晚辈的姿态，走到于归面前，训斥陶然：
“小陶啊，不是我说你，你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就算你和我们于归还未领证，那我们家对你可够好了啊，你这么做不是让人寒心嘛！”
“不说别的，就为着于归给你家当牛做马，你也不能这样对于归啊！她对你爸你妈简直赶上亲爸亲妈了”
她“义愤填膺”地为于归打抱不平，然而话里话外却说于归恨嫁，上赶着去人家家，而陶然家态度暧昧不明。
于归本就不待见她，现在她又在这儿胡说八道，忍不住想要撕破她的面具，脚刚往前迈出一步，手腕就被陶然握住，带到身后。
“小婶婶，您骂我，我认，我的确来得晚，这事是我对不住于爸爸”
小婶婶扬起胜利的奸笑，可高兴不过一秒，脸立马垮下来
“不过，我记得您在庆城，于归给我家当牛做马，这事儿是您亲眼看见的？”
“那为什么，这事儿，我不知道，于归不知道，连我爸我妈都不知道”
“您这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又或者说，您时时刻刻都在窥探我们两家人的生活？”
“我”小婶婶被堵得哑口无言。
“您身为长辈，在于归逝世的父亲面前，这样诋毁他的女儿，您就是这样尊重大哥，爱护小辈的吗？”
